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珩沒還手,任由他打。
混亂里,韓秀幾乎是第一個沖上來制止,他雙臂緊鎖著顧珩,還振振有詞。
“顧大人,你別沖動啊,有話好好說?!?p> 梁紅袖拉扯著韓秀,罵道:“媽的,沖動個屁啊,你瞎了?明明是我們景玉被打了,韓子瑜,你干嘛呢,你放手!”
他微一使力,韓秀便跌倒在地。
顧珩臉上紅黑青紫染了一片,他抬頭看了看喬墨,抹了嘴角的血,淡淡笑了笑,“我也是為著喬大人好,才實話實說,喬大人既然聽不進(jìn)去,顧某也不費口舌,告辭?!?p> 顧珩正要拂袖而去,卻見梁紅袖把韓秀按在地上,場面不堪入目。
他抿了抿唇,不再說話,轉(zhuǎn)身離了宴席。
喬墨還是喝醉了。
傍晚,他迷迷糊糊見著簾外橘紅色的暖光,沉沉睡下,醒的時候,已快到子時。
宴席早散了,喬墨抬起右手,指節(jié)擦破了幾個血口,喬墨按著快要裂開的額頭,自顧珩走后,他都和什么人一起喝了多少酒,竟全然不記得。
他從床上爬起來,推開房門,見杜宇垂頭坐在門口,聞聲,杜宇猛然跳起來,見了眼前是喬墨,緊張的神色才散了。
“公子,你醒啦,可要醒酒湯么?”
“不用?!?p> 月朗星稀,夜有些冷。廊下風(fēng)過,喬墨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都不記得了,誰送我進(jìn)來的?”
“是……韓大人。”杜宇沉下臉,“公子,你怎么和顧大人動手了?是不是因為韓大人?”
“他人呢?”
“韓大人說隔壁有命案,傍晚宴會之后,他把你送進(jìn)臥房,就說去看看?!?p> “我說顧珩,他人呢?”
杜宇滿臉茫然,“顧大人不是被你氣走了么?公子,你知道他們現(xiàn)在都在說什么嗎?一個個都在說,顧大人文官清流、一身傲骨,看不上你這種放蕩無恥之人,恥于與你同席,更恥于與你同朝為官?!?p> “還說顧大人只是說了幾句大實話,公子就氣急敗壞動手打人……”
喬墨笑出了聲,他伸手在杜宇懷里摸了半晌,摸得杜宇咯咯直叫,喬墨從他懷間掏出個一寸見長的白瓷瓶。
夜深露重,喬墨在云溪閣沒尋到顧珩,見春桃、夏芷、秋棠三人皆在,想來顧珩并沒離島。
須臾間,喬墨閑逛至湖邊,皎皎月影如銀盤嵌入水中,天遠(yuǎn)云稀,星眸低墜,婆娑樹影間,顧珩一襲墨色袍衫坐在青石上,只看著天,對身后何人靠近,似乎并無興趣。
“顧大人,你半夜不在家好好睡覺,怎得跑到這里來吹冷風(fēng)?”
顧珩回眸,滿目溫柔如這平靜的湖水蕩漾在喬墨眼前,喬墨胸口溫?zé)?,心中柔軟下來?p> 臉上帶著青腫瘀傷,顧珩抿唇,沒笑出來,“睡不著,出來看看?!?p> “聽人說你喝醉了,可醒酒了?”
喬墨在他身邊坐下,微微點頭,“我倒是沒什么,你這臉……”
“你下手可真狠啊。”顧珩嘆氣。
“抱歉啊,可……既要演,就做的像一些?!眴棠鋈?,他當(dāng)時確是真的生氣。
“也怪我,明知你最在意別人提你父親,還非要說這個?!?p> 喬墨垂眸不語,靜默了半晌,才想起手里的白瓷瓶,便隨意拉過顧珩的手,將瓶子塞給他。
“這是治傷的藥膏,擦了很快就會好,從杜宇哪兒搶來的,你快擦吧?!?p> 顧珩看了看,瓶塞都沒拔,又遞回給喬墨,“你給我擦?!?p> 從喬墨在他身邊坐下,顧珩就沉著臉,那回眸里的溫柔轉(zhuǎn)瞬即逝,喬墨越看越慌,心中漸有些惱了。
“顧珩,我打的是你手么?怎么就不能自己擦了?”
顧珩極無奈地歪頭看他,淡淡地說:“我自己又看不見?!?p> 喬墨愣了片刻,起身湊到顧珩身前,溫?zé)岬闹父拐瓷夏瑺畹乃幐啵稽c點抹上顧珩冰冷的面頰。
“疼么?”
“疼啊,特別疼?!鳖欑耱嚨靥а郏缧亲影愕难垌纬好髁?,微眨了眨,語氣里帶著嬌嗔埋怨。
喬墨看他,一時間只覺得顧珩像個委屈的狗子,似是馬上就要鉆進(jìn)他懷里。
喬墨鬼使神差地摸了摸顧珩的頭,“撲哧”一聲笑出來。
“文官清流?”喬墨指腹微微使力,按了按顧珩臉蛋上的淤痕。
“疼疼疼……”
“一身傲骨?”喬墨又按了按。
“疼疼疼……”顧珩瞇著眼,放肆地叫出聲,伸手把喬墨的手捏在掌心,“你看你,手也傷了,打得真狠?!?p> “到頭來,還是我罵你,你對我倒是一句沒罵出來?!?p> “我不了解你啊,對你,竟不知從何罵起?!眴棠榛厥郑亮搜垌?。
顧珩笑了笑,“我所知道的,也不過是神都里人人都在傳的那些,你若這么說,我也不了解你?!?p> 喬墨來不及反應(yīng),受傷的手便又被顧珩抓去,“藥膏都用完了,你這手還沒擦呢?!?p> “你臉太大……”
喬墨愣住了,顧珩捏著他手,將他掌心貼在臉上,嘴角勾起一絲危險的笑意,“我也用不了這么多,給你分些?!?p> “顧大人,”喬墨只覺喉嚨干熱,“我傷的是手背?!?p> 顧珩輕捏著他手翻過來,胡亂在自己臉上磨蹭了半晌,喬墨手中粘膩,驀地沉下眼眸。
“怎么,你又想打我?”
喬墨抽回手,淡淡地說:“此刻心情可好些了?”
顧珩神色微滯,轉(zhuǎn)而笑了笑,“敢情你這是逗我開心呢?!?p> “今日一早便見你不太好,可是有什么人……”喬墨在他身旁坐下,眼前又浮現(xiàn)起梁紅袖那張笑盈盈的俏臉,聲浪漸低得快要聽不見。
喬墨想問,又不敢。
“他也是逗你的?!鳖欑耥永餅⑾乱荒厝岬妮x光,直染上喬墨微蹙的眉梢。
“什么?”
“宴會后我差點兒揍他了。”顧珩笑道,“要不是春桃她們攔著,我非打殘他,讓他在這島上過完下半輩子?!?p> 喬墨愕然。
“梁紅袖確是我故交,他在神策軍中任職,我在國子監(jiān),我二人并不多見。那日……你應(yīng)該也記得,我從湖邊釣魚回來,還在街上遇見了你,和我一起釣魚的人,就是梁紅袖?!?p> “他這人瘋慣了,見我與你交好,便想逗你,言語上……難免就輕佻了些?!?p> “你不必和我說這些。”喬墨笑了笑。
“說起來……”顧珩瞥見喬墨的笑臉,一顆心緩緩落下,“梁紅袖還算與你有親?!?p> “他啊,是你嫂子,應(yīng)雪瑛的表兄,不然,憑他……如何去得了神策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