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將至,飛鳥歸林。
二人正要轉身離去時,突然四目相對,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同時回頭看向崖下的一處樹林?!畡σ狻?,而且是兩股極強的‘劍意’正在蓄勢,這兩股劍意沒有絲毫的隱藏壓制。完全不理會昊天劍宗三十里之內,劍不出鞘的規(guī)矩,顯然是處于生死關頭。
兩股劍意之強,必定會驚動鐵衛(wèi)七劍和宗主薛驚鴻。二人心中好奇,什么人敢將昊天劍宗規(guī)矩棄之不顧。即便是來參加三天后試劍大會,那也是從山門而入,不該出現在后山之地。
林荒羽詢問的目光看向薛竹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躍躍欲試的沖動,兩人眼神相交,瞬間會意。同時從崖邊一躍而下,只見二人在半空之中,抓住一根粗大的藤蔓,好似蕩秋千一般,對著峭壁幾個起落,駕輕就熟的來到崖底。
二人將腰間的長劍握在手中,在林間一道狂奔,仿佛平地一般,不過數十個呼吸就出現在一處空地。二人默契十足,同時放輕腳步,平穩(wěn)呼吸,緩緩朝前移去。
撥開一簇灌木,只見一個身著黑色緊身衣的劍客,頭戴斗笠,面遮黑巾,看不清容貌年齡。他右手持劍平舉,劍尖三寸染紅,上面的鮮血還在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對面是一位四十模樣的長者,一襲灰布長袍,頭上的發(fā)梢稍顯凌亂,左肩下垂,血跡染紅了半片衣衫。他右手執(zhí)劍立于地,臉色泛白卻目光堅毅,雙眸狠狠的盯著黑衣劍客。
“嘖嘖嘖!南楚蘇家三十年來,在江湖名聲不顯,想不到蘇先生竟然已經修煉到了劍意渾圓?!焙谝氯艘蛔忠活D的說道。他的聲音過于陰柔,藏在樹后二人聽得頭皮發(fā)麻,險些發(fā)出聲來。
“閣下,劍法詭秘多變,真氣卻渾然天成,想必也不是無名之人,為何做個藏頭縮尾之人?”被稱為蘇先生的劍客,朗聲說道,
“嘖嘖嘖,反正你也要死了,知道我的身份又有何益?不如做個糊涂鬼好。”黑衣人并不上當,
“今日我雖必死,卻也能讓你三年之內不能動武,你若能放過小女,蘇暮華愿將先祖從劍域帶出的一式劍招交予閣下?!碧K暮華說完,目光柔和的看向一旁的樹后。
只見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女童,蹲坐在地上,她身上白色的衣衫已經染滿泥土。臉色汗珠涌現,顯然是不熟悉山路奔跑所致?;也涣锴锏哪樀吧?,一雙烏黑的瞳孔,眼中泛起淚光,卻咬住嘴唇不讓它落下來。想來是擔心自己的哭聲,會干擾到與敵對持的父親。
“嘖嘖嘖!一式劍招能悟到的極限,不過如你這般。我只是將你女兒帶回圣門,并不會加害與她,對她而言反而是一場造化,你又何苦垂死掙扎?”黑衣人語氣平淡的說道。
“近兩年南楚發(fā)生多起滅門慘案,皆是家中出現了劍心早慧的孩童,想來這些小孩都是被你們劫去了?!碧K暮華沉聲說道。
“嘖嘖嘖!世間武學天才何止千萬,真正能攪動風云的又有幾人?這些小家伙是福源深厚,方能入得圣門修習,接受劍法宗師的教導,不使明珠蒙塵?!焙谝氯苏f完,眼中竟然露出幾分羨慕神色。
“殺人全家,奪其孩童,居然以圣門自居。我看你們比魔門更加殘忍狠毒?!碧K暮華大聲罵道,而后轉頭對樹旁邊的小女孩說道:“瑤瑤,爹爹若是不能保護好你,你就即便是一生不修行,也不能修煉如此惡毒門派的功法。”
女孩看著蘇暮華的眼睛,認真的點了點頭。然后狠狠的盯著對面的黑衣人,想要把他的模樣牢牢記在心中,雖然他頭戴斗笠,黑巾蒙面。
“嘖嘖嘖!圣門的強大,豈是你所能想象的,去了那里自然會有手段?!焙谝氯耸种虚L劍一橫,接著說道:“時間差不多,該送你上路了?!?p> “你和我說這么些話,不過是在等我的傷口血流不止,精血外泄好讓自己贏的更穩(wěn)妥一些。”蘇暮華站直了身體,手中長劍遙指對方,不屑的說道:“看來你對你的圣門,也沒那么忠心嘛,為了不讓自己受傷,白白浪費時機。”
