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天邊的云彩已悄然離去，庭院清凈，月色如洗。
“夫人，夫人——”
小廝慌張地叫聲劃破夜的寂靜。
袁夫人雍容華貴，端著大氣的姿態(tài)，身邊的粉衣丫頭小心伺候她摘下發(fā)上繁重的首飾：“慌慌張張地，成何體統(tǒng)?！?p> 那小廝惶恐地趴伏在地上，雙手發(fā)抖。
袁夫人透過銅鏡看了他一眼，說：“紹書怎么了？”
小廝就是今日跟著袁紹書去風來酒樓的，臨到后來袁紹書說另有計劃，就讓他先行回府。
他本就心有忐忑，生怕袁紹書做出不理智的事來，可在袁紹書的院子里等到日落西邊，也沒見著少爺回府，小廝立即坐不住了。
只好過來稟報袁夫人。
“......小人被少爺打發(fā)回府后，就......就一直沒見到少爺回府，夫人您說、您說，少爺會不會出事??！”
“什么！”
袁夫人眉毛倒豎，剛轉(zhuǎn)身卻被繞著頭發(fā)的簪子給勾住，牽的頭皮一陣刺痛。
粉衣婢女捧著簪子，無措地看著上頭袁夫人貴重的頭發(fā)，一和袁夫人盛怒的眸子對上，下意識地跪了下來：“夫人饒命，奴婢是無心之失啊！”
“來人！”自打上了年紀，眼角開始長皺紋，袁夫人就特別注重養(yǎng)生，以至于伺候她的奴婢每日小心翼翼的，生怕掉了她一根頭發(fā)，而被杖斃。
粉衣婢女意識到自己即將迎來的下場，涕泗橫流，抱住袁夫人的腿：“夫人，就饒了奴婢這一回吧！奴婢保證絕沒有下次了！”
袁夫人不耐煩地踹開她，染著蔻丹的手指使門口的兩個粗使婆子，道：“還不趕緊把她拖下去，亂棍打死！”
“是，夫人！”
粗使婆子顯然是已司空見慣，表情麻木，見她嘴里還在哭鬧，扯了一截衣服塞進她嘴里，動作粗魯?shù)貙㈡九狭顺鋈ァ?p> 這也不是第三第四次了，最后就打發(fā)點銀子給她家人撫恤便行。
小廝害怕地把頭碰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本夫人！”處理了粉衣婢女，袁夫人心情算是舒緩了些，居高臨下地看著小廝。
小廝支支吾吾道：“少爺、少爺說就是一件小事，也沒給小人透露什么，小人尋思著不會出啥大事，就，就......”
袁夫人在心中重新捋了一遍小廝說過的話，驀然問道：“你說，你們在風來酒樓遇見了顧卿月？”
小廝道：“郡主沒瞧見我們，不過少爺就是看見了郡主才突然打發(fā)了小人回府的，小人猜測，多半和清越郡主有關(guān)系?！?p> 袁夫人哼道：“還用你猜？”
這不顯然是與顧卿月逃不了關(guān)系么！
小廝身體一抖，不敢說話。
這時，門外傳來袁術(shù)遠怒不可遏的聲音，隔著個門，都能感覺到他的怒氣：“袁紹書那個逆子呢！”
袁夫人臉色一變，示意小廝趕緊起來，馬上換了一副笑臉迎了上去：“官人這是因何動如此大怒？”
袁術(shù)遠冷哼道：“這不得問你的好兒子！整日除了惹是生非，還會做什么？”
袁夫人皺眉，看了眼垂著腦袋的小廝，難道他還有事瞞著她？
紹書失蹤，袁術(shù)遠不著急便罷了，還這么生氣。
“官人，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
袁紹書目光幽深地盯著她，好一會兒，甩袖道：“和你說了也不懂！”
他培養(yǎng)暗刺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就算是與之同床共枕二十七年的袁夫人也不行。
袁術(shù)遠道：“他在哪，本官今日非得打死他不可！”
聞言，袁夫人掩面泣道：“官人，你干脆別要紹書這個嫡親的兒子罷了，連他失蹤了也不去找找！”
“紹書失蹤了？”
袁術(shù)遠大驚失色，袁紹書失蹤，那他的令牌會不會也落到了旁人手上，絕對不可以讓人懷疑到他身上！
有暗刺的殺手在，他竟然還能蠢笨如斯，被人抓走。
“我知道了?！?p> 袁術(shù)遠黑沉著臉。
......
