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原占據(jù)著都亭驛,所以幕僚這一干將領有意要與他們這些野人干上一仗,但看看人家強悍的戰(zhàn)馬、明亮的彎刀,再瞅瞅自己手下這幫疲乏的士卒,心知動手就等于是送死。
西園諸校尉輪番找到丁原交涉,他卻趾高氣揚道:“我的兵都是在北州出生入死的漢子,今遠道而來辛苦勤王,朝廷自當有所酬勞?,F(xiàn)未有分毫犒賞,不過是分了你們一些軍械糧草,你等何至于如此啰唣?豈不寒士卒之心、傷同僚之義?”
諸位幕僚各自懊惱,又抬出朝廷章法計較再三,丁原不理不睬,僅答應歸還西園軍一半的帳篷、糧草,卻不讓出都亭驛,叫大家另尋他處安營。
諸校尉辛勞了一天一夜,兵丁還坐在野地里等著命令,大家再無精力與丁原爭辯,只得委曲求全勉強答應,各自草草扎營讓軍兵休整,期望著來日事情會有轉機,幻想這幫人能盡早離開河南之地……
然而轉機卻沒有到來,事情相反是越來越糟糕。
僅一日之隔,又有大量涼州軍涌進了都城,個個身披鎧甲坐騎戰(zhàn)馬,到處騷擾百姓,連雒陽的南市都被他們搶奪一空。
如今內有董卓的涼州軍、外有丁原的并州軍,更有原來大將軍的部隊又成了無人管轄的匪類,任由他們各自屬官帶著到處惹事滋亂,雒陽內外的治安已經(jīng)完全失控。
呂布牽著馬漫無目的地在雒陽大街上徜徉,呆呆看著來往的甲士和胡人,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如今的處境:何進死了,西園軍失去了統(tǒng)帥,而且都亭大帳現(xiàn)在也叫丁原占據(jù)了。
雒陽城內的西園校尉都成了一盤散沙,最關鍵的是,目前的處境正與歷史上發(fā)生的格外相似。
呂布走出不遠,卻見前面街上一片大亂,不少身披鐵甲的涼州兵正圍在一處喧鬧不已。
他料想定是這幫涼州匹夫又行劫掠之事,這下趕忙催馬上前,目光越過諸人頭頂,見人叢中正有兩個漢族服飾模樣的人正與五個涼州羌人拳腳相加打得不可開交,那些瞧熱鬧的涼州兵也不幫忙,揣著手有說有笑地看他們玩命。
呂布一眼便認出那兩個漢人正是劉刕與刑興,眼見他們以二敵五本就吃虧,趕忙喝令住手。但人聲鼎沸之際,他又被涼州兵遠遠擋在外面,劉刕他們哪里聽得到?
“速速閃開,讓我過去!我乃大漢騎都尉!快叫他們住手!”呂布喝聲命令。
可是這些西涼兵除了董卓,誰的賬都不買,連皇帝他們都不放在心上,豈會把一個騎都尉放在眼里?
西涼兵只是白了他一眼,繼續(xù)推推搡搡叫嚷起哄,根本無人響應。
呂布不由惱火起來,將方天畫戟拿捏在手,喝道:“他娘的!都給我閃開!我乃大漢騎都尉,當初一戟刺須卜骨都侯于馬下,匈奴都該懼我三分!你們哪個敢不讓開,休怪我戟下無情,先斬了你們的狗頭,我再找去董卓理論!”
其實呂布這幾句不過是故意嚇人的大話,以他一介自身難保的騎都尉,絕無資格和膽量在這些西涼兵士的面前耀武揚威。
但這幫涼州兵并不清楚呂布的斤兩,眼見這人武職服色,坐騎高大雄壯,手拿著鋒利的方天畫戟,聽話里話外的意思,這北方匈奴的活祖宗都懼他三分,還真的以為這個騎都尉手眼通天,不由自主地就讓開了道路。
劉刕、刑興兩人與那五個并州兵可不管那么多,幾個人扭打在一處,皆已鼻青臉腫,恍惚間圍觀的人漸漸散開,便更覺有了用武之地,一個個不約而同將刀啊斧啊什么的都拔了出來。
“三刀,道榮,住手!都給我住手!”
