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的門呻吟著被一腳踢開，當(dāng)頭一個絡(luò)腮胡四肢粗壯的中年男人舉著一把二尺長的殺豬刀罵罵咧咧的兩步邁到葉深面前，指著葉深就是一頓粗俗大罵，口水四濺。
老乞丐拿著酒，小小的抿了一口，揚起眉毛瞅著絡(luò)腮胡，不動口而出聲“葉深，記不記得我給你講的境界??？”
絡(luò)腮胡頗以為奇，葉深則毫不慌張的掰著指頭念:“天下武徒分九品，入品可稱高手。最末是九品，九品到五品徒有品級而無名，再往上都可言宗師，四品稱金身，三品稱萬玄，二品稱通極，一品稱離凡，一品之上還有超品稱地仙，世間據(jù)說已經(jīng)幾百年未有地仙露面?！?p> 絡(luò)腮胡看了看老乞丐，又看了看葉深，然后看向破佛像，嗤笑“什么亂七八糟的，覺得這是廟我不敢動手嗎?”
老乞丐抿一口酒，開始扣腳趾，葉深抱著雙臂四處打量。
絡(luò)腮胡將刀掂一掂，右臂一鼓，二尺寬刀便向佛像當(dāng)胸砍去。
遠在一丈外的老乞丐不知何時立起身，右腳在地上點一腳，便飄飄然躍出丈半遠，伸手一撥，來勢狂猛的寬刀便斜了出去，軟綿綿的跌在佛腳下的小桌上，搖搖欲墜的蠟燭給這一震，倒是站直了。
老乞丐依舊坐在原地盤著腿，咂咂嘴。
絡(luò)腮胡瞪著眼睛，看了看佛像，大略不相信老乞丐身手如此，斜著下巴呼喊后面一干人，于是十幾個人便嗡嗡鬧著往前沖，刀槍棍棒都有，亂七八糟的往二人身上砸。
老乞丐后仰著堪堪躲過一根大拇指粗的竹竿，側(cè)頭問葉深要來一壺水，正確來說是一個極丑的瓷瓶子裝的泉水。
待第二個人揮舞著一根尖頭竹竿刺過來時候，老乞丐將水壺丟在棍頭上，薄薄的瓷片四處亂飛，竟將一干人割的衣衫襤褸，皮膚卻無血痕，一口泉水更當(dāng)頭將持棍的青年推出去四五步，一屁股跌在地上。
泉水撒了一地，青年爬起身來，丟下竹竿，一路退到門邊。
絡(luò)腮胡將手下剛剛遞過來的長刀又遞了回去，打量著老乞丐，而后拱手不語，帶著人紛紛擠出小廟。
葉深扭頭看著老乞丐，老乞丐也看著他“我知道你小子想問什么?！?p> “他們又不是傻子，我這身手吧，不說那入了品級的高手，也不是尋常幾個賊人能奈何的。何必自找麻煩”
“不是這個?！?p> 葉深慢悠悠的說了四個字，疑惑在稚氣之齡卻俊意橫發(fā)的小臉上波蕩著“老家伙，你當(dāng)真沒入品級?”
“嗯哼，沒，九品都沒，一個九品來一根手指頭，嘿!以后你就沒機會給老頭子我倒酒了?！?p> 老乞丐做出極其低劣的害怕的動作來，順勢靠在佛像腳上，又開始抿酒。
“你覺得九品低，九品就該滿地跑嗎?就我那三腳貓功夫，路邊藝人也行?！?p> 葉深干脆躺在桌下草席上，不知該說些什么。
“十帝為什么七個帝城?”
“不知道?！?p> “十帝都是地仙嗎?可以飛嗎？”
“大概都是，能飛。”
“九品怎么入?”
“我自己都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那個人和方丈的對話，你莫非在現(xiàn)場?”
老乞丐翻過身子去，哼哼唧唧的去揪壓在腿下的破棉被“說書人那么多，找?guī)讉€問就有了，你去問老方丈穿幾尺幾寸的褲頭，他們也曉得，難道他們當(dāng)年侍奉過那老方丈嗎？”
……
葉深漸漸有了睡意，也翻過身去睡了。
一個時辰多過去了，葉深迷迷糊糊的睡醒了，桌子上擺著個酒壺大的包裹，老乞丐在旁邊坐著抿酒，時不時的抻著頭，瞅著缺了一根中指的右手。
外面一只鴿子站在門上歪著頭往里看，見葉深睜開眼，咕咕著展翅飛開。
看見葉深坐起來，老乞丐不緊不慢的說“下山吧?！?p> 葉深陡然清醒了“要趕我下山?”
“屁！”
老乞丐把酒壺墩在桌上，“咱一塊。我半截入土的人有什么好帶的，一個壺就得?！?p> “為什么好好的突然要下山?”
“好?”
“有人不想讓咱好。所以得下山。”
“誰，能打過不？”
“我的仇家，入了品的高人?！?p> 葉深沒在問，開始極其快的收拾東西。“不成，跑路?！?p> “我的仇家來找我，不問我為什么要把你也帶走?”
葉深把包裹挑在剛剛那被水砸倒的人留下的竹竿上“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老乞丐似乎要說一句“好，不愧是我看中的徒兒?！?p> 但是老乞丐只是把酒壺系在腰間，把竹竿扶到葉深略顯瘦弱的右肩上，說一句走。
破廟關(guān)門了。葉深抬眼打量著不算小的廟，大概以前這座廟輝煌過，角落化緣箱粘著一層汗泥，廟殿上風(fēng)雨刮不到的地方，僅存一朵還算完好的斗拱，木條交錯，厚重大氣，外面的木條多腐朽開裂，瓦片如棋盤，落子三兩顆。
葉深又瞅了瞅門，被老乞丐收養(yǎng)時候，天天白天都在數(shù)斜門上的門釘，奇怪著為什么沒有人拔釘子，釘子卻越來越少。
老乞丐扯了扯葉深的衣角“看什么看，咱就是去躲風(fēng)頭，風(fēng)頭沒了，就還得回來?！?p> 葉深沒再去數(shù)釘子，跟著老乞丐走下山那大幾百級臺階，消失在蜿蜿蜒蜒的山路上。
大略他是想不到，風(fēng)頭沒有躲過去，倒是自己也變成了造風(fēng)頭的人，把似乎是私仇的小風(fēng)頭，一路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