第一百七十八章 責(zé)備
德心晃了晃懸空的腳,不以為意道:“張夫子冤枉我和付姐姐,我們不想蒙受不白之冤就辯解了兩句?!?p> “冤枉?”德安攢足了火力,“張夫子在崇文館中教學(xué)許久,從未有聽說過他會冤枉人,且他的博學(xué)睿智就連父皇都稱頌,今日怎么連是非曲直都分不清楚了?”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付華芝身上,鳳眸一轉(zhuǎn):“往日也不曾見你和張夫子這般針鋒相對?!?p> 話雖然頓在此處,但言有盡意卻無窮。以往德心只是不常去崇文館,就算偶爾與張夫子有過矛盾,也都是雷聲大雨點小,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且在崇文館中就自行解決了,可從來沒有鬧到皇后宮中過。
這回興許是仗著有人陪,所以格外放肆了些。
余皇后領(lǐng)會到德安話中的深意,一口氣堵在喉嚨口,她是不喜歡付華芝,可她也不喜歡德安啊。
德安一個后輩把她當(dāng)槍使,也不見得是件讓她愉快的事。
余皇后端起茶盞,掀開茶蓋,一股幽香撲鼻,青綠茶湯中茶葉浮浮沉沉,輕呷一口醇厚爽口的滋味在嘴里漾開:“上好的太平猴魁,你們都嘗嘗?!?p> 到底是年輕,德安耐不住氣,見余皇后岔開話題,以為余皇后是不打算深究了,急得要勸說:“德……”
才開口,德安的手被人拉了拉,她回頭,便看到付芊芊在搖頭。
寢殿之中,不少宮人頷首低眉地候在四周,且余皇后端坐上首,德安不會貿(mào)然開口,佯裝喝茶,抬起右手擋在臉前,她用眼神示意不能白白放過德心和付華芝。
付芊芊依舊搖頭,掀起眼簾往德寧的方向看去,德安放下手,不動聲色地瞧了眼德寧。
只見德寧不疾不徐地幫余皇后捏肩,可眼神幽暗,似乎也在找機會教訓(xùn)德心付華芝。
德安恢復(fù)了從容,泰然自若地再抿了口茶。
她差點忘了,德寧對德心的不喜可不比她少,且今日德寧還被付華芝懟了幾次,以德寧那性子怎么可能會放過她們倆?
“母后可否賞寧兒兩支百年老山參?”德寧語氣柔柔,“寧兒為了替德心妹妹給張夫子賠罪,已將自己私庫里的野參送給張夫子,可張夫子為教導(dǎo)學(xué)子們憔神悴力,寧兒擔(dān)心只一支不夠用?!?p> 她臉上是溫婉和煦的笑容,說出的話也體貼入微,可卻能輕描淡寫地將話題又引了回來。
為何要賠罪?因為德心和付華芝氣張夫子!
“瞧德心妹妹這副不知悔改的樣子,別說一支三支,就算是十支都未必能將氣壞的身體補回來?!钡掳舶l(fā)愁,好言勸說,“德心妹妹,付家大姐姐,張夫子德行從未有虧,你們這樣胡亂給他扣上罪名,讓他人生從此有了污點。幸虧他豁達大度,否則非要一頭撞死以證清白不可?!?p> 瞧著她添油加醋,余皇后慢悠悠地沉下臉來:“付大小姐。”
來了!
付華芝站起來福身,低眉順目,軟和得像一個面團,恍若被人告狀的不是她一樣。
余皇后不喜,付華芝每每到她跟前就是這副模樣,隨意由她揉搓捏扁,一點反抗的意識都沒有??伤髅髦栏度A芝本性與現(xiàn)狀八竿子打不著,她就是激怒不了付華芝,看不到付華芝緊張、驚恐、慌亂或者其他情緒。
一種挫敗感涌上余皇后的心頭,她臉色黑如鍋底:“德心年紀(jì)還小,很多事都隨心所欲慣了,本宮讓你當(dāng)她的伴讀,是存著一分希望你能約束好她、將她引上正途的心,可你眼下倒好,不但不制止她犯錯,還在旁拱火,實在辜負(fù)了本宮對你的期望。”
到底是做了十來年的皇后,再生氣,她也能維持著皇后的姿態(tài),言語間沒有怒火,卻無端端叫人感到一絲不怒自威的力量。
德安和德寧視線相接,皆露出個得逞的笑來,付芊芊放下茶盞,垂下眼簾,遮擋住其中快要溢出來的愉悅。
滿殿中除了德心,也就只有付倩玉為付華芝擔(dān)心。她不想付華芝惹怒余皇后,萬一付華芝被剝奪伴讀身份遣出宮去,她就成付芊芊和德安的眼中釘,到時候她們對付付華芝的手段都用在她身上,她不敢想象她會遭多少罪。
十指一松一合,掌心中出了不少汗,付倩玉緊張地看著付華芝。
作為焦點,付華芝在心中冷笑,連詳情都沒問清楚就責(zé)怪她,余皇后的心當(dāng)真是見縫插針地要找她麻煩。
可惜她來之前就想到了此情此景,很自然地垂首:“皇后教訓(xùn)得是。”
又如一團棉花堵在嗓子眼,不疼但就是堵著叫人難受,余皇后眼色微沉:“本宮希望你能清楚,你身為一個伴讀,就有規(guī)勸德心向好的責(zé)任,若是下次再入今日這般不盡責(zé),就不是口頭警告了?!?p> “是?!备度A芝隨余皇后說什么,點頭應(yīng)是就對了。
反正有人存心挑刺,無論她做什么,都能被挑出刺來。
這回不止余皇后,就連德寧德安付芊芊都感到一陣無語,她們費了這么多口舌,最后得到的就是付華芝不痛不癢的“是”?
有種重拳出擊卻打到棉花上的憋屈感襲來,幾人欲要再掀波瀾,德心卻先爆發(fā)了,她大聲反駁:“付姐姐為我洗雪冤屈有何錯?難道眼睜睜看著我被冤枉才算是好的么?”
清脆的聲音在寢殿中回蕩,像是靜謐的山洞中有一滴水突然砸向地面,聲音特別地清晰,尤其是她膽敢回嘴一事,驚得眾人安靜了一瞬。
德寧離余皇后最近,最先感受到余皇后的不悅,忙呵斥:“德心妹妹這刁蠻的樣子是打哪兒學(xué)來的?母后一是你嫡母,二是煬國的一國之母,你怎可對她如此放肆?”
“你是反了天了?張夫子說不得你,如今連母后都說不得了?母后往日帶你我疼愛有加,眼下不過為你指責(zé)付家大姐姐兩句,你就這樣大喊大叫,把母后的好心當(dāng)做驢肝肺,真叫人寒心!”德安望著德心,厲聲教訓(xùn)。
德心卻不樂意,從椅子上跳下來,直視余皇后:“心兒所言句句發(fā)自肺腑,付姐姐沒有做錯,心兒也沒有做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