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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英雄傳

第十四回 佛光普照

正德英雄傳 苦藤居士 13579 2021-03-04 15:01:11

  項(xiàng)韋、伊瑤身為江湖中人,雖然對世上的繁文縟節(jié)不甚看重,可當(dāng)此刻真就面對著皇上的時候,卻依然是感到了不勝的惶恐。

  這時,就聽朱厚照哈哈大笑,道:“兩位這可就錯了?!币幻鏀v扶起兩人,一面說道:“朝堂之上,咱們分的是君民。可如今在朝堂之外,便只有朱壽,而沒得甚么朱厚照了。大哥,你莫要忘記了,與你結(jié)拜的可是朱壽”。

  一聽這話,項(xiàng)韋不禁怔住,張口結(jié)舌道:“啊,這……這……”“誒,大哥莫再計較,這事你聽我的,”朱厚照拉著項(xiàng)韋的臂膀道,“只要是不在那紫禁城、金鑾殿,我便是朱壽,你便是我的結(jié)義兄長。此事就這么說定了”!

  項(xiàng)韋本還有些遲疑,但看見朱厚照真摯的目光注視著自己,頓時便又回復(fù)了往日的狂放。當(dāng)即胸脯一挺,道:“好,兄弟,就聽你的!”朱厚照大喜,一把將他抱住,兩人同聲大笑。

  一旁的伊瑤早被這兩人給驚住。一來她無論如何也不敢想,這個讓她印象頗深的朱壽,竟會是當(dāng)今的皇上。二來更不敢想,他與項(xiàng)韋所行之事又會如此的癲狂。

  眼見她神不守舍地立在一旁,大笑過后的朱厚照,又沖她展顏說道:“姐姐也莫要見外。從今往后,你和大哥仍當(dāng)我是朱壽便好。朱壽便是我在紫禁城外的唯一名姓”。

  伊瑤聽得心里砰砰直跳,諾諾的不知該不該答應(yīng)。這工夫卻聽項(xiàng)韋已經(jīng)開口:“不錯,表妹。你就聽賢弟的罷,咱們此刻便只知朱壽?!薄班?,還是大哥痛快!”朱壽撫掌叫道。

  “好,那就依你?!币连帾q豫了一下,終也點(diǎn)頭答應(yīng)。聽她答應(yīng),朱壽登時喜上眉梢。道:“妙極,今日我便與大哥和姐姐痛痛快快地喝上它一場,咱們不醉不休!”當(dāng)下命人擺宴,三人把酒言歡。而一直伺候在他身邊的那幾個藍(lán)衣人,對他如此做法,似乎早也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

  眼見酒到酣處,卻聽朱壽忽然嘆口氣,道:“大哥,姐姐,今日過后,兄弟我就不能再陪你們,得回京城去了。真不知咱們何時才能再見?!甭犓徽f,項(xiàng)韋、伊瑤不免甚覺不舍??梢幌胨吘故钱?dāng)朝的天子,自然不能似自己這般逍遙自在,終還是要回到那紫禁城去。因而借著酒意,項(xiàng)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錯,兄弟,你已離開京城這許多天,再不回去,只怕朝中可就要亂了套了?!痹踔宦犨@話,朱壽卻“嘿”地一聲苦笑,眼中露出一抹復(fù)雜的神情,道:“亂不亂套又能如何?嘿嘿,你道楊廷和那班人,真就樂得我回去”?

  聽朱壽如此一說,項(xiàng)韋不禁怔住。他曉得楊廷和乃是當(dāng)今的柱國,首輔李東陽的左膀右臂。不想朱壽卻忽然間說出這么一句,其中似乎還夾雜有甚么難言之隱。他正不知該如何接話,便聽朱壽已經(jīng)說道:“咳,不提那不痛快的,咱們接著喝酒!”說罷,便又與他倆舉杯痛飲,直至大醉。

  第二日,宿醉中醒來的項(xiàng)韋,只覺頭痛難耐,忙盤膝床上,呼吸吐納默運(yùn)玄功。待功行兩遍后,身上的不適方才完全消散。他坐在床沿,回想起前一天發(fā)生的事情,竟有些恍若夢中的感覺。他還是不敢相信,朱壽就是那正德皇帝。他呆呆地坐了一會兒,不禁啞然失笑。暗想自己此舉,該是何等的瘋癲,居然和當(dāng)今的皇上拜了把子。隨后又想:都說這少年皇帝行止荒誕不經(jīng),如今看來果然所言不虛??煽此幚砥鹞靼驳囊咔?,行事干練果決,卻又絲毫不像坊間傳言的昏庸無能之輩。想來這其中的玄機(jī),絕非世間凡俗可以揣測。他正自想著,卻聽外面有人輕聲叩門。

  他忙起身開門,卻見門外站著伊瑤。原來,他兩人頭天酒喝得太多,朱壽便留他們在此過夜。待早上伊瑤起身,卻聽說朱壽已經(jīng)帶著藍(lán)衣隨從走了。只留下百兩黃金和一個口信,邀他們京城再見。伊瑤的心里亦是始終難以相信,朱壽就是皇上。她如項(xiàng)韋般,在房中呆坐了片刻,這才過來尋他。

  盡管兩人心中存著太多的疑問,可既然朱壽已走,便也不再久留。出了那宅院,返回到迅雷堂。怎知剛進(jìn)大門,便見靳風(fēng)和梁戈正神色嚴(yán)峻地站在院中。一看他倆回來,梁戈登時道:“出事了”!

