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初露崢嶸(二)

　　山谷內(nèi)，拓跋珪聽著遠(yuǎn)處的廝殺聲，不斷猜測著戰(zhàn)況進(jìn)展，當(dāng)他看到山頂斥候用旗語傳來信號之后，心下大定。

　　這是長孫肥誘敵成功的信號。

　　不久，長孫肥部經(jīng)過小山谷。

　　追兵緊隨其后，一名靠前的騎士余光掃見埋伏的兵馬，心中大駭，疾呼一聲:“有埋伏！”

　　周圍幾人聽見他的示敵警示，連忙停止向前沖鋒，紛紛勒停馬匹。

　　這幾人突兀的停止沖鋒，令其身后騎士來不及反應(yīng)，于是后馬撞前馬，一時間人仰馬翻，慘叫聲此起彼伏。

　　粗略估計，人馬踩踏致死者近百。

　　那名出聲示警的騎士更是直接被失控的馬匹踏成了肉泥。

　　此刻，劉顯部軍心徹底崩潰，士氣降低至冰點(diǎn)，劉顯眼睛通紅，眼中充滿血絲，他咬牙切齒的看著遠(yuǎn)處的慘狀，恨不得將對方千刀萬剮。

　　如此天賜良機(jī)，拓跋珪自然不會放過，拔劍出鞘，面色冷峻:“殺！”

　　拓跋珪一聲令下，枕戈待旦的千余騎如同一支離弦之箭殺向劉顯部，于栗磾更是一馬當(dāng)先，殺入敵陣，手中長槊揮舞，連挑十八騎，如同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敵陣，竟是被他以一人之力生生鑿穿。

　　“他不會真的要直取劉顯？”

　　當(dāng)拓跋珪看到于栗磾單騎直取劉顯時，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熱血，挺戟而出，殺向敵陣。

　　燕鳳見到拓跋珪殺向敵陣，毫不示弱，拔劍緊隨其后。

　　此時，于栗磾已經(jīng)殺到劉顯大旗前三百步，在見識到他的勇武之后，無人敢阻攔這個殺神。

　　于栗磾見到劉顯身邊士卒陣列嚴(yán)密，自知無可乘之機(jī)，調(diào)轉(zhuǎn)馬頭，鑿穿劉顯軍陣而出，隨即，拓跋珪親率千余騎順著于栗磾開辟的通道殺向劉顯。

　　一時間，戰(zhàn)騎交錯而過，鮮血橫飛，哀嚎遍野，劉顯軍開始全線潰退。

　　劉顯遙望見己方潰退，急令大將上前督戰(zhàn)，在斬殺數(shù)十潰卒之后，堪堪穩(wěn)住了陣線。

　　另一邊，在全旭百余驍果的冷冽目光下，長孫肥也重新組織起誘敵的兩千多人，兵分兩路，從兩翼進(jìn)攻劉顯。

　　剎那間，堪堪穩(wěn)住陣線的劉顯部被徹底分割開來，亂作一團(tuán)，處于中軍的劉顯清晰的感覺到無數(shù)騎兵如同一波波海潮涌向自己。

　　劉顯部三面受敵，大軍徹底陷入絕望，紛紛丟盔棄甲，亡命奔逃。

　　劉顯見狀，不由面若死灰，悲憤交加道:“劉眷老賊！我與汝勢不兩立！”

　　“劉眷早有預(yù)謀，襲殺我父，誘我南下，環(huán)環(huán)相扣，我敗得不冤”望著己方亡命奔逃的大軍，劉顯絕望道。

　　自始至終，他從來沒有看清他的對手;又或許，他早就忘了那個名叫拓跋珪的小子。

　　“正因如此，將軍更應(yīng)當(dāng)存有用之身，為父報仇，在天下人面前揭露劉眷弒兄謀侄的惡行”。

　　“留待有用之身，方為上策”。

　　“將軍！”

　　“將軍，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眼見拓跋珪大軍逼近，劉顯身邊的親近之臣紛紛勸說。

