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夜起,劉府內(nèi)更加戒備,劉守仁一大早就去找了張虎。
張虎是個莽漢,聽見劉守仁說紫鳶香方差點被人盜走,立馬氣的跳腳:“哪個狗膽包天的干的,我還不宰了他!”
劉守仁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急什么,這不是沒有被偷走?!?p> 何況他也給那人吃了苦頭,下的毒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不過,已經(jīng)有人知道,他手上有紫鳶香的方子,需要更加小心。
“有人偷偷賣香,樂坊昨日被樓慣秋查封了,我不是說了最近不要再做了嗎?”劉守仁問。
張虎心虛,“這……,”樂坊那邊是主要的售賣點,坊主是常客,張虎也沒留意。
“蠢貨!”劉守仁怒極,罵了張虎一句。
明明知道樓管秋這尊兇神惡煞在,還敢私下售香,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張虎被罵地頭也不敢抬,他不明白為何劉縣令會如此害怕樓管秋,他樓慣秋在城里這么多天,要來抓人,早就可以來抓了,他張虎又不是怕他樓慣秋不成。
“我讓你把人都藏好,你藏好了嗎?”劉守仁問張虎。
那些在山洞里幫他制香的人留著還有用。
張虎沒了氣焰,討好說:“大人只管放心,早就藏好了,沒有人能發(fā)現(xiàn)。”
“那就好。”總算還有件事是能夠讓他放心的。
張虎雖然做事不夠精明,但好歹他對劉守仁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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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慣秋的書房陳設(shè)簡潔,一眼就能望盡所有的事物,皆是些上好的用品。
不大的案桌之上擺滿了厚厚的卷宗、折子、紙筆磨硯等一應齊全。
清越記得樓慣秋半數(shù)的時間都是耗費在書房里,很少見他離開,他的書房干凈整潔,所有的東西都有條理的擺設(shè)著。
清越和樓慣秋隔著桌案,樓慣秋提起筆在潔白無瑕的紙上揮了幾筆,列下來數(shù)個字。
清越的目光跟隨著樓慣秋的筆墨游走,只見他骨節(jié)分明的雙手握筆有力,行云流水之間,落筆如云煙,寫出來的字跡雖蒼勁繚亂,卻自有章法。
她心里,默默念:“泉香、巫頭草、半音香、浮萍香……?!?p> 清越不解,抬頭看向樓慣秋。
“這是……?”清越問樓慣秋。
“你可有見過這些香料?”樓慣秋將筆放好,遞了筆墨未干的字跡給她看。
清越接過紙張,拿在手里端詳:“并不是所有的都見過?!彼琅f不解,眼里滿是疑惑。
“我知道泉香,這是西涼很常見的一種香草,生長于溪水邊背陰一側(cè),每年春天會有牧民采集,晾干,氣味微薄,可以用來熏晾衣物?!?p> 樓慣秋走近座椅,坐了上去,清越跟著他,站在他的跟前,樓慣秋不說話,只聽清越說。少年聲音清麗,“半音香和浮萍香我也是聽說過的,半音樹生于東北、西南各地,多生長于朝陽的高山山坡,疏林或密林中,半音樹開花繁茂,白花藍果,甚是好看,尤其是早春飄散著陣陣香味?!?p> “至于這巫頭草,”清越搖搖頭,“我并沒有什么了解。”
“巫頭草是味毒藥?!睒菓T秋淡淡開了口。
“毒藥?”清越重復了一遍。
巫頭草生長于人際罕見的荒野,它因為葉子上駭人的巫師像而得名,這種草食之有毒,但不足以致死。紫鳶香能有如此效力很有可能是巫頭草的作用。
因為紫鳶香方子的緣故,樓慣秋也是第一次知道巫頭草,采集巫頭草制藥十分困難,經(jīng)常由偏遠山寨的村民完成,然后經(jīng)由商隊流通入城。不過,巫頭草只有在采集過不久才有效力,干枯的巫頭草與尋常草藥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樓慣秋曾有查尋過卜陽城內(nèi)所有香料的買賣,西涼來的商隊之中,沒有人見過這種草。
“葉子上長有巫頭?”
清越想起那日她去張家莊的時候,誤闖入了一處山林,山路陡峭,路十分不好,所以她放棄了那段路,不過,她隱約好像看見了這種巫頭草,就在張家莊后山!
清越立馬拿起樓慣秋用過的毛筆,在紙上畫下了巫頭草的樣子。
“可是這種?”清越拿給他看。
和紫鳶香方上面記載的一樣!樓慣秋的神情微變。
“張家莊的后山上,我曾見過。”清越說。
巫頭草甚少見,一般人也不知道,如若有人將巫頭草的種子在卜陽進行培育和種植,那就再沒有從外運輸?shù)谋匾恕?p> “叫王奎過來?!睒菓T秋對屋外的守衛(wèi)說。
守衛(wèi)道了聲是,將王奎傳喚了過來。“大人,你叫我。”王奎行禮。
“嗯,”樓慣秋說,“張家莊可有什么異常?”
