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掌柜王文素?cái)r住剛進(jìn)酒樓的岳炎，滿臉喜色道：“公子，你猜昨日收入多少？”
“怎么也得三五十兩吧？”岳炎揉揉眼睛，隨口答道。
“是一百二十七兩七錢五分！公子，咱明月樓一炮走紅了！”數(shù)學(xué)家興奮道。
岳炎也是大吃一驚，昨日兩樓一起，加上翻臺大致一百桌，沒想到流水這么多，連忙問道：“毛利多少？”
王文素見左右無人，壓著聲音道：“按照公子的章程，營造平攤、進(jìn)料平攤、開張費(fèi)用十日攤銷，毛利有六十七兩多?！?p> 這個成績出乎岳炎的意料，照此計(jì)算一個月凈賺一千多兩很隨意。好啊，本公子終于要看到錢了。
岳炎囑咐給所有人發(fā)賞錢激勵下士氣，又跟齊云說了會子話。
昨天開業(yè)，岳炎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酒樓里鬧騰得很，齊云說書根本聽不見。自己犯了個形式主義錯誤就得立刻改正，讓齊云只在茶館說書，但之前答應(yīng)的月例不變，齊先生自然千恩萬謝。
至于岳炎此前你擔(dān)心的引流問題，還是個問題嗎？
明月樓一夜之間紅遍蘇州城，接下來的幾天，大小官吏、士紳富商，以在明月樓擺酒而自覺有面子，這種勢頭愈演愈烈。明月樓的出現(xiàn)，改變了蘇州酒樓飯莊版圖，原本四大酒樓交相輝映，如今變成一月當(dāng)空，四星環(huán)繞。
岳炎交代王文素和劉福，從即日起最大包間不接受訂桌，只有自己可以安排。吃飯要有尊貴感，這最大的包間就是岳炎送給別人的面子。
……
接駕湖畔的鄺府，這幾日關(guān)門謝客，鄺訥郁郁不樂。
鄺訥并非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人畜無害，他十幾歲經(jīng)商，走南闖北多少次險(xiǎn)象環(huán)生。但縱橫商場，靠的是人面、牌面和臉面，鄺訥就如同戴著面具一般，周旋在各種勢力之間。
關(guān)愚之之流，根本入不得鄺訥法眼，死了也就死了。大明官場有他們收買的幾百官員，分布在南北二京和各個布政司。鄺訥更有自己的心思，有幾十個“前程”是他自己私下重點(diǎn)培養(yǎng)的，這里面就沒有關(guān)愚之的名字。
前幾天鄺府來過一位貴人，是京城那位的門客，以上位者的姿態(tài)吩咐他該何如何的，不過這次的安排，與鄺訥的想法有嚴(yán)重沖突。加上京城里的那件事，如今鄺訥到了重要的十字路口。
鄺訥思來想去做不了決定，鄺涵芝出主意：不是有個神仙徒弟嗎？
今日鄺府上下張燈結(jié)彩，家人仆役一通忙亂。老爺要請客，客人只有一個，明月樓的東家岳炎岳公子。
鄺云親自把請?zhí)偷矫髟聵?，“公子，我家老爺說，連番讓您請客心中不安，這次特地回請，望務(wù)必賞光?！编椩乒暤?，見岳炎允諾這才離去。
“夜貓子進(jìn)宅，無事不來?！痹姥仔睦锉P算著。能成為江南屈指可數(shù)的大富商，鄺訥絕非庸庸碌碌之輩。
第一次見面，能夠把鄺訥拿捏得坐立不安，那是當(dāng)時被輕視、讓岳炎鉆了空子。如今特地下帖，到底是什么事呢？岳炎猜想著。
鄺訥院子里新建了個碩大的假山群，占地有五畝多，有臺階、有洞穴、有小橋流水，也有柳暗花明。
什么是豪富之家？就是花大價(jià)錢買一些沒卵用的東西。
其實(shí)，假山群還是個巨大的迷宮，鄺涵芝曾經(jīng)在里面迷路，嚇得險(xiǎn)些哭了。
這次她“不懷好意”的請?jiān)姥走M(jìn)去賞玩。