袁術(shù)遠的速度比顧卿月預(yù)料中還要慢。
半夜有人稟報，戶部尚書和家丁提著兩手禮物敲響了郡主府的朱門。
戶部尚書在冷風中吹了小半晌，才聽見緊閉的大門終于有了聲響。
門子揉著惺忪的睡眼，頗為煩躁的問道：“誰啊，大晚上的讓不讓人睡覺了！”
家丁道：“我家主子是戶部尚書大人袁術(shù)遠，求見清越郡主，你還不快去通報？”
門子“嗤”了聲，不屑地上下打量袁術(shù)遠，主子可吩咐了，要好好刁難會戶部尚書。
“這黑燈瞎火的，誰知道是不是賊子冒充尚書大人想要刺殺郡主，這樣，兩位可有信物能證明大人的身份？”
家丁跟著袁術(shù)遠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當即就欲開口叱罵，袁術(shù)遠抬手攔住他：“謹慎些沒錯，是本官疏忽了?！?p> 袁術(shù)遠從袖口拿出一枚刻著袁府的牌子遞給門子。
家丁哼了聲，揚起下巴道：“睜大眼睛仔細看看，別說這又是假的?！?p> 門子雙手接過，嘴上道：“是么，那小人確實得好好睜大眼睛看仔細，哎喲，這咋也沒個光啥的，看不大清楚，二位稍等，小人去里頭借個燭火哈！”
“砰——”
袁術(shù)遠兩人連挽留都來不及，眼睜睜看著面前的大門重重地關(guān)上，吃了一鼻子灰。
袁術(shù)遠憋了一肚子氣，還不能發(fā)作。
又等了良久，門子一臉笑嘻嘻地將門打開：“真是對不住了尚書大人，您也知道，我家郡主經(jīng)常遇刺，這難免就要排查出府入府之人，免得讓別有用心之人鉆了空子?！?p> “尚書大人您說，對吧？”
袁術(shù)遠現(xiàn)在胸口正堵著呢，半天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對。”
“對咯，”門子忽地一把拉住想隨著袁術(shù)遠一同踏入郡主府的家丁手臂，嚴肅地說：“尚書大人可以進去，你不行。”
他一步步挑釁，袁術(shù)遠都快控制不住即將噴涌而出的怒氣：“為何？”
門子無辜地說：“尚書大人的身份雖然證明了，可他的沒有，自然不能讓他進去?！?p> “......”
袁術(shù)遠冷冷的道：“本官為他作保，他不是刺客！”
門子軟硬皆不吃，有原則的很，搖頭說：“那可不行，我家郡主的命可比尚書大人的名譽金貴?！?p> 袁術(shù)遠氣得胸膛上下起伏，可他內(nèi)心著急暗刺的信物，卻也只能妥協(xié)，用力甩袖道：“還不快帶路！”
聞言，門子示意侍衛(wèi)看住家丁不讓他亂走動，一邊笑得得體，朝袁術(shù)遠做了個請的手勢：“尚書大人，這邊請。”
他也曉得不能逼得太狠，因此后面的服務(wù)相當?shù)轿?，貼心地在袁術(shù)遠前方給他打著燈籠。
“尚書大人小心腳下......”
“夜晚天氣怪冷的，大人可以考慮多穿幾件......”
“大人別走那么快呀！小人腿短跟不上......”
比袁術(shù)遠高了大半個頭的門子說得十分理直氣壯，袁術(shù)遠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了個狗吃屎。
門子彎腰把人扶起來，無奈的說：“小人都勸你了，天黑路不好走，容易摔。”
“你閉嘴！”
袁術(shù)遠狠狠的道，他聽得胃部直起動靜。
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