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謝儀
院門被敲響時,張老爺子正跟三個兒子在堂屋里商議趕考的安排。
聽到敲門聲,大伙都是一驚。
這大晚上的怎么還有訪客,莫不是哪家親戚又遭殃了。
張德進出去開門,只見一個富貴人家公子模樣的年輕人和兩個護衛(wèi)打扮的男子站在院門外。
他還沒開口,那年輕人已經(jīng)深揖一禮:“夜間到訪多有攪擾,請問此處可是莘莊張秀才府上?”
莘莊秀才只有一個,就是他哥,這三人竟是找他哥的,可他哥日日悶頭讀書,也沒聽他說最近結(jié)識了富貴人家啊,還摸黑進村顯得這般鬼祟。
張德進滿腹狐疑,答道:“正是?!?p> 小福子看出對方的疑慮,臉上真誠的笑容又深了幾分,張德進幾乎以為這年輕人是撿到寶物了,只聽他又道:
“貴府大公子前些時日救了我家公子,我家夫人吩咐小的前來答謝恩公,可否讓小的三人先行進院,再請大公子出來一見?”
不請他們進院,八成是把他們當(dāng)歹人了,可他們呆在院門外,這大晚上的只怕也會驚動左鄰右舍。
張德進愣是思了好幾瞬,才把“貴府大公子”跟他大侄子對上號。
可這時候大郎也不在呀。
每晚這時辰,大郎就領(lǐng)著一幫子男娃出門去了,說是什么夜訓(xùn),這會子還沒訓(xùn)完。
關(guān)鍵是,他也尋不著他們。
據(jù)說這夜訓(xùn)就是練躲藏的本事,他倒也去找過,舉著火把走在地里,都快踩著二郎腦袋了,也沒看出地里趴著十幾個娃。
張德進正猶豫,一個清冽的少年聲音響起:“十一叔,我回來了?!?p> 衛(wèi)十心里一驚,如果不是這少年人主動出聲,他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靠近。
他看了一眼蕭十二,只見他臉上現(xiàn)出笑意,他們?nèi)酥?,只有蕭十二認識那位據(jù)說使一把鏟子的義士。
他再看向走近前的少年人,不由得心下暗贊。
只見他不過十四五歲,行走間卻是鋒芒內(nèi)斂,不急不緩,沉穩(wěn)從容。
手上也拿著一柄最普通不過的鏟子。
不知是不是救了六皇子當(dāng)晚那柄堪比神兵的鐵鏟。
蕭十二已經(jīng)向張曉琿深揖一禮:
“恩公!”
張曉琿:……
“三位請先進屋吧?!睆垥袁q還禮。
他正帶著堂弟們作潛伏訓(xùn)練,發(fā)現(xiàn)有人進村,覺得不尋常,就先撤回來了。
幾人先后進了院子,堂屋里張老爺子父子三人也被驚動了,都走到庭院來看著。
隱隱聽聞是誰救了誰,看來人好似真是大郎認識的呢。
“大郎,讓客人進屋坐吧。”張老爺子發(fā)話。
“是,祖父。三位請進?!?p> 張曉琿伸手作請,小福子連連對張家父子行禮作揖:“叨擾了!叨擾了!”
眾人相讓著進了堂屋,請客人入座的時候三人卻無論如何也不肯坐,大伙只好都站著。
小福子直稱惶恐,一再請張老爺子入座,待張老爺子坐好,他走到張曉琿面前跪下,口中說道:
“請恩公受小的一禮!”跟著連磕了三個響頭。
眾人都驚呆了。
張曉琿也有點意外,但他多少猜出了這年輕人的身份。
他微微側(cè)過身,沒有受他的全禮,伸手拉起年輕人:“不必多禮,起來說話吧?!?p> 小福子卻不起身:“小的身家性命全系于我家公子一人身上,恩公救了我家公子,于小的有再造之恩!”
說完又磕了一個頭,才站起身,從懷里拿出一個紙封,雙手呈給張曉琿:
“我家夫人亦感念恩公的救護之情,囑小的代為轉(zhuǎn)達,并命小的帶來謝儀,請恩公收下。”
這其實是來自上位者的賞賜,最好就是大大方方收下。
只猶豫了一瞬,張曉琿接過紙封:“請代我謝過夫人?!彼蚕蛐「W右玖艘欢Y。
“小的一定帶到。”小福子趕緊還禮,又說:“如此,小的就告辭了!”
