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附近找了一天一夜,什么都沒有找到……阿蘭就這么不見了……村子里的人也幫我四處尋找了,可是都沒有用……”
牧民求不到其他的村子去,而自己村子中的人,也不可能無休無止地一直幫他尋找下去。
除了他,其他人顯然都已經放棄了。
他們雖然沒有明說,但卻已經表達出了那個意思。
他的女兒,恐怕找不回來了。
可是對牧民而言,女兒卻是他生活下去的指望,要他就這么放棄女兒,還不如讓他放棄自己的生命。
“求求將軍,求求各位大人,救救我女兒!”
“求求你們!”
牧民雙眼含淚,瘋狂地磕頭,如果不是被花木蘭一把按住肩頭攔住了,肯定會磕個頭破血流。
即便如此,他的額頭上也已經一片紅腫了。
牧民還想繼續(xù)往下磕,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像是被一塊巨石壓在了地上,根本動彈不得。
再磕,還是一動不動。
牧民有些茫然地看了花木蘭一眼,似乎這才從悲痛中漸漸回過一些神來,發(fā)現(xiàn)這不比他女兒大多少的女子,力氣好像很大。
牧民絕望的悲泣和哀求讓那兩名小兵都不禁紅了眼眶,他們頓時都將希冀的目光投向了主位上的將軍。
將軍露出了思忖之色,隨即沉聲道:“若是沙匪作案……沙匪狡猾異常,大本營不知會在云中何處。若是擄人販賣,其中還有一條位于云中地下的交易鏈條?!?p> 而云中的環(huán)境,可謂十分復雜。
云中三十六國已然覆滅,如今的云中雖是一片散沙,但是卻有種無數(shù)的勢力如同繁星般分布云中各處。
其中勢力有大有小,或盤踞一方,或如同一張大網,蔓延到整個云中。
這件事,由長城守衛(wèi)軍來調查,并不是很容易……
牧民雖然不是很明白,但卻聽出了將軍似乎是不準備管這件事的意思,眼神中頓時又充滿了絕望,卻又嘴唇顫抖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能說什么呢,他來之前不是就很清楚了嗎,這的確也不是長城守衛(wèi)軍該管的事情,而他的阿蘭,他的女兒……
不過就在這時,將軍大掌拍了拍扶手,目光驟然冷厲了下來,身上頓時就散發(fā)出了一股讓人有些呼吸不暢的肅然氣息:“無論如何,苦主都已經求到我們長城守衛(wèi)軍來了,我們身為長城守衛(wèi)軍,就斷沒有坐視不理的道理。”
“此等惡徒,其罪當誅!”
說著,他看向了花木蘭,沉聲道:“花木蘭?!?p> “這件事就交給你暗中調查,以你為隊長,再帶上足夠的人手,務必將事情調查清楚,若真是沙匪作祟,就全部鏟除!”
花木蘭一愣:“我?隊長?”
將軍瞥了她一眼:“有什么問題嗎?”
花木蘭皺了皺眉:“……將軍,木蘭只是一名普通的戰(zhàn)士……”
讓她上陣殺敵,或追擊千里,都沒有問題,但是讓她暗中調查……她是打算幫這位不容易的牧民一把,可是沒準備自己去調查。
“調查,救人,也是一種戰(zhàn)斗,身為長城守衛(wèi)軍,又何止只有一種戰(zhàn)斗方式?”將軍道。
花木蘭張了張口,又說道:“那隊長?”
將軍一挑眉:“怎么?又想拿你義父說事?”
外面不知情的小兵暗中八卦抱怨,說是花木蘭不肯升遷,十年如一日地混在他們這些普通士兵當中,動不動在校場上把他們一通狠揍,簡直不講武德,坐鎮(zhèn)中軍帳的將軍又何嘗不是暗自無語。
也不知道那位昔日戰(zhàn)友跟他這位義女說過什么,明明在他犧牲后,當年那小姑娘就立刻抱著他留下的唯一遺物,也就是那把重劍來替父從軍了,卻又偏偏說自己還不知道怎么做一名真正的長城守衛(wèi)軍,所以只愿意當一名上陣殺敵的戰(zhàn)士。
怎么他這位將軍就不上陣殺敵了嗎?真是笑話!
但花木蘭人小性子倔,認準的事情就不肯多說也不肯改變注意,但現(xiàn)在都從軍十年了……將軍也是親眼看著當初那個小女孩長成了今天這樣強大的戰(zhàn)士,也許也到了她該進一步成長的時候了。
“我看你就是只殺敵才一直搞不明白,這次帶著人去調查,去救人,也許你就明白了?!?p> 將軍見花木蘭還想多說什么,直接大手一揮:“就這么定了!這是軍令!”
