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打鐵匠白虎
雨漸小后。
李通沒有猶豫,立即走馬上任。
路面尚且泥濘,不時還有雨滴淅淅瀝瀝灑下。
但是這絲毫無法阻礙他前進的步伐。
李通前腳剛走,后腳季末便來了。
嬴淵需要有一位親信時刻在身邊候著。
不然一旦發(fā)生了些許事情,需要應急處理時,旁人,他根本就信不過。
此番出行各地,乃是公差,身邊帶著名女子總歸不便,所以并沒有讓朱雀隨從。
“這幾日,本侯心中愈發(fā)焦慮?!?p> 離開高陵的嬴淵,向著雍城的方向前行。
季末皺眉道:“聽說前些日子,相邦與侯爺在櫟陽城外交談了一番,可是因為此事?”
嬴淵坐在馬背上,感到疑惑,“這件事情,你是如何得知?”
季末如實回答,“屬下來見侯爺時,聽到不少各地官吏的風言風語,說是侯爺與相邦的關系似乎有些緩和,一番追問下來,屬下才知道,原來是相邦特意去見了您。”
嬴淵苦笑道:“要是不出預料,此刻王上也應該知曉此事了?!?p> 季末曾在冠軍侯的婚禮之上,親眼見到過大秦的王,對他印象很是深刻,“王上睿智英明,應該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對侯爺您有所猜忌吧?”
嬴淵搖頭道:“本侯所擔憂的事情,并不是在這里。而是猜不到呂不韋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大老遠的從咸陽來櫟陽,難道只是為了與本侯說上幾句話?喝上一杯酒?”
由于當局者迷的緣故,他根本不清楚,那日涼亭一敘,是他們二人第一次單獨飲酒、交流、會面的一幕,也是最后一次。
雍城是秦國舊都,平日里由關內(nèi)侯負責統(tǒng)率全城事務。
嬴淵在這里并沒有逗留多久。
他進城時,關內(nèi)侯親自相迎。
嬴淵給予禮貌尊重。
畢竟,按照輩分來講,他還要喊關內(nèi)侯一聲祖父。
在贏氏宗親當中,關內(nèi)侯深受大家愛戴與尊敬。
此番來雍城,嬴淵并不想被過多叨擾,在調(diào)查完城內(nèi)武器庫存后,他便請人送關內(nèi)侯回去歇息了。
嬴淵從武庫這邊出發(fā)前往舊王宮。
他站在一處舊宮內(nèi)高樓之上,眺望著城內(nèi)風景,向身后的季末說道:“你可知道,為何當初要從雍城遷都至咸陽嗎?”
季末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一臉尷尬道:“侯爺,屬下跟隨在您身邊,只學習了一些兵法韜略,像這政務之事,屬下可是一竅不通啊?!?p> 聞聲,嬴淵無奈搖頭苦笑,“讀兵法,不能死讀。兵法通了,萬法亦能觸類旁通?!?p> 季末作揖道:“屬下腦子不夠用,此生鉆研一法,若是能有所成就,已是心滿意足了。”
“有這個想法也難能可貴,世人就是想要的太多,但是所做的又太少?!?p> 頓了頓,嬴淵轉(zhuǎn)過身子,看向他,繼續(xù)說道:“站在兵事的角度上來看,其實很容易理解。雍城四周荒蕪,無險可守,而咸陽不同,占據(jù)關中要道,占盡了關中地利之勢。以往我們秦國所用到的都城,不是臨敵太近,就是易攻難守?!?p> 嬴淵伸了一個懶腰,下了亭臺。
季末一邊思考,一邊緊緊跟隨他的步伐。
他們在雍城小住幾日后,便打算返回咸陽。
與此同時。
韓國新鄭。
弄玉的傷勢已然痊愈。
她接到韓非的命令,前往打更人的分舵之一,一家鐵匠鋪。
所謂中隱隱于市。
打更人將其中一座分舵設置在鬧市當中,確實做到了鮮有人知這一點兒。
但是,這根本就瞞不住韓非的眼睛。
在整座韓國,除了夜幕、羅網(wǎng)之外,便就只有流沙可以掌握部分打更人的動向。
鋪子里不斷傳來鐵錘敲打的聲音。
弄玉來到這里的時候,顯得較為疑惑。
沒想到,打更人的分舵之一,居然只有一名赤裸著上身,體型粗壯的男子在。
然后,便不見其他人的蹤跡。
而這名正在打著青銅劍器的男子,正是白虎。
“姑娘傷好了?”
