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后,眾捕快來到了窯溝林的夏家祖宅。
這是一棟單進的獨門宅院,院子很大,生滿雜草,看起來已經(jīng)很久沒人住過,離位上種了一棵兩人合抱的大樹。
在幾名捕快的幫助下,云根把法案設在了院子的坎位上。
按照先天八卦,離位位于正東,五行屬火,坎位位于正西,五行屬水,在坎位上作法,可壓制離位的妖。
已經(jīng)是夜深人靜,張云承不想再耽擱,一切準備妥當后,問道:“道長,可以開始了么?”
云根點頭道:“隨時可以。”
“那就開挖!”張總捕手向下一擺,幾名捕快持鍬走到院里的一棵大樹下挖起來。
老道把拂塵往腰后一插,從法案上拿起一個銅鈴“叮零”一搖,然后拿起一把桃木劍,戳中兩張道符,凌空一晃,道符冒煙燃燒。
他用道符引燃法案上的兩根粗燭,一邊搖鈴念咒,一邊燒符祭神,看起來道法高深的樣子。
顧北不知道老道的底細,擔心誤傷他這只妖靈附身的肥貓,從姚晴懷中跳下來,沿著大樹跳到了房頂上。
樹下不久前應該就挖過一次,挖開地表的覆土后,在十幾根火把的照耀下,下方的土一眼就知道翻過。
幾名捕快挖得毫不費力,不久就挖出一個深坑,一個捕快下鍬時發(fā)出“當”的一聲,好像鏟到了什么東西。
“停!”張云承一擺手,幾名捕快停手爬出了深坑。
老道停止做法,從法案下拿出一張由紅線織成、節(jié)點上掛著鈴鐺的網(wǎng),跳入坑中忙碌了一陣,從坑中爬出來,示意繼續(xù)開挖。
幾名捕快又挖了一陣,從坑里提出來一個黑漆漆的罐子。
罐身表面寫滿梵文,罐蓋上也有只栩栩如生的鐵蟾蜍,和裝在紅木箱中的罐子一模一樣,只是體積大了一號。
罐子好像十分沉重,幾名捕快來回換手,才把它提到地上。
說不出原因,鐵罐被提出來后,顧北忽然有種靠近靜電源的感覺,全身的毛發(fā)都豎了起來。
他愣了下,才意識到這是橘貓察覺到危險的本能反應,凝神去觀察罐子,視界又開始變化,有質之物褪成白色,無質之物開始顯形。
鐵罐被一層黑色的氤氳包裹著,是濃郁的妖氣!
“妖就藏在這個破罐子里么?”
姚晴想替兩個同袍報仇,上前想打開罐子,看里面裝著什么妖。
“且慢!”云根把她攔了回來,“姚捕頭千萬別覺得這罐子普通,其實這是件寶物,名叫陰陽五行尊?!?p> “它內部裝水,蓋由鐵鑄,埋在離位,緊靠樹根,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不管罐子里裝著什么,都已成妖?!?p> “這尊有一對兒,分陰陽兩個,陰尊埋入地下蓄積妖力,陽尊放在地上提取妖力,源源不絕?!?p> “我聽張總捕說,幾天前姚捕頭和兩名同僚在這里飲酒中毒,中的就是這妖毒。”
“這種毒本來無藥可救,中者必死,萬幸姚捕頭吉人自有天相,化險為夷,但萬萬不可再碰它,把里面的妖放出來,更是麻煩。”
捉妖師分為兩種,一種是出身道門,通曉陰陽,以乾坤陣法為主要捉妖手段,比如云根這樣的老道士。
一種是俗世中人,對陰陽五行不甚了了,但身手了得,憑借兵器之利和妖硬碰硬。
姚晴屬于后一種,還是業(yè)余的,不太了解陰陽五行尊,道:“區(qū)區(qū)一個罐子,有這樣厲害么?”