自從樓慣秋和清越他們被困在張家莊之后,王奎就將山洞填埋了,至于被抓回來的人,他們只是張虎不太親近的下屬,自然也不知道山洞作何用。
“和以前一樣,沒有什么異樣?!蓖蹩f。
樓慣秋將清越畫的巫頭草像拿給王奎看,潔白的紙張上,一株丑陋的野草,不仔細看也察覺不出它與路邊的其他草有什么區(qū)別,葉片舒展,葉尖細長,從根部往上蔓延著細細小小的斑點,仔細看這些斑點,居然有點像人像,呲著獠牙,甚是嚇人。
“這是?”王奎不解。
“一直命你在找尋的香料,巫頭草,就在張家莊。”
樓慣秋眼里閃過一絲怒氣,他命王奎再去張家莊一趟。
古典雅致的屋子里,有一妖嬈女子在榻上沉睡。隔著屏風,有人在說話。
“主人,算著時辰,她該醒了?!鼻嘁率绦l(wèi)說。
洪娘是他早上發(fā)現(xiàn)的,就倒在院子里。主人說她是中了毒,不過因為洪娘自己清理過了,中的毒也不算太深。主人看過之后開了些解藥,命他給洪娘喂了下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三個時辰了。
“嗯?!蹦凶拥穆曇魷貪櫲缬?。
齊銘軒隔著屏風端坐著,白色的袍子上祥云點綴,靴子一塵不染。
不一會兒,榻上美人悠悠轉(zhuǎn)醒,她睜開眼,看見了屋子里的情形。
“你可算醒了?!鼻嘁率绦l(wèi)見洪娘清醒,她見到了齊銘軒掙扎著坐起,青衣侍衛(wèi)去扶。
“公子,”洪娘喚齊銘軒,“多謝公子搭救?!?p> “有什么謝不謝的,你的命本來就是我的?!饼R銘軒微笑,溫柔的說。
洪娘聽見齊銘軒如此說,面上有些羞愧。沒等洪娘說話,齊銘軒又接著問洪娘:“你昨夜可有見到了紫鳶香的方子?”齊銘軒隔著屏風問洪娘,青衣侍衛(wèi)候到了他身旁。
“見到了,確實如公子所說,在劉守仁的藏書閣里?!焙槟锘貞浧鹆俗饕乖趧⒏l(fā)生的事情,手上的傷還隱隱作痛。
“可是,”洪娘停頓了一下,“劉縣令謹慎狡詐,屬下被他發(fā)現(xiàn)了……”她在床榻之上跪著,唇色發(fā)白。
半響之后,只聽見齊銘軒嘆了一口氣,“罷了,看來這劉守仁,也不是什么好對付的主,我本來也是想要你去試探一番,既然你找到了方子,可是有瞧出什么蹊蹺的地方。”
她昨日展開仔細看過了,上面的記載大概還記得些。
“屬下記得不太清,大概記得上面寫了些香料,有泉香、降香,白檀,巫頭草,半音草……”洪娘閉上眼,仔細回想著紙張上的字。
齊銘軒聽著她說話,洪娘語畢,睜開眼,齊銘軒問她;“就這些?”
洪娘點頭稱是,齊銘軒思索了一會兒,站起身,邁開步子走了出去。
“好生歇息吧,你體內(nèi)余毒未清,不要走動為好?!焙槟镏宦犚婟R銘軒留下了這句話,隨后青衣侍衛(wèi)也離開了,只剩洪娘一個人在屋內(nèi),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齊銘軒走出了洪娘的屋子,來到在院子里。
院子里有個亭子,視野開闊,可遮陽避雨,中間有一方石桌,桌上擺放著棋盤。他來卜陽不少日子,每日都要和青衣侍衛(wèi)對弈幾局,今日的棋局還沒有分出勝負。
青衣侍衛(wèi)面對面和齊銘軒坐著,“你可是有什么不解?”齊銘軒看出來他的困惑問他,。
“公子的做法自然有公子的道理,只是屬下不明白,公子是如何知道紫鳶香方子在劉縣令的府上的?”青衣侍衛(wèi)問。
“猜的。”齊銘軒回答。其實,也不完全是猜的,他笑了笑。
“那洪娘見著的方子,可是真的?”青衣侍衛(wèi)又問。
“不知道。”齊銘軒說不知道,他又沒有親見到別人是如何制香。
青衣侍衛(wèi)聽見自家主人這樣說了,也不再多問些別的了,只陪齊銘軒下棋。他從小跟在主人身邊,和主人一起長大,棋也是和主人一起學的。但是棋藝總是比不得齊銘軒,每每都落了下風。
“喬竹,你又輸了?!饼R銘軒落下一子,結(jié)束了棋局。
梁孫氏在樓慣秋的宅子里,一連住了多日,身子早就好了,清越也時常來看她。
清越聽人說梁孫氏常常因為思念丈夫以淚洗面,一日比一日消瘦。
自樓慣秋書房出來,清越就來看望梁孫氏。
梁孫氏很多次,在夢里一遍又一遍的呼喚著梁四郎的名字。只不過,午夜夢回,現(xiàn)實在炎炎夏日里是如此的冰冷。
梁四郎經(jīng)營祖上香鋪,和她婚后幸福美滿,才過幾年了安生日子。
他們原本想著,要一起好好經(jīng)營生意,然后生個孩子,執(zhí)手到白頭。
那日,梁孫氏在柜臺上算賬,梁四郎急匆匆的跑來找她。