  “怎么?”他倆一驚。“昨天派去的那二十幾個弟兄,全都遇害了?!苯L(fēng)面色沉重道?!吧趺?,怎會這樣?”兩人更是大驚失色。因他倆心里清楚,這些人是由他二人親自安排在水源和食肆的附近。共分了九撥,每撥三人。他倆絕難想象,這二十七個人,竟會在一天之內(nèi)全都遇害。如今他倆業(yè)已知曉,蠱毒是那赭衣人和黑衫人所投??梢赃@兩人的武功和現(xiàn)如今的狀況,又怎可能在一天的時間里,便將風(fēng)雷幫二十七名弟子盡數(shù)加害。是以此刻,他倆心中的震驚,當(dāng)真是從所未有。

  看著他倆臉上那難以置信的神情,靳風(fēng)又道:“我和梁前輩已去現(xiàn)場看過,這些弟子全都是瞬間斃命,未能有絲毫的反抗。可見那下毒手之人,當(dāng)是武功高極?!薄吧趺矗y道說另有其人?”伊瑤忍不住接口道。

  靳風(fēng)、梁戈聞言一愣,不知她所指是誰。這時候,項(xiàng)韋忙把遇見赭衣人和黑衫人一事,簡要敘說了一遍。只是他剛一說罷,梁戈便道:“不是他倆,厲害得多?!彼f話一向簡短,意思是下殺手那人,顯然要比這兩人武功高出很多。

  項(xiàng)韋、伊瑤一聽這話,頭腦中霎時靈光一閃,道:莫不是這兩人的師父?原來,他倆已不約而同想起,朱壽曾提到這兩人說過甚么“師父這神藥……”。

  “師父?”梁戈詫異道。“不錯,那些遇害弟子現(xiàn)在何處?”項(xiàng)韋忙問?!熬驮诤笤骸!苯L(fēng)接道?!翱鞄覀z去看看?!表?xiàng)韋急道。

  見他似是有些眉目,靳風(fēng)忙在前帶路。一進(jìn)后院,項(xiàng)韋和伊瑤禁不住心中“嗵”的一跳。只見庭院當(dāng)中,兩排風(fēng)雷幫的弟子直挺挺躺在地下,正是他倆頭天帶走的那二十七人。

  項(xiàng)韋眉頭緊鎖,走上前解開其中一人的衣衫。就見這人的胸口,赫然印著一只漆黑的掌印。中掌處不僅胸骨,就連后背的脊椎骨,也被一并擊碎。而自掌印擴(kuò)散出的黑氣,業(yè)已蔓延至整個上半截身子,令尸身散發(fā)出陣陣腥臭??梢娺@毒掌的威力,果然是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赭衣和黑衫兩人。

  項(xiàng)韋倒吸口冷氣,暗討:先不說掌上有沒有毒,單說一掌打在人的前胸,竟連脊椎骨也能一并震碎,這份功力便已足夠駭人。如今這般掌力再配以劇毒,想想便叫人不寒而栗。真不知這是哪來的魔頭,足可與那亞力昆相提并論。他又接連看了幾具尸身,情形也都一模一樣。

  項(xiàng)韋瞅瞅伊瑤,見她也是面色凝重,想來該與自己是一般的感受。這工夫,便聽靳風(fēng)開口說話:“這人定是一察覺到有人監(jiān)視,頃刻之間便下殺手??蓱z這幫弟兄,竟是連個活口也沒留下?!薄扒七@毒掌功夫,可比那赭衣人等要強(qiáng)過數(shù)倍,因而多半可以斷定,此人就是他們的師父?!币连庍@時接口道。“只可惜,咱還是沒能見到他長甚么樣子。”靳風(fēng)恨恨道。

  “咱倆再去看看?!币连幒鋈灰蛔ы?xiàng)韋道。原來,她想到雖然風(fēng)雷幫派出的弟子全軍覆沒,可迷谷壇那里她也作了部署?;蛟S“普濟(jì)蒼生”四令主,能有甚么發(fā)現(xiàn)。是以這會兒念頭一生,便想拉著項(xiàng)韋趕去迷谷壇看看。

  靳風(fēng)只道他倆是想再去現(xiàn)場看看,剛想說陪他們同去,便見他倆已經(jīng)轉(zhuǎn)身疾掠。眼睛還不及眨得一下,兩人便已消失在門外。靳風(fēng)此前還沒見他倆顯露過武功,此刻一見,自是吃驚不小。不成想這兩個年輕人的武功,居然有如此之高。而梁戈見他倆要去,亦想叮囑幾句,可還未及開口,兩人已經(jīng)走不見了。

  項(xiàng)韋和伊瑤直奔鮑明的酒館,只是還未進(jìn)屋,便聽有人在身后吹口哨。兩人急忙扭頭,卻見鮑明正在不遠(yuǎn)處沖他們招手。他倆轉(zhuǎn)身上前,就聽鮑明壓低聲音道:“兩位快隨我來?!闭f罷領(lǐng)著他倆轉(zhuǎn)進(jìn)了旁邊的一條小巷,七拐八拐之后,便來到了一處院落。兩人進(jìn)去一看,原來還是先前到過的那座院子,只不過這回走的卻是另一個門。

  一進(jìn)院子,鮑明便迫不及待道:“伊長老、項(xiàng)傳音使,查到那人了。”二人一聽,頓時道:“壇主快講?!痹踔U明卻是一皺眉,道:“只是吉威也叫那人傷了,只怕性命不保?!闭f話中,他已推開一扇屋門。項(xiàng)韋、伊瑤看見,徐峰、白半仙和云坦正站在當(dāng)中,而吉威則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面。

  這時候,便聽鮑明又道:“吉威剛回來時尚能說話,說他正帶著猴兒在街上轉(zhuǎn)悠,便見水源和食肆的附近,忽地多出些人來。因這些年一直在暗中留意,是以一見這些人,便知是風(fēng)雷幫的弟子。他猜到這是風(fēng)雷幫也在派人查探,便與他們拉開距離,遠(yuǎn)遠(yuǎn)地盯著。”說到這里,瞅了一眼躺著的吉威,道:“就在這時,他的靈猴似是感到了甚么特別的氣息,忽然間開始躁動。他忙向四周打量,果見一個穿著五色麻衣的老者,正自遠(yuǎn)處緩緩走來。本來街上已是少有行人,可這老者卻在信步閑逛,自然顯得甚是突兀。那幾個風(fēng)雷幫的弟子也不簡單,一見老者亦覺可疑,當(dāng)下就悄悄地跟了上去??粗麄児者M(jìn)了一條小巷,稍待片刻,吉威便也跟去。怎知他剛進(jìn)巷口,便大吃一驚。就見那幾名風(fēng)雷幫的弟子,竟已橫尸巷中,而那麻衣老者,卻不知了去向。他不敢停留,剛想轉(zhuǎn)身出來。卻見眼前五色麻衣一閃,胸口已被人一掌擊中”。