幾個人一愣,這才發(fā)覺呂布早就擠到了近前。
“你們在這里因何斗毆?”
西涼兵種一個被打得滿臉是血的兵丁瞪了瞪他,有恃無恐地嚷道:“老子是西涼都督華雄的斥候兵長,今天要殺了這兩個鳥人!”
劉刕欲要還嘴對罵,卻見刑興對那兵冷笑道:“老子還以為是多么大的官吶,原來只是個不入流的小吏??!”
“什么入流不入流?老子現(xiàn)在奉令把守東門,一干進出的將官必須自報家門,如不然我就格殺勿論!這兩個鳥人不曉公事,竟敢闖門而入,對老子不理不睬,他們就該殺!”
“你說對你不理不睬就該怎樣?”呂布伏在馬背上冷笑著問道。
“就該殺……”這兵丁話音未落,呂布已將方天畫戟狠狠刺入他的胸膛,鋒利的戟刃自前胸而入后背。
他將方天畫戟一拔,鮮血前后噴出半丈多遠,圍觀起哄的人頓時鴉雀無聲,紛紛后退。
“你、你……”剩下的四個并州兵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們不是想知道他們是誰嗎?”呂布指著劉刕、刑興對那四人道,“那我告訴你們,他們是老子的副官,個個都比你們強,剛才你們那個兵長大言不慚,一口一個‘老子’,敢在我的面前挺腰子,我就替你們家的主公解決這個以下犯上出口不遜的狗東西。你們哪個不服,也不妨來試試我手中這柄方天畫戟!”
四個兵丁面面相覷已有懼色,腳下不住倒退,兀自嘴硬道:“你要是有種……留、留下個名字,我們回去稟告我家主公。”
“行??!你們可豎著耳朵給老子聽好了,我乃騎都尉呂布,千萬給我記住咯!我手下沒有八百也有千余,不服咱們就比劃比劃,滾!”
眼見這四個人抬起尸首狼狽而去,呂布暫時松了口氣,這才下馬與劉刕、刑興說話。
劉刕揉揉下巴,吐了口血唾沫:“他娘的!出門沒看運勢,哪里來的幾條瘋狗……”
“就是,今日運程不易出門!”刑興揉著腫得老大的臉,此刻他已面目全非,若不是劉刕在旁而且他帶著呂布軍中的信物,定然是他自個兒親娘來了也認不出他。
“你們兩個,好歹也是與我尚能一戰(zhàn)的,怎么今天兩個打五個,竟給人家揍成這幅模樣?”
這二人聞聽此言心中一驚,面面相覷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當初確實能與呂布戰(zhàn)上一番,怎么今日竟讓這些兵丁給收拾了。
莫說他們兩個想不通,連呂布自己也想不通。
可是又有誰能知道,這呂布是個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的家伙……
呂布一陣嘆息,便把這些時日自己心中所想訴說一番。三人正訴說間,又聽馬掛鑾鈴悅耳,袁紹手持白旄,帶著十余騎巡街而來。
這一早晨他可是忙得四腳朝天,雒陽城里到處人心惶惶,涼州兵打家劫舍欺壓百姓,袁紹尚有持節(jié)之貴,高舉白旄四處彈壓,無奈這些西涼野人根本不把天子之節(jié)放在眼中,往往要靠部下兵戎威逼才可將那些作亂之兵趕散。
“你是丁原帳下的呂布、呂奉先?”丁原馬鞭一指問道。
“正是!”呂布挺起胸脯,知道來者正是八校尉之一的袁紹,“袁校尉親自帶兵巡街,真是難得一見吶!”
“哼!”他悶哼一聲,“若不是你們這些并、涼蠻兵,我又何至于此?”
看起來他還在糾結丁原霸占了都亭驛一事,這事搞得他們這些幫校尉們沒有地方住了?,F(xiàn)在又有董卓縱兵劫掠雒陽,想必他更是苦不堪言,只有悶哼一聲一表不悅。
呂布笑了笑,四下瞅了一圈,發(fā)覺沒有涼州兵士后,這才說道:“袁校尉,這樣下去不行,咱們還是趕緊集結各部兵馬,把這些西涼野人趕出去,把那董卓也趕出去!”
袁紹聞言臉色慘白,眼神有些發(fā)愣:“奉先此言確鑿?”
“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