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城的漢軍的攻勢為之一滯,不過他們的弓箭手和火銃兵卻不甘示弱,不停地朝著城墻上射擊。
一架架井闌也被推到城墻邊,那井闌一丈有余,每副井闌上皆有數(shù)十名清兵,更有數(shù)名弓箭手。
漢軍旗久在遼東,射術(shù)上較之真滿洲也不遜多讓,幾乎每一支箭矢都能射中一個守城的靖北軍或者青壯。
城墻上防守的靖北軍和青壯不斷地有人被射中,有的人倒在城頭之上,有的則從城墻上墜了下來。
“換散彈,打他狗日的?!?p> 靖北軍的大將軍炮此時已經(jīng)換上了散彈,他們一個個調(diào)整方向,朝著井闌就是一陣猛烈的炮擊。
每一門火炮都噴射出數(shù)百顆大大小小的鐵彈。
井闌上攀附的清軍由于無法躲避,幾乎每一次炮擊,都有十余人中炮,然后從井闌上摔落下來。
剛阿泰等人看到守軍火炮犀利,他也是發(fā)了狠,一邊吩咐手下士兵將沖車往城門撞擊,一邊親自督軍登城。
“快,將云梯給本將頂上去,老子要殺光這幫南蠻子!”
剛阿泰是李永芳的第五子,遼東出生的他,一直夢想成為一個真正的建州勇士,為此他甚至改了自己的名字。
當(dāng)然他的此刻表現(xiàn)和真滿洲也毫不遜色,在下令之后,就是親自跳上了一架云梯,頂著盾向城墻上攀爬過去。
參領(lǐng)大人的武勇,激發(fā)了正藍旗漢軍的血性,他們根本不管身側(cè)不斷被炮子擊中的同袍,一個個血紅著雙眼,嗷嗷叫的往城墻上撲去。
“快,快,用石頭,上滾木,再給老子上石灰,老子就不信了,東虜真他娘的不怕死。”
戰(zhàn)斗到這刻,清軍的傷亡明顯比城樓上的靖北軍多了很多,守城的靖北軍和青壯們,顯然比戰(zhàn)斗剛剛打響的時候,膽氣要強上了不少。
一包包石灰,被刀子割開,然后從墻垛處推了下去,高陽成東城頓時彌漫起一股嗆人的白霧,從遠處看來,仿佛一片白色的海洋。
無論是頂盾牌登城的漢軍旗還是他們腳下正在朝墻頭射擊的同伴們,無一不被石灰嗆得睜不開眼睛。
很多清兵眼睛被石灰嗆的難受,只得伸手去揉,卻是越揉眼睛越痛,淚水不住流出來。
那石灰進入人眼,不出淚則已,一旦出淚,頓時變得沸騰起來,就如同火在燒一般,疼得正在攻城的清兵一個個鬼哭狼嚎。
終于,有漢軍實在是受不了,從云梯上跳下了下來,下面沒來得及爬上來的清軍則一個個疼的滿地打滾。就是以悍勇著稱的剛阿泰此刻也迷失了方向。
“開炮,開炮!”火器兵隊正楊飛適時地揮刀下達著軍令。
混亂中的清軍又遭到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散子彈的攻擊,而他們根本睜不開雙眼,無法躲避城墻上靖北軍鋪天蓋地的打擊。
“敗了,敗了,在白霧中煎熬的漢軍旗終于崩潰了,一個個哭爹喊娘地朝后陣退去?!?p> 將臺上的阿巴泰,顯然對此有所預(yù)料,大清自崛起以來,一直就是對明國重兵布防的城池束手無策。
直到孔有德、尚可喜等人歸附了大清,給大清帶來了攻城拔寨的紅衣大炮,這才令大清軍擁有了攻克明國城堡的利器。
“可惜這次入關(guān),咱們沒有帶來紅衣大炮,否則高陽安能擋我大清軍雷霆一擊,讓兒郎門退下來,稍后讓烏真超哈再給本將進攻,本將就不信了,區(qū)區(qū)一個縣城,憑什么擋住我數(shù)千大清軍?!?p> 緊隨阿巴泰一側(cè)的石廷柱,眼珠一轉(zhuǎn),諂媚地對阿巴泰說道:“大將軍,奴才以為咱們既然抓了這么多漢人尼堪,莫如下一陣,奴才就驅(qū)使這些漢狗攻城?!?p> “好!明賊自詡為禮儀之邦,視我大清為蠻夷,本將就要看看他們怎么面對這么多平民!”
阿巴泰贊許地看向石廷柱笑道:“石都統(tǒng)若是能打破高陽,本將軍就許你兩個前程?!?p> 石廷柱大喜過望,連忙打千向阿巴泰行禮道:“奴才多謝貝勒爺栽培之恩,從此必然唯貝勒爺馬首是瞻?!?p> 阿巴泰揮了揮手,洪聲說道:“你且快去準(zhǔn)備,等李率泰他們退兵,你部就發(fā)起攻勢,萬勿使明賊有喘息之機。”
“喳!”
石廷柱高聲領(lǐng)命,起身大步踏下將臺,顧謂一眾烏真超哈漢軍將佐喝道:“爾等速去驅(qū)趕漢狗,稍后咱們就去攻城,今天務(wù)必拿下高陽,生擒黃文昌!”
“鐺、鐺……鐺!”
清軍大營中響起了急促的鳴金聲,正在被石灰霧和炮子、石塊洗禮的正藍旗漢軍如蒙大赦般地退了回來。
“東虜退了!東虜退了!”
守城的靖北軍和青壯們頓時歡呼起來,一個個瘋狂地呼好起來。
負責(zé)搬運物資的百姓則是心有余悸地將一具具戰(zhàn)死的靖北軍士卒和青壯們拖下城墻,裝上大車,然后運送到城內(nèi)的尸體收斂處,等待著戰(zhàn)后統(tǒng)一掩埋。
然而城頭上靖北軍和青壯沒有歡慶多久。
清軍大營處又響起了一陣陣牛角號聲。
饒余貝勒催兵的鼓炮聲再度響起,一隊隊烏真超哈漢軍用手中的長刀驅(qū)使著近千名百姓,徐徐向高陽城東門逼了過來。
所有被驅(qū)趕的百姓皆是神色木然,他們一個個衣衫襤褸,宛如行尸走肉。
后隊的烏真超哈則如此前的正藍旗漢軍一樣,推著無數(shù)的盾車、沖車,扛著云梯,緊跟在百姓身后。
“這些畜牲居然驅(qū)民攻城,李興之,你可有對策?”
城頭上觀陣的原內(nèi)閣輔臣孫承宗,氣的怒目圓睜。
李興之此刻也很震驚,前生他就聽說過建州人是如何兇殘,他們在華夏大地制造了無數(shù)起慘絕人寰的屠殺。
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陰、南昌、廣州、福建、他們制造的屠殺甚至超過了歷代朝代更替的總和,甚至超過了當(dāng)年的蒙元。
現(xiàn)在他們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驅(qū)使著數(shù)以千計的平民,撲向了自己腳下的高陽城。
“孫閣老,李某既然駐守高陽,就必須替高陽的數(shù)萬百姓著想,若是心軟的話,東虜就會攻破高陽,然后驅(qū)使著無數(shù)高陽百姓,打破更多的城池,所以李某不能心軟,為了千千萬萬的高陽百姓,李某只能痛下殺手了?!?p> 李興之朝孫承宗略一拱手,神色凝重地喝道:“全軍戒備,給他們喊話,若是敢靠近高陽,殺無赦!”
孫承宗默然無語,他也不是迂腐之人,孰輕孰重,自然分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