  鮑明說話聲調(diào)不高,可周圍幾人卻是聽得驚心動魄。這會兒,便聽他又道:“吉威胸口如遭重錘,登時向后飛出一丈,仰面倒地,昏死過去。待到他蘇醒過來,身邊除了幾具風(fēng)雷幫弟子的尸身,早沒了別人。他掙扎著起來,回到這里。初時尚能說話,可如今卻已不能開口,只怕為時也不多了?!闭f著,便又嘆了口氣。

  聽到這里,項(xiàng)韋、伊瑤不禁有些奇怪。他倆已見識過那人毒掌的威力,若說吉威被他一掌擊在胸口,焉有不當(dāng)場斃命的道理。他倆正自疑惑,卻見鮑明走到一張桌前,伸手拿起面銅鑼,道:“若不是有這銅鑼擋得一擋,吉威恐怕早就如那風(fēng)雷幫弟子一般了”。

  兩人抬眼一看,只見銅鑼的中央,清清楚楚地印著一個五指張開的掌印,就有如用模子澆出來一般。原來,這銅鑼正是吉威平日里耍猴賣藝的家什。他跟著幾人進(jìn)巷,怕弄出聲響,便把它揣進(jìn)了懷里。不想就是這銅鑼,才叫他沒有當(dāng)場丟了性命??杉幢闶歉糁~鑼,他的胸骨還是被打斷,內(nèi)臟亦受重創(chuàng),如今眼見便要不治。

  聽過鮑明的敘說,項(xiàng)韋和伊瑤走到床前。見吉威氣若游絲,只怕隨時都會斷氣。這時,便聽鮑明又道:“他受傷太重,已經(jīng)請過西安城最好的大夫,他們也都沒甚么辦法”。

  “或許藥仙留下的藥可以試試?!币连幰贿呎f著,一邊伸手從身上取出個小瓶。她身上帶著包不何臨走時留下的一些丹藥,除了解毒的,還另有兩瓶用來醫(yī)治內(nèi)外創(chuàng)傷。項(xiàng)韋見了,忙上前幫忙。待給吉威喂下藥后不久,大伙兒便已發(fā)覺,他的氣息漸漸粗重了起來。眾人大喜,均想:他的性命該是有得救了。

  因銅鑼的阻隔,吉威的身體并未被那人毒掌觸及,是以無須解毒。服用過療傷的藥后,呼吸便逐漸地趨于了平穩(wěn)。這工夫,項(xiàng)韋又開口道:“伊長老、鮑壇主,原本咱想著要盡快揪出那投蠱之人。可如今看來,投蠱之人卻并非一個。那赭衣和黑衫兩人雖不足懼,但這穿五色麻衣的老者,卻是著實(shí)可怕。不知兩位對此可有好的對策”?

  “最可惡的是,這些人始終躲在暗處。在西安城里咱迷谷壇的教眾又不能傾巢而出,可若是分頭行事,遇到那麻衣老者,注定還是兇多吉少?!滨U明以拳擊掌,切齒說道。

  “要不這樣,”伊瑤思索片刻道,“我和項(xiàng)傳音使傷了那赭衣人,若這麻衣老者是他師父,勢必不會善罷甘休。如此,我便和傳音使做一誘餌,引他們到城外。咱們調(diào)集些功夫好手,預(yù)先設(shè)伏。到時候眾人協(xié)力,或可將這班人制住。”只是說到此處,忽然面露憂色,道:“不過,照那麻衣老人顯露的武功,對此我也沒有太大的把握”。

  “不錯,照這老賊的武功,就算能將他制住,只怕也要折損上好多的弟兄。倘若一擊不成,后果更是不堪設(shè)想。鮑某覺得,此事還須三思。”鮑明不無憂慮地說道。

  “要不與風(fēng)雷幫聯(lián)手?”項(xiàng)韋忽然插話?!澳强傻媒讨髟S可,鮑某萬不敢擅自決斷?!滨U明一聽,慌忙說道。

  “嘿,你們看,這樣如何?”就在大伙兒全都一籌莫展的時候,項(xiàng)韋突地一拍腦門道?!霸鯓??”眾人登時睜大眼睛望著他道?!昂俸?,”項(xiàng)韋狡黠一笑道,“鮑壇主不是說過,教主曾有指令。說在風(fēng)雷幫遇有困難時,你可暗中施以援手?”“啊,不錯。”鮑明不解道。

  “這就好辦了。那風(fēng)雷幫的靳堂主和‘大漠判官’也正想著,要揪出殺害幫中弟子的兇手。我和伊長老回去,建議他們按伊長老方才想出的法子去辦。鮑壇主再帶教中精銳暗中相助。這樣不就既聯(lián)合了雙方之力,又還不違背教主的指令?!表?xiàng)韋一臉得意地說道。

  “這……這倒是個法子?!滨U明笑著用手搔搔頭道。他實(shí)沒想到,項(xiàng)韋竟然能想出這么個法子?!昂伲瑐饕羰姑钣?!”云坦早就想去替吉威報仇,如今聽項(xiàng)韋想出了法子,頓時出聲贊道?!皣?,還是你的鬼點(diǎn)子多?!币连幝犃?,也不由得笑道。

  當(dāng)下眾人又仔細(xì)商議一番,給徐峰、白半仙和云坦三人都做了詳盡的安排。只待項(xiàng)、伊二人自迅雷堂發(fā)來訊號后,便一齊行事。

  見鮑明這邊已經(jīng)準(zhǔn)備停當(dāng),伊瑤和項(xiàng)韋便從迷谷壇出來。轉(zhuǎn)到風(fēng)雷幫弟子遇害的地方,想再仔細(xì)查看一遍。只是就在這時,卻忽聽身后有些響動。兩人急轉(zhuǎn)身去看,就見一個黑色的人影一閃,便消失在后面的一條小巷當(dāng)中。他倆心里一驚,隱約覺得,那黑色的人影好像就是那黑衫人。兩人對視一眼,登時朝那邊追去。果然在轉(zhuǎn)過幾道彎后,便已看清,正是那黑衫人,在前面提氣飛奔。

  他倆心中暗討:跟住這廝,或許便能探出他們的藏身之處。這等機(jī)會,可是斷不能錯過。當(dāng)下展動身形,緊緊咬住黑衫人。只是兩人怕打草驚蛇,卻又不敢跟得太近。待追出幾里路后,突然看到前方現(xiàn)出了一座摩天的高塔。

  大雁塔!伊瑤和項(xiàng)韋心中暗呼。這時就見那黑衫人,飛身一躍,躍入了大雁塔的圍墻里面。

  此時的大雁塔早已荒廢多年,周邊更是雜草叢生,一片荒蕪。伊瑤一見,心道:原來這班人是藏身在了這里,待明日風(fēng)雷幫和迷谷壇設(shè)好了埋伏,便到這里來引他們出去。只是她的念頭剛在頭腦中轉(zhuǎn)的一轉(zhuǎn),便聽大雁塔的頂端,一個陰沉的聲音道:“就是這兩個娃兒”?