　　“不！我不能死在這里，我要為父報仇！我要在天下人的面前揭露劉眷的狼子野心！”劉顯聞言，眼神逐漸轉(zhuǎn)變成決然之色。

　　他環(huán)視一眼，拔劍砍倒大旗，打馬咆哮:“走”。

　　拓跋珪見到劉顯逃走，心中涌起一股不真實之感“四千破一萬，莫非我真有名將之姿？”

　　“主公，眼下應(yīng)當(dāng)追擊劉顯，收降敵眾”燕鳳見拓跋珪愣神，連忙提醒道。

　　拓跋珪聽聞此話，猛然驚醒，“傳我將令，放下武器，繳械不殺！”

　　“放下武器，繳械不殺！”

　　“放下武器，繳械不殺！”

　　“放下武器，繳械不殺！”

　　在眾軍厲聲呵斥下，劉顯部將士大多丟掉兵刃，乖乖下馬受縛。

　　負(fù)隅頑抗者，則被盡數(shù)斬殺。

　　隨著劉顯余部投降，戰(zhàn)場視野重新開闊起來，拓跋珪望著劉顯逃走的方向下令:“于栗磾率部追擊劉顯”。

　　至此，大戰(zhàn)結(jié)束，各部將佐紛紛聚集在拓跋珪身側(cè)待命。

　　“向后軍通傳戰(zhàn)果，令其火速趕至白登山與我匯合”。

　　此時全軍上下皆已疲憊不堪，許多士卒甚至癱坐在死尸上，拓跋珪急需后軍的人力物資補(bǔ)充，至于其他都是次要。

　　“各部清點(diǎn)戰(zhàn)損，救治傷員”。

　　“軍師清點(diǎn)降卒馬匹”。

　　“諸位將士殺敵有功，明日論功行賞”。

　　“全旭率驍果彈壓降卒，若有人鬧事，立斬”。

　　下達(dá)完命令之后，拓跋珪一陣心悸，渾身沒有一絲余力，只覺得眼皮極沉，似乎隨時都要睡去，但他不能倒下，更不能倒在眾目睽睽之下，強(qiáng)撐著站直了身體。

　　“主公！”拓跋珪勉強(qiáng)睜開雙眼，只見燕鳳滿臉擔(dān)憂的站在身旁，他知道燕鳳要說什么，輕搖著頭，示意他不必多言。

　　燕鳳見狀，只得閉口不言，默默的守在拓跋珪身邊，為他拭去額頭上的汗珠。

　　沉吟良久，燕鳳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勸諫，他不但是拓跋珪的臣子，也是拓跋珪的老師，他有他的堅守。

　　“自古以來，未有人主沖鋒陷陣之理，孫堅、孫策父子何等英雄，懼遭流矢而亡，萬望主公再勿以身犯險，臣之頑愚，誠不足采，苻堅之事，猶在眼前”。

　　拓跋珪聞言，苦笑一聲，“國家艱難，我豈能坐視士卒為我前驅(qū)，孟子有言‘君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為寇仇’，吾豈能悖道逆理”。

　　“臣亦聞‘臣盡死力以與君市，君垂爵祿以與臣市’，君主之責(zé)在于賞罰分明，臣子之責(zé)在于破敵獻(xiàn)策，若君臣皆恪守其道，國家焉有不興之理？”

　　語畢，燕鳳跪地叩首，接著道:“秦王掃平六國，何曾親臨前線;漢王底定天下，皆賴功狗鷹犬;光武復(fù)興漢室，決勝千里之外;今主公身負(fù)天下重任，豈能行輕佻之事，臣昧死進(jìn)言，伏惟主公三思！”

　　拓跋珪聞言，心中一陣動容，扶起燕鳳鄭重道:“自今以后，茍利社稷，燕師可隨意進(jìn)言，無需顧忌”。

　　“既如此，臣有一言”。

　　“講”。

　　“如今我部勢力初成，主公應(yīng)當(dāng)納女充實后宮，安定人心”。

　　“好！”

　　作為一個生長在四世紀(jì)的穿越者，拓跋珪知道納女意味著什么，沒有拒絕。

　　燕鳳聞言，欣慰一笑，拱手退下。

　　……

　　時太祖年十三，親征劉顯，大破其軍，顯遁武周川，僅以身免。

　　——《魏書》帝紀(jì)一.太祖本紀(j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