“娘子,我好像發(fā)現(xiàn)了個稀罕玩意兒。”梁四郎激動的說。
原來,梁四郎打掃倉庫,無意中揭開了地板上的一塊石磚,石磚下藏了個木頭盒子,他打開木頭盒子發(fā)現(xiàn)了一本破書,書封已經(jīng)看不清了,不過里面記載著各種各樣的香料制法,多數(shù)香料都是稀松平常的做法,偏偏其中一味香料梁四郎沒有見過,他想著要如法炮制,可是做法用料復雜,一時半會兒也玩不成,就此放過了。
某天,小伙計誤打誤撞把紫鳶香制出來了,他們不明白紫鳶香究竟有何效用,只覺得十分神奇。本來他們無意流露紫鳶香的事,可是一傳十十傳百,事情就瞞不住了。
有天夜里,家里被人闖入,張虎帶人在家里打砸,帶走了梁四郎和紫鳶香古方,因為方子寶貴,他們不愿意將做法公開,逼著梁四郎幫他們制香。
剛開始,他們只知道紫鳶香可以使人五感放大,力量倍增,所以人們千金難求,后來有的人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他們離開了紫鳶香開始變得茶飯不思,最后陷入瘋魔。
梁四郎不愿意作惡,自己將紫鳶香古方藏了起來,沒想因此遭受了殺身之禍。
他對梁孫氏說:“我不愿因為自己而禍害他人,我要將方子毀了!”
梁孫氏害怕,她知道自己斗不過張虎,也知道拗不過丈夫,為了活著,她甚至想偷偷將紫鳶香古方拿給張虎。
可誰知,梁四郎還是死了,梁孫氏知道丈夫的死訊,悲痛欲絕,變得瘋瘋癲癲起來。
清越看著梁孫氏難過的樣子,不知曉應當如何勸導,心里也不是滋味。
張吉福是張家莊人,和張虎是一個村頭的,張虎脅迫同村的人制香,說好只要他們老實聽話,就會同他們分錢,村里的人幾乎都來了。
現(xiàn)在,他們被關(guān)在一個山莊里,每日被人看守著,沒有自由,逃也逃不出去。
先前,村里的人覺得他和張虎熟悉,而且就數(shù)他成熟穩(wěn)重,年長受尊敬,就讓張吉福去求情,
“滾滾滾,讓你老實呆著。”張虎不顧情面對他說,還把他打了一頓,半個月才起來。
沒想到他還是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他們多數(shù)是因為吸入的紫鳶香過度才死的。村子里原來兩百口人,現(xiàn)在只剩近百人。
先前,他們躲在山洞里不見天日,他也苦苦哀求,不愿意就此等死。
他聽守衛(wèi)說,那天在山洞有人來查,所以他們才匆匆被轉(zhuǎn)移,也就是說,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并不是如外界所說的那樣人們相信他們是搬走了!他心里又有了光亮。
“吉福大哥,我難受?!币粋€十幾歲,骨瘦如柴的少年抓著張吉福的手臂說。
“在等等,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睆埣1M可能地安慰他。
“吉福,我餓?!币粋€中年婦孺說。
他們被關(guān)在屋子里,所有人都擠在一起,白天就趕去外頭打磨,晾曬香料,晚上就不準出門,怕引起人的注意,連吃的也給的少,有人兩天才吃一個饅頭,喝一口水。
張吉??粗藗儥M七豎八的擠在一塊兒,心里暗暗起了一個心思。
每個月十五,張虎都會來這里取走紫鳶香,所以那時是最好的找人救他們的時機。
夏日炎日,酷暑難耐,清越閉著眼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索性起來在院落里乘涼。
此時,已是月中,月亮最滿的時候,亮堂堂的,也不用點燈,清越循著路,爬上了賞星星最好的最高的屋頂。
月朗星稀,沒有幾顆星在天上掛著,不過,在天上掛著的也是最大最亮的。
從清越的視角看去,樓慣秋的屋子還亮著燈,上次在屋頂也是,樓慣秋的屋子里也亮著燈,這個人仿佛不用睡覺一樣。
這樣炎熱的日子,在草原上,牧民可能要圍著篝火唱歌跳舞。
說起篝火,清越仿佛看見了西邊的一處地方冒氣了沖天的火光,難不成真是篝火?
不是,絕對不是,篝火沒有這樣大的火光,而且那個方向是張家莊!
前幾天,卜陽城剛剛大雨一場,濕潤的山林怎么會有如此野火?不太正常。
眼見火勢越來越大了,清越從屋頂跳了下來,直直奔向樓慣秋的房屋去了。
“大人!”清越正要推門而入,卻見樓慣秋打開了門。
樓慣秋看了清越一眼,王奎也帶著人剛好趕到了。
“走,去看看!”樓慣秋對王奎說,也是對清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