  伊瑤和項(xiàng)韋心中大驚。猛抬頭,就見大雁塔最頂上一層的窗口,一個身著五色麻衣的老者,正立在那里。與此同時,衣帶聲響,大雁塔的圍墻里面,呼呼躍出四人,瞬時將他二人圍在了核心。

  “哎呀,該死!”項(xiàng)韋一聲低呼。此刻他和伊瑤已然明白,這黑衫人竟是有意要引他倆過來。原本他二人還想著引蛇出洞,不想反倒被人家的誘餌給釣了過來。兩人稍一大意,竟被人家裝進(jìn)了甕中。

  既知中計,便不做他想。他倆迅即環(huán)視了身周一遍。就見這四人當(dāng)中,黑衫人與赭衣人赫然在列。而另外兩個,一著青衣,一穿白褂,面貌卻是從未見過。

  這會兒,就聽那青衣人,陰惻惻道:“井木犴,你就是叫這倆娃娃給傷的?”赭衣人面色尷尬,哼一聲道:“大哥,別小瞧了這倆小鬼,手底下硬的很嘞?!鼻嘁氯吮侵幸秽?,道:“我倒要看看,怎么個硬法??纠?,先把這小子給我拿了”。

  “好嘞。”青衣人話音一落,那穿白褂的漢子應(yīng)聲而起,右手五指成抓,便朝項(xiàng)韋肩頭抓來。項(xiàng)韋見他來勢迅猛,身形稍稍一讓,右臂畫圈,絞住他的臂膀,就勢向外一帶。白褂漢子不及防備,登時被他甩出,踉踉蹌蹌橫著跨出幾步,險些便摔倒。青衣人臉色大變,而那被叫作奎木狼的白褂漢子,一聲怒吼,揮掌又向項(xiàng)韋拍到。

  項(xiàng)韋知他掌上有毒,決計不與他交掌。使出“擒龍功”的“繞字訣”,讓他的手掌根本就沾不到自己的衣裳。十幾招一過,那青衣人的臉上,已顯露出驚駭之色。他著實(shí)沒有料到,這后生的武功可遠(yuǎn)比他想象的要高。此刻他的心里已在嘀咕,只怕那奎木狼,還真就不是項(xiàng)韋的對手。

  轉(zhuǎn)眼工夫,奎木狼便又和項(xiàng)韋拆了二三十招,一雙毒掌果真連項(xiàng)韋的衣襟也沒沾到。他心中的怒意,這會兒也漸漸化作了恐懼。心道:這小子到底甚么來頭,才這個歲數(shù),怎就這般厲害。今日我若不用毒功,恐怕真得栽在他手上。想到這里,忽然賣個破綻。在項(xiàng)韋手掌就快切中他脖頸的時候,突然一張口,噴出了幾枚細(xì)如牛毛的毒針。

  項(xiàng)韋只覺掌心瞬間便似被黃蜂蟄到一般,揮出的一掌頓時失了力道和準(zhǔn)頭。只有指尖在奎木狼的鎖骨上,不輕不重地掃了一下。不過就這一掃,奎木狼便也疼得不輕,叫喚一聲,向后縱出一丈。

  項(xiàng)韋忙抬手掌查看,只見右掌掌心處,成品字排列著三個極細(xì)的黑色針眼。初時尚覺疼痛,可此刻卻只剩麻癢的感覺。他知這班人既是使毒的高手,必定會發(fā)喂毒暗器,是以一直也在小心提防??伤鰤粢膊粫氲剑@人的暗器竟然是藏在口中。

  伊瑤見打斗中的兩人驟然一分,而項(xiàng)韋又在抬掌查看,心中頓覺不妙。她搶上一看,就見一道黑線,已順著項(xiàng)韋的掌心,朝著手腕方向蔓延過去。她忙點(diǎn)了項(xiàng)韋手臂幾處穴道,阻住毒氣上行,掏出包不何的解毒丹藥給他服下。

  這時候,就聽那青衣人,荷荷怪笑道:“小子,中了‘鼉涎針’,要想活命,就趕緊跪下磕頭罷?!痹捯粑绰洌瑓s見眼前銀光閃動。他叫聲“哎呀”,急忙仰面躺倒,才險險避開伊瑤抬手打出的一蓬暗器。雖說他旋即便又跳起,可神情已是極為狼狽。

  青衣人大叫:“女娃兒找死!”縱身撲向伊瑤。只是伊瑤身還未動,便聽身后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我來?!币粭l灰影瞬時趕到,駢指向青衣人天應(yīng)穴戳去。青衣人怪叫聲中,抬臂相格。“砰”的一響過后,與來人各退三步。一較之下,雙方竟似半斤八兩。

  這工夫,伊瑤、項(xiàng)韋業(yè)已看清。來人居然是“大漠判官”梁戈,而他身后還跟著靳風(fēng)。

  原來,梁戈和靳風(fēng)等了許久,不見他倆回來,不免有些擔(dān)心,便一道出來接應(yīng)。本已遠(yuǎn)遠(yuǎn)看見他倆,卻見他倆忽然朝一邊追去。猜他們定是發(fā)現(xiàn)了甚么,便也跟著追來。只是這二人的輕功不及伊瑤和項(xiàng)韋,不一會兒便不見了他倆的身影。尋了半天,方才找到這里。眼見青衣人欲向伊瑤出手,梁戈頓時喝了一聲挺身迎上。