岳公子看那假山群氣勢不凡，全由太湖石堆砌而成。這樣的假山迷宮岳炎那一世也玩過，按照九宮八卦設(shè)置。記得還聽過故事，有個寫過一萬多首沒流傳下來的詩的皇帝，進(jìn)假山迷宮轉(zhuǎn)了半個時辰出不去，被人帶出去后，想了半天御筆親提“真有趣”三個字——沒文化，真可怕！
讓岳炎走迷宮，開始是存了鎮(zhèn)住他的心思，不料岳炎沒用一炷香功夫就從假山群里出來，也著實(shí)驚著了鄺家父女。鄺訥好奇的問有何訣竅，岳炎臭屁的說就憑著感覺。其實(shí)，那一世聽導(dǎo)游說過，進(jìn)去往右走就一直往右，一定能走出來；一直往左也可以。
大廳里擺下八仙桌，鄺家父女和岳炎三人寬綽的很，鄺訥打趣問能否從明月樓訂一張轉(zhuǎn)桌，那天回來后再吃菜都覺得費(fèi)勁。
岳炎放眼打量著這間屋子，不住嘴的夸獎，明月樓靠點(diǎn)睛之筆提的氣勢，這鄺宅才是真正的豪奢之家。
廳堂四周一溜碩大的銅制落地鮫油燈，在這“片板不得下?！钡拇竺?，能用得起深海鯨魚脂肪熬油制成燈火，點(diǎn)的不是燈油，燒的是銀子。
金絲楠木的八仙桌，外圍擺下四架十五盞連燈，照的滿堂亮如白晝。桌上杯碗碟盆，都是出自官窯，任一樣拿到后世都能拍出天價(jià)。桌上幾道菜品瓜果，樣式不多都是極為難得，烹飪擺盤也精致考究。
“公子，鄺家的后廚也多有高人，吃過明月樓的菜肴，才覺得這些味同嚼蠟了?！编椩G端杯敬了酒，嘆氣說道。
“父親莫光顧著吃喝，聽聞明月樓開張那日，岳公子寫了一首《虞美人》，連顧家舉人都比了下去?！编椇ミB忙吹捧，說著俏眼掃了岳炎一眼，“女兒讀來滿口生香，當(dāng)世奇才方能如此語出驚人！”
“啊哈，過獎，過獎。”岳炎虛偽的應(yīng)付道，他心里清楚，都是寒暄客套，不必在意。其實(shí)鄺菡芝是真的被岳炎的詞驚到了，沒想到這位俊俏酒樓東家，還有如此飛揚(yáng)文采。
酒過三巡，鄺訥把杯放到桌上，手捋胡須說道：“岳公子，明月樓的買賣紅火，只開在蘇州一地有些可惜。若不嫌棄鄺某愿全部出資，在應(yīng)天、揚(yáng)州、杭州各地都開起分號，公子只需教授廚藝，我們對半分成可好？”
“什么，這是拉攏還是收買？本公子的秘方怎能告訴旁人？”岳炎心里想著，卻端杯又敬了一杯酒。
見岳炎興趣不大，鄺訥遲疑一下說道：“若公子覺得不夠，只要你包下后廚，菜肴保持明月樓水準(zhǔn)，利潤公子七，鄺某三如何？”
岳炎已經(jīng)聽懂，這就是赤果果的拉攏誘惑加腐蝕，心說鄺訥所求不小啊，送三座酒樓七成的份子給自己，他所為何事？
“員外過慮了，非是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明月樓方興未艾，人手尚有不足。雖然小子也想把生意做大，現(xiàn)階段還是怕顧此失彼。”
“那鄺某幫你招納….”鄺訥還沒說完，鄺涵芝就在下面踢了父親一腳，人家已經(jīng)在婉拒，父親當(dāng)局者迷了。
鄺訥何等聰明，立即收住，三人再次推杯換盞。鄺涵芝喝的是冰鎮(zhèn)酸梅湯，今天岳炎特地帶來的禮物。上門空手失禮，鄺家又甚也不缺，就想著小蘿莉王月彤愛喝這冰水，帶了兩大桶過來，里面鎮(zhèn)著四塊竹筒冰。
又喝了幾杯酒，鄺訥嘖嘖感慨，說自己這些年起伏兇險(xiǎn)、飽歷風(fēng)霜，撩開衣袖讓岳炎看一道深可見骨的疤痕：“岳兄弟，愚兄給你講段故事?！?p> 鄺涵芝又狠狠踢了父親，怎么就亂了輩分，人家以后怎么跟岳公子相處啊？
見鄺涵芝杏眼圓睜，鄺訥眼色迷離，岳炎暗笑：“腐蝕拉攏不成，改醉酒訴衷腸了？”
又是滿滿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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