花木蘭:“……”
軍令如山,她身為長城守衛(wèi)軍,又能怎么辦?只能肅然行禮,道一聲“領命”。
將軍這才露出了一絲滿意之色,不過一想到少女失蹤又變得冷然,嚴肅道:“這次的事情未免打草驚蛇,也未免引起過多關注,最好暗中進行,人手也不要多了……你既身為隊長,便想想要帶多少人手前去?”
花木蘭雖然被突然砸到頭上的一個“隊長”搞得措手不及,但既然已經決定領命,面對正事,她立刻就將心中的糾結拋到了一邊,認真思索道:“既然如此,木蘭以為,人手在精不在多?!?p> “此行是調查失蹤事件,對方行事詭譎,所以我需要一名擅長偵查的好手?!?p> “一旦調查出結果,自然就要和幕后黑手交鋒。近戰(zhàn)自然有我,再來一名優(yōu)秀的弓箭手,和我互補,也就足夠了?!?p> “最后,我還需要一個對云中足夠了解的人,最好是對那些小道消息,地下勢力有所涉獵?!?p> 失蹤的少女雖然消失的時候十分詭異,但卻不會真的就此消失得無影無蹤,背后的兇徒擄人,總有目的吧?那么他們“處理”擄來的少女時,就會留下痕跡。
而云中情況復雜,勢力繁多,不知情的人一頭扎進去,只會覺得千頭萬緒,一頭霧水,更遑論找到線索了。
所以一個知根知底的人手,是必須的。
將軍眼中閃過了一絲贊賞,花木蘭能在一眨眼的時間里想得這么面面俱到,很好,果然有勇有謀。
“你考慮得很不錯……至于人選……”將軍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頓時多出了一絲笑意,“我這里恰好有極為合適的人選,作為你的第一個隊員也正好!”
花木蘭有些好奇:“是嗎?是什么人?”
將軍擺了擺手,大笑道:“剛從別的營調來的,明天你見了人就知道了。”
花木蘭:“……”
這種事有什么好賣關子的!
既然已經接下命令成了隊長,哪怕覺得自己還不夠格,花木蘭也只會全力以赴。
剛才還不覺得,但一說到隊員,花木蘭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種有些沉甸甸的感覺,似乎肩膀上一下子多出了很多重量。
好像一旦成為隊長,就跟她作為一名普通戰(zhàn)士時有了很大的不同……
“雖然人是將軍所選,但如果不符合我的標準,我是不會接受的?!被咎m將那種感覺壓下心底,很是直接地說道。
將軍嘴角一抽,哪家手下的兵敢這么對將軍說話,早就挨軍棍了,這不是明擺著不相信他的眼光?
不過他早就知道花木蘭就是這么一個直來直去的性格,一挑眉道:“你就等著看吧!”
花木蘭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后,也就不多談這件事了。
這時將軍神色一正:“花木蘭,此去務必完成任務!不墮我長城守衛(wèi)軍的威名!不違我長城守衛(wèi)軍的信念!”
花木蘭也極為認真,一下子繃直了身體,行了個軍禮道:“木蘭領命!”
牧民石頭則被這峰回路轉又迅速果決的轉變給弄懵了,上一刻還以為事情無望,但下一刻卻連調查隊伍都有了。
牧民第一次見識長城守衛(wèi)軍的雷厲風行,花木蘭等人卻是習以為常。
很快,花木蘭就行禮告退,而牧民也在一片茫然中,被他的兩名老鄉(xiāng)從地上拉了起來,一同帶出了將軍的營帳。
……
花木蘭剛走出去,很快身后就有人追了上來。
牧民雙膝重重地砸在地上,無比虔誠地對花木蘭磕了個頭,并搖頭拒絕了花木蘭的勸阻:“多謝大人!多謝!”
他這時候才總算回過神來,只知道這件事能有這樣的結果,多虧了面前這名英氣的女子。
而他失蹤的女兒能否找到蹤跡,也要完全仰賴花木蘭……
“懇求大人務必……務必找到我的女兒……哪怕她已經……”
牧民實在說不出那個可怕的猜測,但無論他女兒是否還活著……生要見人,死……總要見尸。
看著牧民紅腫的眼眶和滲血的額頭,花木蘭漸漸放下了去扶他的手,眼神則變得更加肅然。
在義父收養(yǎng)之前,她也曾是個孤兒。
被義父收養(yǎng)之后,與義父相依為命,然而義父后來也走了。
子女失去父母的痛苦,與父母失去子女的痛,想必都是一樣的。
“這位阿叔,你不必求我。我身為守衛(wèi)軍,既然接下了這個任務,就會竭盡全力完成任務?!被咎m沉聲道。
她的聲音不大,但是話語中蘊含的堅定,卻給了這牧民一絲安定。
牧民雙目含淚,再次重重地下拜:“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望著花木蘭轉身離開的颯爽背影,牧民那充滿絕望,仿佛黑不見底的眼睛里,終于又重新有了一絲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