  這會兒,梁戈也看清了對面四人中,有用毒砂傷過自己的黑衫人和赭衣人。當(dāng)下鼻中一哼,揮掌便向黑衫人斬去。青衣人一見,登時叫道:“斗木獬小心!”身隨聲動,也舉毒掌向梁戈拍到。

  黑衫人斗木獬與梁戈有過交手,知道自己單打獨(dú)斗,不是人家的對手,當(dāng)下也是聞聲急退。而梁戈覺出背后有掌風(fēng)襲來,便又回身與青衣人斗在一處。這兩人果然是旗鼓相當(dāng),以快打快斗了片刻,竟是誰也不曾覓到對手的破綻。

  青衣人本是這四人當(dāng)中的老大。剛剛躲避伊瑤的暗器,已經(jīng)有些狼狽,此刻只想在師父和師弟面前挽回些顏面。怎成想眼前這個灰衣老者,竟與自己打得難解難分,不覺心中焦躁。忽然伸手向背后一探,抽出把二尺多長的鋼爪,當(dāng)頭向梁戈抓去。梁戈身形一退,避過這抓,撤出那對鑌鐵判官筆,向前疾點(diǎn)。青衣人橫爪封擋,“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撞擊聲中,兩人又持兵器斗了起來。

  這時,趕到近前的靳風(fēng),也看見了項(xiàng)韋手臂上的黑線。頓時驚道:“怎么?項(xiàng)兄弟,你中毒了?”“不妨事。”項(xiàng)韋咬牙應(yīng)道。他話雖如此,可此時卻覺著,整條手臂已經(jīng)木然沒有了知覺。心道:好厲害的毒藥,竟連藥仙的解藥,也沒法將毒性完全壓住。

  梁戈和青衣人這工夫已斗了將近百招,可依舊是難分高下。就在此時,一個陰沉的聲音忽然在眾人耳邊響起:“角木蛟退下?!彪S著這聲,五色麻衣一閃,那被喚作角木蛟的青衣人,已被人抓住背心丟了出去。緊接著來人手掌一張,向梁戈當(dāng)頭拍下。梁戈忙舉判官筆向上刺出,卻覺掌心一震,判官筆已被人一把抓住,旋即一股大力自筆上傳來。伴著一聲“撒手”,梁戈只覺虎口巨震,手中的判官筆馬上便要把持不住。

  梁戈一聲低吼,急運(yùn)內(nèi)力于手掌,全力向后回扯。雖然不曾扯動半分,可判官筆也沒叫對方奪去。這時眾人都已看清,來人正是方才站在大雁塔上的麻衣老者。

  麻衣老者見梁戈的判官筆沒有奪下,臉上頓時煞氣一現(xiàn),道:“有點(diǎn)兒意思。”說著內(nèi)力一催,手上的勁力瞬間又加兩成。梁戈頓覺一股極強(qiáng)的內(nèi)勁,霎時通過他握筆的手臂,徑直撞向了他的胸口。他急忙運(yùn)內(nèi)力相抗,卻覺胸中脹痛如炸裂一般,面色一剎間由紅轉(zhuǎn)白,繼而又從白變紅,眼見便要支撐不住。

  伊瑤、項(xiàng)韋一見大驚,心知梁戈若是再要強(qiáng)抗,勢必會重傷嘔血。兩人叫了一聲,同時搶上。麻衣老者鼻中冷哼,另只衣袖向外揮出,“砰”的一下,將他倆彈開丈許。只不過這一下過后,他也是身子一晃。握住判官筆的那只手掌,勁力一松,被梁戈倏地將筆抽了回去。

  梁戈踉踉蹌蹌退出兩丈,手扶胸口不住地喘息。顯然,伊、項(xiàng)二人若再不出手,他只怕已傷在麻衣老者的手上。

  麻衣老者一見判官筆被梁戈奪回,臉上煞氣重現(xiàn),道聲:“兩個娃兒不知死活,真是好大的膽子!”說過這句,卻忽然面色一緩,道:“不過,你兩個資質(zhì)頗佳,老夫看了甚是喜歡。倘若今日肯拜老夫?yàn)閹?,便不與你們計較?!薄耙娏寺浠ǘ粗鳎€不跪下叩頭!”身后的青衣人角木蛟,這時厲聲喝道。

  “落花洞主”這個名號,伊瑤這邊幾人從未聽過。項(xiàng)韋情知麻衣老者武功非同小可,就算自己這邊四人聯(lián)手,也未必能敵。正想著眼下該如何脫困,卻聽伊瑤已經(jīng)出聲斥道:“做夢”!

  “嘿,好個蠢丫頭,怎地這般直截了當(dāng),連個緩兵之計也不會用?!表?xiàng)韋一聽,不由得心里暗叫。果然,一聽伊瑤呵斥,麻衣老者臉色大變。忽地獰笑一聲,道:“好,那老夫就先廢了你的武功,再叫你去伺候洞神!”說話聲中身形暴走,舉手掌便朝伊瑤頭頂拍落。

  伊瑤說話時已有防備,一見他動,霎時向后疾退,雙手一揚(yáng),十幾點(diǎn)寒星直射他胸前要穴。麻衣老者鼻子一哼,身體不退反進(jìn),衣袖揮揮,便將伊瑤的暗器盡數(shù)掃落。

  一看他倆動手,項(xiàng)韋顧不得再想,縱身搶上,左手五指成錐,向麻衣老者右邊的太陽穴鑿去。麻衣老者頭一偏讓過,右掌上抬,印向項(xiàng)韋胸口。項(xiàng)韋知他毒掌厲害,急忙單臂劃圈,化解掉這招。不過麻衣老者掌上挾帶的內(nèi)勁,仍然將他帶得向一邊跨出幾步。只是這一下過后,麻衣老者卻心中大奇。“咦”一聲,道:“你這娃兒,中了‘鼉涎針’,居然還能行功運(yùn)力。老夫可是小瞧你了?!闭f話間已沖他閃電般拍出三掌。