白虎注意到了弄玉。
他只是抬頭看了一眼,然后繼續(xù)埋頭捶打一柄青銅劍。
一柄上好的寶劍,往往都是需要經(jīng)歷千錘百煉的。
也可能是弄玉來的不是時候,此刻,白虎手上正在鑄造的一柄利劍,出現(xiàn)了些許瑕疵。
“我來這里,一是想向你道謝,二是想與統(tǒng)領你談一談?!?p> 弄玉并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來意。
白虎輕聲回應道:“等一下?!?p> 他在打更人中是出了名的一根筋,牛角尖。
若是他專心致志的打造一件兵器,而這個兵器在鍛造過程中出現(xiàn)一些意外,他就必須要將這柄兵刃的瑕疵或者缺口補上,讓它重新變得完美無缺,如此才算罷休。
不然的話,擱在其他人,肯定是要直接放下手里忙活的物甚,或者問一句到底何事,不會像他這樣,將來客直接拒之門外,甚至還讓她傻站著。
這并不是待客之道。
但這也恰恰說明了白虎的認真態(tài)度。
弄玉點了點頭,站在鐵匠鋪外,一聲不吭。
她也知道點兒鍛造器械的原理,看到鋪子里的烘爐火勢微弱,這樣的結(jié)果,會讓本該爐火純青后出爐的一柄寶劍中途夭折。
待烘爐火勢稍弱時,白虎開始動身了,速度很快。
弄玉只見他急忙蹲下身子拉起爐邊風箱,瞬間風進火爐,爐膛內(nèi)火苗直躥,那柄正被他鑄造的青銅劍被他放進爐內(nèi),轉(zhuǎn)瞬間又被火爐燒得通紅,隨后他將劍放置于架在火爐的大鐵墩上,又開始不停敲打起來。
這家鐵匠鋪不同別處,一般來說,鐵墩與火爐應分別擱置,但這里是合在一起,無論外力如何敲打,火爐仍是不為所動,堅不可摧。
可謂相當奇特。
直到那柄青銅劍鑄好之后,白虎才放下手中物甚,看向弄玉,用著自己粗狂的嗓音,開口說道:“不知道姑娘來找我究竟是想說什么事情?”
他接到冠軍侯的命令,身處新鄭之中,要對她多加關照。
而侯爺?shù)脑?,他一直是奉為圭皋?p> 所以對待弄玉,他很客氣。
“來此,主要是奉了九公子韓非之命,要問統(tǒng)領一件事情?!迸駴]有猶豫,有話直說,脫口而出道:“敢問統(tǒng)領,近日以來,打更人在新鄭的人手愈加增多,所求為何?”
聞聲,白虎面容變得沉重起來。
他很欣賞弄玉沒有選擇以套話的方式和他交流。
因為那樣的話,只會引起他的反感。
而弄玉心中也很清楚,對方乃是打更人八大統(tǒng)領之一,無論怎么接觸,他不該說的,肯定是不會說出來。
能說的,定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所以,她才沒有繞彎,直接去問。
沉默片刻之后,白虎才緩緩開口道:“姑娘抱歉,此乃打更人絕密,不過,有一點可以告知姑娘,我們對于韓國并無惡意,也沒有興趣干涉韓國內(nèi)政,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更好的制衡羅網(wǎng),至于羅網(wǎng)要在韓國新鄭做什么,這就不是我們能夠了解到的了?!?p> 弄玉點點頭,抱拳道:“多謝統(tǒng)領告知,能夠得到這個答案,弄玉已經(jīng)心滿意足,再次多謝統(tǒng)領搭救之恩?!?p> 語落,她轉(zhuǎn)身離去。
白虎目送她離去之后,再次陷入了忙碌當中。
他心里很清楚,這家鐵匠鋪活躍太久,早就被人關注上了,可即使弄玉都來此處尋他了,他依然不走。
打更人,有人在暗,就要有人在明。
明的一方,需要牽制他人視線,而暗的一方,才是這個組織最為重要的主力軍。
光是在這座鐵匠鋪四周,就布滿了羅網(wǎng)的眼線。
白虎不可能不清楚,但是他仍舊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