送走小福子三人,張老爺子父子四人除了張德源之外,面上神色皆是驚疑不定。
張德源也好奇,但是他了解兒子,他好奇的是兒子救人的過程:
“你小子瞞得倒緊,怎么救的人?”
不怪老張家眾人都不知情,張曉琿給他堂弟們訓(xùn)練的內(nèi)容里,就包含有保密條例,現(xiàn)在看來他們遵守得很好。
“這家公子遇上打劫的,我替他們打跑了?!睆垥袁q輕描淡寫。
“什么人竟敢打劫這樣的人家,他們自家護衛(wèi)看著就不是善茬?!?p> 張德進喃喃,他還在回想那三人的模樣。
連一個小廝都養(yǎng)得細皮嫩肉,他開門時還以為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公子。
那兩個護衛(wèi)也甚是嚇人,他都沒敢多看幾眼。
“祖父,先看紙封里是什么吧?!睆垥袁q把紙封遞給張老爺子。
張老爺子擺擺手:“這是你得的,你自己拆?!?p> 這些日子他看出來了,這個孫子真是有本事的,他的事就由他自己安排罷。
張曉琿拆開紙封,里面有十張印制精美的紙片,正中間豎行寫著:憑票回付白銀一百兩,上面橫排三個字:保鑫堂,四周繪著復(fù)雜的花紋圖案。
這是銀票。
不管是現(xiàn)代還是古代,張曉琿都沒有見過真正的銀票,但也沒有妨礙他第一時間就做出了判斷。
他把銀票拿出來擺在桌案上,一共10張。
但是張老爺子父子都沒有見過銀票,一是由于銀票還不到普及的年代,再一個,老張家并沒有多到需要換成銀票的閑錢。
“這么大張旗鼓送來的謝儀,竟是幾張紙?”
張德進本想只在心里吐槽,沒想到不小心說了出來。
張老爺子瞪了他一眼:“貴人的事你也多嘴。”
“這是一千兩銀票?!睆埖略磾?shù)了一下。
“這就是銀票?”張德進驚訝道。
“就是銀票?!睆埖略纯隙ā?p> 雖然沒見過,但大伙是知曉銀票的。
乖乖,這可是一千兩銀子!
老張家所有的地都賣了也沒有這么多!
大伙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張曉琿分出兩張放到張老爺子手上:“祖父,這兩百兩您收著?!?p> 又給了他爹一百兩:“爹您帶去路上寬裕些。”
“剩下的錢我想辦一個學(xué)堂?!?p> 既然確定了目標,那么人才必不可少。
張曉琿熱愛的那支隊伍,從最初創(chuàng)立的時候,就開始給每一位加入的新兵掃盲,即使在最艱苦的行軍路上也不間斷,在后來的戰(zhàn)爭中涌現(xiàn)出來的高級將領(lǐng),很多都是最初掃盲班的學(xué)員。
知識就是力量。
張老爺子一聽他要辦學(xué)堂,馬上把那兩張銀票放回來:“我一個老頭子拿著這些錢也沒用,這學(xué)堂辦下來花費可不少?!?p> 張德源也看著他兒子:“我的路費足夠的。辦學(xué)堂你真的想好了?”
要說誰最了解他兒子,那自然是張德源自己,不管是之前的張曉琿還是當(dāng)下的張曉琿,那都算不上是喜歡讀書的孩子。
但是兒子也有一個特點,就是決心下定了才會說出來,說出來了他就會去實現(xiàn)。
當(dāng)年考海軍學(xué)院就是這樣,本來成績在班里倒數(shù)的兒子有一天宣布他的目標學(xué)校,然后在高三那一年把成績提高到了年級前十,最后如愿進入了自己的目標院校目標專業(yè)。
張曉琿提出辦學(xué)堂的時候,張德進和張德廣兩兄弟簡直像聽聞了母豬下蛋的奇聞,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現(xiàn)在聽了張德源的話才敢確認自己沒聽岔。
張德進簡直要大笑三聲。
這大侄子當(dāng)初為了不讀書,玩命似的撒的各種野還歷歷在目,今日竟然想要辦學(xué)堂!
張老爺子也回了神。
哎呀,剛聽到辦學(xué)堂就激動,實在是太盼著兒孫有出息了,卻忘了這個孫兒的心性,那就不是個會讀書的!