  項(xiàng)韋心中叫苦不迭。他中毒的右臂,此刻已全無知覺。若不是包不何的解藥將毒性壓制,這會兒早就毒氣攻心。眼下僅憑單手,又如何擋得住麻衣老者的連環(huán)攻擊。眼見對手三掌拍出,只得使出“游字訣”,閃身躲避。怎知那麻衣老者卻是如影隨形,他剛躲過三掌,眨眼工夫便又拍出六掌。待他堪堪躲過這六掌,麻衣老者又在一瞬間連拍出九掌。項(xiàng)韋心中大呼不妙,知已無法再躲。正要硬頭皮運(yùn)功抵擋,卻見對手忽然撤掌回劈。原來,是伊瑤見他勢危,忙著上前援手,疾攻麻衣老者的背心。

  項(xiàng)韋剛喘息一口,卻看見伊瑤身子一顫,疾退兩丈。他吃了一驚,正欲再上,卻聞到一股腥臭的氣味,自那麻衣老者方向飄來。他立時明白,這是敵人掌上的毒氣散了出來。這時候,退去的伊瑤復(fù)又攻上。麻衣老者一聲冷哼,雙掌連拍,未及數(shù)招,伊瑤便又被迫退。項(xiàng)韋怕她吃虧,施出“擒龍手”自敵人背后凌空一抓,將麻衣老者向后扯回二尺。麻衣老者始料未及,叫一聲:“好小子,還有這手!”猛回身一掌拍去。這一掌又疾又狠,竟是運(yùn)足了九成的功力。項(xiàng)韋躲避不開,只得單掌運(yùn)力向外封出?!稗Z”的一聲悶響,身子登時如斷線的風(fēng)箏向后飄出兩丈。腳未沾地,一口鮮血已從口中噴出。

  伊瑤大叫一聲,縱身向項(xiàng)韋撲去。就見項(xiàng)韋臉色煞白,搖搖晃晃勉強(qiáng)站穩(wěn),與麻衣老者交掌的左手,整只手掌已變得漆黑如墨。梁戈這會兒剛剛喘息過來,見狀明知不敵,卻也厲喝一聲,舞動著判官筆再度搶上。而靳風(fēng)也是雙掌一錯,上前夾擊。

  麻衣老者荷荷怪笑,道:“都來送死,老夫就成全了你們!”一雙毒掌頓時上下翻飛,十幾掌拍過,已把二人迫得連連倒退。梁戈心道:好個老怪,今日與你拼了!怎知他念頭剛生,身邊的靳風(fēng)便已跌跌撞撞退向一邊,進(jìn)而手扶前胸大口嘔吐起來。原是他功力較淺,此刻竟已耐不住那雙毒掌隔空發(fā)散的毒氣。

  麻衣老者哈哈大笑,忽地雙掌一合,霎時已將梁戈手中的一對判官筆夾住。梁戈向后猛奪,卻覺判官筆就好似長在對方的手上,紋絲不動。隨著麻衣老者喝一聲“咄”,合住的雙掌往頭上一舉,握著判官筆另一端的梁戈,竟被他頭下腳上,凌空舉過了頭頂。

  伊瑤剛給項(xiàng)韋又喂下一顆解毒丹藥,突見梁戈遇險,急忙甩手向麻衣老者背心打出一蓬暗器。麻衣老者聽見“嗤嗤”的破空聲響,并不轉(zhuǎn)身??谥小昂佟钡匾唤?,合住的雙掌倏然分開,竟把頭頂上的梁戈,一下子拋向了那蓬暗器。

  伊瑤大驚失色,眼看著暗器便要打中梁戈身體,自己卻已不及搶救。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時,忽然從旁邊飛來一物,恰好擋在了梁戈身上。這十幾枚暗器,登時“噼噼啪啪”一通亂響,全都打在那上面。伊瑤定神一看,就見那滾落在地上的東西,竟然是一頂竹編的斗笠。而眼瞅就要墜地的梁戈,手中雙筆在地上一點(diǎn),順勢已翻身躍起。

  麻衣老者眼眉一立,扭頭去看。只見右手邊四五丈開外,正站著一名身材魁偉,須眉皆白的紅衣藏僧。那藏僧見他回頭,頓時宣一聲佛號,道:“施主武功卓絕,本已穩(wěn)操勝券,為何還要大開殺戒。俗話說得饒人處且饒人,老衲覺得施主此舉實(shí)屬不該”。

  麻衣老者見這紅衣老僧,須眉雪白,似已到了耄耋之年??墒敲嫔t潤,中氣充沛,卻又像年輕人一般。他又見這老僧以一頂竹笠,便將伊瑤的暗器擋下,心知此人必定也不簡單。只不過他自恃毒掌功夫天下無雙,便也未將這紅衣老僧放在眼里。當(dāng)下嘿嘿一笑,道:“落花洞主殺個把人,又有甚么稀奇。大和尚多管閑事,可是想引火燒身?!薄鞍浲臃?,施主身上戾氣太重,”一聽這話,紅衣老僧合十說道,“老衲雖說與施主不曾認(rèn)識,可卻與這位梁施主有些交情。今日之事,無論如何也都得管上一管”。

  老僧話一出口,落花洞主面色驟變,而一旁的梁戈卻是不禁一愕。他忙抬眼望向老僧,果見這藏僧的面相似乎有些熟悉,只是一時間卻又不敢確認(rèn)。

  這時候,就見紅衣老僧沖他笑吟吟道:“梁施主可還記得老衲?咱們都有三十多年不曾見面?!贝嗽捯怀觯焊甑菚r“啊呀”一叫,緊跟著手指向他,顫聲道:“你……你是赤月法王!”“哈哈,不錯,施主還記得老衲。”紅衣老僧展顏笑道。梁戈驚得目瞪口呆,他做夢也不會想到,剛剛出手救下他的,竟是昔日的對頭──赤月法王。