“嘖嘖嘖!你放心我必然會在昊天劍宗的人,趕到之前殺死你,帶走她?!毖粤T,黑衣人劍鋒一抖,一股強大的氣勢自他身后涌起。只見他長劍一揮,一道無形劍氣朝著蘇暮華呼嘯而去。
蘇暮華為了不讓身旁的女兒受到波及,只能全力硬接這一記劍氣?!皡?!”長劍削在劍氣上,仿佛砍在真正的長劍上一般。發(fā)出一陣尖銳的刺耳聲音。躲在一旁的林荒羽和薛竹文都下意識的捂住了耳朵,而一旁的瑤瑤更是被震得頭暈目眩。
“好強?!绷只挠鸷脱χ裎亩紡膶Ψ降难壑锌吹搅苏痼@,如此恐怖的劍氣至少是地劍巔峰的強者。而昊天劍宗號稱世間第一劍道宗門,地劍強者也不過十余人,大多是長老且常年閉關不出。
如此強者便是一流宗門的宗主也不過如此,而他卻甘愿做一個藏頭遮臉的殺手,這讓兩人不禁對這個圣門十分好奇。他們二人常年在后山修煉,天下宗門紛爭,宗門內眾人一般不會和他們說起,怕影響少主的修煉,所以他們對此一無所知。
就在二人思索間,黑衣人和蘇暮華已經對拼十余招,二人飛出的劍氣,將兩旁的樹林削得七零八落。每一次長劍相交,溢出的劍氣都會削平一片樹木。不過片刻功夫,原本茂密的樹林,便露出一大片空地來。
二人看著空中疾風掠影的黑衣人和蘇暮華,在劍光交錯中,竟是看不清他們的劍法招式。不過二人都是在劍道大師教導下修煉,眼光還是有的。
“蘇暮華撐不了多久了,山莊鐵衛(wèi)怎么還沒下來?”薛竹文目不轉睛的盯著對戰(zhàn)的二人,口中小聲說道。
“以七叔他們的腳力,從察覺到劍意到下山來此,應該不會超過一盞茶的功夫?!绷只挠疠p聲答道,
二人估計了一下時間,只要蘇暮華能在堅持十幾招,大概能等到山莊鐵衛(wèi)的出現。就在他們心中為蘇暮華打氣時,突生變故。只見黑衣人每一劍都刺向蘇暮華身后,女兒藏身的方向。蘇暮華為了不讓女兒被劍氣波及,他不得不全力硬接每一道劍氣。
這讓原本就身受重傷的蘇暮華顧此失彼,兩人在空中連續(xù)對拼數招,每一次劍鋒交錯,蘇暮華的身上便會多出一道血痕。一記對拼之后,黑衣人在空中一個翻身輕飄飄的落在地面,而蘇暮華從空中重重砸在地面。
他單膝跪地,左胸的傷口血流不止,染紅了半身衣衫,右手的長劍插在地面,身體全靠手中的長劍支撐著不倒。他緩緩回頭看向身后的女兒,艱難的露出一個微笑,說道:“瑤瑤,眼淚不能改變任何事。我死后,不必為我報仇。”
瑤瑤看到父親這般模樣,眼中的淚水不停的打轉,可她緊緊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嘴唇都咬出血來,始終沒有讓眼中的淚水落下來。她看著父親認真的點點頭,不敢回答,怕自己一開口便會哭出聲來。
蘇暮華欣慰的笑了笑,掙扎著站了起來,緩緩舉起手中長劍,遙指向黑衣人。一字一句的說道:“南楚綠水河畔蘇家,《秋水劍法》第三十八代傳人,蘇暮華?!?p> 原本隨意站著的黑衣人,突然立直了身體,眼中露出凝重神色。手中長劍上揚,沉聲說道:“我的姓名早已忘記,你可以稱呼我,離人劍客阿水?!?p> 兩股強大的劍意,從二人體內涌出,聚于長劍之上。二人的功法都運轉到極致,強大的能量將四周的空氣撕扯,刮起陣陣旋風。終于二人幾乎同時啟動,身影瞬間消失,然后出現在半空之中,長劍相交發(fā)出一道耀眼的光芒,整個世界仿佛靜止了一般。
空中兩劍相交后的巨大能量,有如沖擊波一般掃向四周。周圍的樹木紛紛攔腰折斷,形成一個數十丈大的圓形空地。讓原本藏在樹后的林荒羽和薛竹文,突兀的出現在視野之中。
中間地面,黑衣人一劍洞穿蘇暮華的左胸,而蘇暮華的劍也刺入黑衣人的腹部。兩個人就這樣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一邊蹲坐在地上的瑤瑤,仿佛被震懾住了一般,眼睛只是盯著父親的背影。幾個人都保持著自己的姿勢一動不動,畫面仿佛定格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