“你聽老道的沒錯,”云根撫了下山羊胡,“這罐子縛了束妖網(wǎng),再厲害的妖也逃不出來,等明日午時,我開罐收妖,到時再讓姚捕頭將這妖碎尸萬段?!?p> 顧北趴在屋頂,眼巴巴地看著一對兒罐子,思考偷走的辦法。
與此同時,那種靠近靜電源的感覺越來越強,甚至讓他有了種危機感。
用另一種視角觀察,罐子周圍氤氳滾滾翻騰,顯然封閉的妖物躁動難安,恐怕等不到明天午時了。
顧北念頭未落,忽然“叮零”一聲,裹著罐子的紅網(wǎng)上,一個銅鈴響了起來。
“不好,妖醒了!”云根面色微變,回到法案前,用桃木劍扎起一疊道符在巨燭上引燃,又開始邁著罡步念誦法咒。
看到罐子里的妖有異動,姚晴美目一亮,隱隱有些興奮。
嘉靖年間,倭人橫行于海,漸漸成為大明尾大不掉的邊患之一,有十倭九寇的說法。
但除了當海盜,也有一些倭人貪戀大明的繁華,棄暗投明成為大明的一員。
姚斌在應天為官時,認識一個善于用刀的倭人馬夫,姚晴從馬夫那里學來了一手斷水流刀法。
和綿綿不絕的中原刀法不同,斷水流刀法簡單無腦,用力集中,威力全在一刀之間爆發(fā)出來,往往出其不意。
她性格爽快,一上手就非常喜歡,已經(jīng)練了好幾年。
連配的腰刀都是特制的,比尋常腰刀長一尺半,比倭人用的倭刀還長一些,用精鋼打造,比尋常的倭刀至少重一倍。
學的道家心法也已有小成,以真力帶動刀法,再配合這把重刀,刀刀烈火,斬無不催。
但姚晴身為知府千金,平常和人切磋的機會極少,當上捕快后,同袍們都讓著她護著她,也沒和誰真正動過手,
最郁悶的是自詡捉妖師,上次一時大意,竟被人用妖毒毒倒,還險些喪命,臉都丟盡了。
準備就著落在這只妖上為自己正名,拔出腰刀就要上前。
有這么多人在場,張云承自然不會讓一位知府千金動手,伸手攔道:“姚捕頭,這件事是我們這些當哥哥的為你、小吳和小李報仇,你在旁邊看著就好?!?p> 剩下的捕快不等吩咐,紛紛拔刀,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住了罐子。
“張大哥,我來巡捕房后寸功未立,哪有臉當捕頭,”姚晴躍躍欲試道,“今天也讓大家見識一下我的身手?!?p> “好說?!睆堅瞥心A鑳煽傻氐?,表面上同意,實際上什么也沒說。
兩人說話時,裹著罐子的紅網(wǎng)上又有三個鈴鐺“叮零”響起來。
云根從法案上拿起一個酒碗,喝了一口烈酒,咬破舌尖,“噗”的一口噴在桃木劍上,念誦聲越來越大,罡步也邁得好似跳舞。
顧北躲在房頂里觀察,只見罐子周圍的氤氳越來越濃,就如滾滾黑煙一樣開始向外逸散,覺得這老道的能力不怎么樣,已經(jīng)壓制不住罐子里的妖物。
事實也是如此,不管云根怎樣做法,紅網(wǎng)上的鈴鐺一個接一個地響起來。
不久,所有銅鈴像被風吹著一樣搖起來,院子里鈴聲大作,刮起陣陣陰風。
“云根道長,鎮(zhèn)不住這妖物么?”張云承問道。
“妖物倒不厲害,只是埋得久了,怨氣有些盛,”云根又噴了一口血酒到桃木劍上,喝道,“誰是童子身,把血抹到縛妖網(wǎng)上,快!”
淮安城風月場所眾多,捕役負責調查城里的大小事件,地位不高,職權很大,是這些場所爭相討好的對象。
這次總捕親自帶隊除妖,新人一個不帶,挑的全是精干老手,竟一個童子也沒有。
“有沒有童男?”云根又問道。
包括張云承在內,一眾捕快面面相覷,誰也站不出來。
“老道有個徒弟是童子,可惜留在觀里看丹爐沒帶過來,”云根懊惱道:“老道只好親自來了,讓開些!”
把桃木劍在手腕上一拖,鮮血橫流,送到嘴邊嘬了一口,邁著罡步?jīng)_到罐子旁,捏了個劍訣,一口血噴在紅網(wǎng)上。
嘈雜的鈴聲立刻弱下去,但罐子里的妖物似乎被這口血激怒了,眾人還沒來及松口氣,鈴鐺像被狂風吹著般又全部搖起來,鈴音比剛才還響。
“呔!”云根一聲大喝,又嘬了一大口血噴到紅網(wǎng)上。
血噴上去,鈴音就會減弱,但很快又會變強。
云根已經(jīng)年老,來回拉鋸幾次后,失血太多,一陣眩暈摔倒在地上,有氣無力地道:“鎮(zhèn)不住啦!”
話音未落,那張紅網(wǎng)忽然裂成碎塊,上面的銅鈴也朝四面八方“嗖嗖”飛了出去。
罐子晃了晃,罐蓋好像被什么東西頂了下,猛地飛到半空,“砰”的一聲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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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速一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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