  想當(dāng)年,梁戈與柳一凡等眾好友,誓欲鏟奸除惡,誅殺西廠廠公呂化。而呂化也是一門心思想要剿滅他們。雙方均擁有眾多的武林好手,赤月法王正是呂化那邊最頂尖的高手之一。其實(shí)力也與柳一凡、何強(qiáng)二人不相上下,更是在梁戈這些人之上。雙方幾度交鋒,雖說他與柳、何兩人并未直接碰面,可在緝捕項(xiàng)忠部屬、突襲風(fēng)雷幫總舵兩件事上,卻是替西廠坐鎮(zhèn)之人。風(fēng)雷幫的護(hù)法陸藜,也曾被他重傷,險些丟了性命。是以梁戈這班人對他,一直也都多有忌憚。雖然后來聽說,這赤月法王受一壇大師點(diǎn)化,棄呂化而去??扇缃駮r隔三十年后再次相遇,又蒙他出手相救,還是讓梁戈大感意外。

  這工夫,聽梁戈與這紅衣老僧相識,麻衣老者落花洞主“嘿”地冷笑一聲,道:“大和尚既然想趟這渾水,就休怪老夫心狠手辣。你們先別忙著敘舊,等一齊到了陰曹地府,再敘也不遲?!闭f著,竟是不等赤月法王答話,雙掌一拍,又突然一分。身形暴起,舉掌便向赤月法王當(dāng)胸拍去。

  “小心毒掌!”梁戈一見,急忙喊道。赤月法王微微一笑,右掌一抬,迎向落花洞主拍來的前掌。梁戈雖知這赤月法王“密宗大手印”的功夫很是了得,可那毒掌的威力他也早有領(lǐng)教,故而心中仍不免替赤月?lián)?。只是不容他再發(fā)聲提醒,轟然一響,落花洞主與赤月法王的手掌便已對在一處。

  赤月法王身子一晃,退后一步。電光火石間,落花洞主后掌又到。赤月再接一掌,又退一步。接第三掌,退第三步。梁戈大驚,心中剛叫聲“不好”。卻聽赤月法王已開口道:“三掌已過,老衲可要還手了?!闭f著,僧袍一展,右掌已自袍袖中穿出,直擊落花洞主胸口。

  落花洞主舉掌相迎,赤月法王亦是三掌連擊。三聲悶響過后,赤月巋然未動,落花洞主卻又退回了原處。梁戈看了又驚又喜,而落花洞主卻是怛然色變。他見赤月法王與他連擊六掌后,面不改色,氣不長出。與他交掌的掌心,顏色溫潤如初,竟是全然不為他的掌毒所侵。不禁心下駭然,暗討:這老僧內(nèi)力雄渾,竟似無可與抗,我的毒掌居然對他絲毫不起作用??磥斫袢丈俨涣艘粓鰫憾?,鹿死誰手當(dāng)真是尤未可知。

  他正想著,卻聽赤月說道:“難得施主一身驚人的藝業(yè),又何必執(zhí)迷不悟,枉生罪業(yè)??煞衤牭美像囊痪鋭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若能就此收手,豈不是無上的功德”。

  赤月法王終還是不愿與人生死相搏,是以還了三掌過后,仍想出言規(guī)勸。怎知那落花洞主雖然心中對他有所忌憚,可此番出山,是有著非比尋常的圖謀,又豈是他三言兩語可以勸住。故而他的話音剛落,落花洞主已經(jīng)哈哈狂笑:“老和尚,你當(dāng)老夫怕你不成。今日便讓老夫送你們一道上西天去罷!”笑聲中,身形再起,雙掌交替拍出。

  赤月法王嘆一口氣,舉掌迎擊。轉(zhuǎn)眼之間,兩人拳來掌往,便已交換了二三十招。就見落花洞主一雙毒掌,掌法犀利,勢道驚人,一掌快過一掌,有如驚濤駭浪般涌向法王,直想頃刻間便將對手搗為肉糜。再看赤月法王,不管對手的攻勢如何強(qiáng)悍,卻始終是以不變應(yīng)萬變。拍出的每一掌看似平淡無奇,實(shí)則卻是妙到巔峰,將對手疾風(fēng)驟雨般的攻勢,輕描淡寫之中便逐一化解。用的正是一種大巧似拙,返璞歸真的絕高功法。

  一旁觀戰(zhàn)的梁戈,看得舌撟不下。暗討:當(dāng)年我與這赤月法王曾拼過一掌,只知他內(nèi)力高我一籌。如今再看,他的武功可早已是另一番境界,較之當(dāng)初亦可謂是天差地別。當(dāng)今世上,能有如此修為者,屈指可數(shù)。我們這班人中,恐怕也唯有何兄弟方能與之比肩。

  梁戈暗自感慨中,這兩人已拼斗過了百招,攻守間拳掌招法非但不見放緩,反而是愈打愈快。大紅僧袍與五色麻衣盤桓交織,似兩團(tuán)煙云糾纏在一起。

  項(xiàng)韋先中毒針,又中毒掌。雖然服下了解毒丹藥,但也只能是將這奇門劇毒暫時壓制,是以此刻正由伊瑤扶著,盤膝坐地運(yùn)功迫毒。而伊瑤一面關(guān)注著他的傷勢,一面卻也被打斗中的兩人所吸引,目光漸漸的撇開了落花洞主的四名弟子。就在這時,一陣“嗤嗤”的破空聲響起,三枚透骨釘霎時向她身上射到。

  伊瑤本是暗器高手,聽風(fēng)避器的功夫,更是高出別人許多。一聽響聲,瞬時便知是有人偷襲。她身子一仰,讓過暗器。不待回頭,十幾點(diǎn)寒星,已自袖中沖著偷襲之人激射而出。只聽“哎呦”一叫,黑衫人斗木獬捂著手腕,倒退了兩步。原來,正是他見伊瑤分神,便想借機(jī)偷襲。怎知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未曾料到伊瑤的反擊如此迅疾。不僅沒有偷襲得手,反倒叫人家還擊的暗器傷了手腕。

  領(lǐng)頭的角木蛟一見斗木獬掛彩,便欲招呼幾人動手。他知項(xiàng)韋中毒較深,已無法再戰(zhàn)。心想自己這邊以四敵三,或可占到些便宜。只是他剛把手中鋼爪舉起,卻聽一旁衣帶聲響,似有數(shù)人奔了過來。