幾個長輩目光灼灼看著張曉琿,好像都在等著他說出“我就是隨口說說”的話。
“學(xué)堂必定是要辦的,村里那么多娃,日日閑著瞎跑,認識幾個字也是好的,先教識字和術(shù)算?!睆垥袁q笑笑。
張德進真想看看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了,奈何此時還是夜間。
聽聽,“日日閑著瞎跑”,往日他自己可不就是領(lǐng)頭瞎跑的!
自己這個做叔叔的可沒少去逮他!
“你自己都不愛讀書,這學(xué)堂要怎么辦?”張德進問。
“我也不太清楚該怎么辦?!睆垥袁q說實話,“先把屋舍準備好?!?p> “那就選地方,還能趕趕工先挖好地基,我考完回來也可以跟你參詳參詳?!睆埖略措m然不清楚兒子具體的計劃,但也表明了支持的態(tài)度。
得,這學(xué)堂看來還真是辦定了。
張德進不知道是自己糊涂了,還是他哥糊涂了。
第二日老張家開了祠堂敬告祖宗,三房人一起熱熱鬧鬧吃了飯,次日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張德源三兄弟就出發(fā)了。
等到天光大亮,張曉瑛正發(fā)愁該怎么跟祖父母開口回外祖父的醫(yī)館,盧老太倒自己找她來了。
“你爹跟我說,你娘這一胎懷的不容易,還是讓她在你外祖跟前,時時看護調(diào)理著。我尋思你在家也無別事,不如就跟你娘一起去,我和你祖父也安心些?!?p> 我爹果真威武!
張曉瑛差點喜形于色,趕緊掐了一下自己大腿后側(cè),做出乖巧狀:“我全聽祖母的?!?p> 本來以為她跟她老媽這么長時間住外祖家不合古代規(guī)矩,但是看起來在繁衍后代這一要事面前,什么規(guī)矩都是浮云。
吃過早飯張曉琿送母女倆回醫(yī)館,路上說了自己有了一大筆錢的事,問妹妹想要點啥。
張德源之前就告訴李嵐了,只是還沒人跟張曉瑛提。
“要是以前呢,我會想要一輛MINI COOPER,可我現(xiàn)在真想不到要啥?!?p> 張曉瑛很是思索了一會。
“我要去買匹馬,要不給你也買匹小馬駒?”張曉琿提議。
“千萬別,您要給我買的哪是小馬駒,那是給我買個祖宗。
我是不是還得每天遛它去?雖說是我騎著它,可遛一趟回來,顛的屁股疼就不說了,這一路灰土滿頭滿臉的,那我是不是得天天洗頭洗澡換衣裳。
我現(xiàn)在好不容易適應(yīng)了三天洗一次澡,五天洗一次頭的日子,你知不知道我洗一次頭多麻煩……”
打住,不能再說了。
張曉瑛暗自后悔,她這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
“要不咱們在城里買個院子,做一套淋浴裝置?!睆垥袁q回頭看了一眼妹妹。
“你不是要辦學(xué)堂嗎?買房的事不用你管,這是我跟你爹的事。”李嵐說著摸摸張曉瑛秀致的小臉,心疼地說:“我閨女真是受苦了?!?p> “我就是那么一說嘛,這也沒啥,我以前關(guān)注的一個歷史博主說過,哪怕是康熙大帝的日常生活,也比不上現(xiàn)代一個普通的城市居民過得舒適。連皇帝都得受這種苦,我受一受也沒什么?!睆垥早馈?p> 只見她說完這番話又來了興致:“哥你要建學(xué)校?那我可以給學(xué)校當(dāng)老師,我可以上音樂課,說不定還可以再組一個合唱團!”
從小到大她唯一堅持的興趣愛好就一個——合唱團,從小學(xué)到大學(xué),她都是合唱團的領(lǐng)唱。在合唱團里跟伙伴們一起,把一首新歌從排練磨合到完成演出的過程,帶給她的滿足感遠遠大于自己唱一首歌。
來到這里,她尤其想念合唱團的伙伴們。
說不定可以在她哥的學(xué)校組一個合唱團,讓她昔日重來一把?
想想還真有些激動啊,她知道自己想要啥了!
“你忙得過來嘛!”張曉琿又回頭看她。
“總要有娛樂休閑的時間嘛?!睆垥早诖乜粗?。
“行!”看著妹妹亮晶晶的眼神,張曉琿覺得困難再大也要解決。
竹瓦七姑
據(jù)研究合唱的好處非常多,可惜現(xiàn)在有疫情。不過咱們的瑛姐兒也有機會開啟她的歌唱人生,想想就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