  他心里一驚,急忙扭頭,卻見一支云幡正帶著風(fēng)聲向他兜頭砸到。他慌得運(yùn)力把鋼爪向外封擋。當(dāng)?shù)囊豁?,來人被他震退幾步。這時,他才看清出手襲他的,是個黑衣短打扮的蒙面人,而這人身后還跟著十幾個人,同樣也是黑衣蒙面。

  就在這時,寒光一閃,又一個蒙面人手持剔骨尖刀向他刺到。他忙舉鋼爪招架,剛擋得兩下,一只手掌又向他后頸斬來。角木蛟又急又惱,哇哇怪叫中,已被這三個蒙面人連攻了十幾招之多。

  旁邊的奎木狼、井木犴見狀,急忙上前援手。只是身形方動,伊瑤已擋在他倆身前。原來她一見這幾個蒙面人,便曉得是迷谷壇的人到了。當(dāng)下自是毫不猶豫地出手相助。

  看見伊瑤攔路,奎木狼、井木犴頓時四掌齊出向她攻去。伊瑤冷笑聲聲,身形展動拳掌連擊。數(shù)招過后,這兩人已被她迫得退出了老遠(yuǎn)。兩人心中大駭,方知這姑娘,不僅暗器功夫了得,拳掌功夫也絕不遜于那中毒的后生。

  眼見三名同伴被人纏住,斗木獬心中大為惶恐。他看梁戈正沖他怒目而視,似乎立時便要動手。而一邊尚有數(shù)名蒙面的黑衣人虎視眈眈,顯然這些人也全都是敵非友。不自覺中,冷汗已順著他脖頸流了下來。

  剎那間情勢突變,打斗中的落花洞主自然也看得分明。他已和赤月法王斗了二百多招,雖說尚未分出高下,可赤月拳掌間傳出的雄渾內(nèi)力,已足令他暗暗心驚。原本他自負(fù)毒掌功夫兇悍霸道無人能及,可如今與人家斗了這半天,只覺對手的內(nèi)力淳厚深湛,綿綿不絕,永無休止。只怕時候一久,自己還真要不敵。就在他已然心驚的時候,突變的情勢則更叫他心神難安。

  高手過招最忌分心,尤其是他與赤月法王這等絕世的高手。他剛分一分神,瞬間便被赤月占得了先機(jī)。幾招一過,便已落在下風(fēng)。他心中大急,猛攻幾招想扭轉(zhuǎn)頹勢??沙嘣仑M是凡人,先機(jī)既已占得,又怎能錯過。雙掌疾拍,愈發(fā)不給他喘息的機(jī)會。

  這當(dāng)口,一聲厲叫突又傳出。就見叫聲中,赭衣人井木犴手捂肋下,跌出丈許。而他原先站立的地方,已經(jīng)多出個手持炒菜鏟的矮個蒙面人。這正是趕來的迷谷壇壇主鮑明,見他與奎木狼雙戰(zhàn)伊瑤,趁其不備,施出全力一擊。

  井木犴的武功本就不及鮑明,加之又全無防備,這一下竟是受傷極重。不僅幾根肋骨被齊齊斬斷,就連內(nèi)臟也遭大創(chuàng)。在地下滾了幾滾后,竟已無法站起??纠桥c他雙戰(zhàn)伊瑤,本就十分吃力,見他突遭重創(chuàng),大驚之下方寸大亂。瞬時已被伊瑤一掌擊中,大叫一聲,仰面飛出。

  與赤月法王鏖戰(zhàn)的落花洞主,驟見自己的兩大弟子瞬間受創(chuàng),心神再也無法安定。身法稍微緩得一緩,腦后的玉枕穴立時便被赤月五指拂中。赤月法王是何等的功力,中此一招,落花洞主頓覺劇痛難當(dāng),眼前一黑,向前跌出。

  見他中招,赤月頓時收手站定。剛要說話,就見那落花洞主忽然叫一聲:“走!”并不回頭,雙手猛地一甩,霎時間自地下騰起兩股黑煙,朝著眾人席卷過來。

  伊瑤大叫:“小心!”眾人聞聲急向后撤。赤月法王雙掌平推,一陣強(qiáng)勁的掌風(fēng)登時將襲來的黑煙阻住。待到黑煙散去,卻見落花洞主和他那四名弟子,早已乘機(jī)遁去。

  “嘿嘿,咱也該去了?!币灰姅橙颂幼撸U明頓時招呼一聲,撇下伊瑤等人,眨眼工夫便與那十幾個蒙面人走得不見了蹤影。伊瑤知他不便和靳風(fēng)等人相見,故也并不點(diǎn)明。

  這時,就見梁戈沖著赤月法王躬身施禮,道:“多謝法王?!薄笆┲鞑槐乜吞?,”赤月合十還禮道,“想當(dāng)年,老衲太過癡迷武學(xué)一道,以致迷失了出家人的本性。虧得一壇大師及時點(diǎn)化,才免墮魔道。想起當(dāng)年之事,老衲實(shí)在是有愧于施主,還求施主寬恕?!薄柏M敢豈敢!”梁戈慌忙擺手道。

  “多謝施主不記前仇。”赤月法王又施一禮,繼而卻眼瞅項(xiàng)韋道:“這位小施主中毒不輕,便叫老衲來助他驅(qū)毒”。聽他一說,伊瑤等人自是大喜。

  這工夫,伊瑤早用磁石將項(xiàng)韋手掌里的毒針吸出。而包不何的解毒丹藥雖不能徹底祛毒,但也將毒氣阻在了他的手肘之下。赤月法王先取出把小刀,將項(xiàng)韋雙手中指割破,而后盤膝坐在他身后,手掌抵住他雙肩。一股淳厚豐沛的內(nèi)勁,頓時自他肩頭,順著雙臂涌向了手掌。不一刻,滴滴黑血便從項(xiàng)韋中指的破口處滴出。半炷香的工夫,他的兩只手掌便已恢復(fù)如初,滴出的血水也變作了鮮紅。

  赤月法王勁力一收,長身站起。項(xiàng)韋回身拜謝。赤月呵呵一笑,將他攙起,道:“施主先別忙著與老衲客套,咱們還有當(dāng)緊的事要辦?!北娙瞬唤馄湟?。卻聽他已含笑說道:“怎么,西安城里中毒的百姓,列位不打算管么?”一聽這話,眾人霎時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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