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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公時代

第二十三章 蘑菇頭青黑眼袋往事如刀

考公時代 孫王二毛 3032 2021-03-11 20:20:00

  腦子里胡亂想著往事,車子已經(jīng)開到單位大樓附近。我看了一眼計價器上的金額,提前掏出錢遞給出租車司機。司機找了兩塊硬幣,遞給正在打開車門的我。不知為何,他特意看了我一眼。難道他也記得一年多前網(wǎng)上的事?記得我這張臉?那他記憶力是真的好,至少比我好。

  我是一個對人臉記憶模糊的人。

  甚至我每次走進超市,都會發(fā)現(xiàn)好多五官長相、穿著打扮、言行舉止相似的人。到那時,我就分辨不出來他們誰是誰?就是認識的人里,時隔多日,有時我也會認混。

  “那個,乘客,你流鼻血了?!背鲎廛囁緳C用眼珠子指指我的鼻子,又遞給我一包原木漿的手紙。

  我抽了一張出來,擦擦,又抽了一張撕成兩半,卷起來,堵住鼻孔。“謝謝你,師傅?!蔽艺f。

  “不用謝,小事一樁。”他健談的說。

  不知為何,知道他不是因為一年多前那件網(wǎng)絡暴力圍剿我的事,我松了口氣。腳下輕松了幾分。

  司機伸出腦袋看了一眼前方的熱鬧,并未由此下車去圍觀熱鬧。而是一腳油門踩下去,往前開了十幾米,拉上站在那里招手叫車的新乘客,賺錢去了。

  在有些人的眼睛里,賺錢可比圍觀熱鬧重要多了。賺錢不能等,圍觀熱鬧可以等忙完賺錢茶余飯后時。當然,也有許多人是相反的。什么都比不上圍觀別人的熱鬧強。

  我往財政局大樓走過去,李主任看見我,忙奔下樓梯奔向我。他一臉驚恐激動,又像看見救命稻草。我發(fā)現(xiàn)圍觀的人和警察、消防人員,都仰頭往樓頂觀察著。消防氣墊已經(jīng)鋪好。

  這時,我才注意到,樓頂?shù)奶炫_邊坐著一個人。

  因為距離有點遠,我看不清他的五官、表情。只模糊看到他的蘑菇頭,厚厚的劉海遮著額頭、眉毛。他失控的大叫大哭著,似是隨時都要跳下來。

  李主任跟領導及警察、消防人員點頭講:“人來了,我這就帶她上去。”

  這弄得我是什么關鍵人物似的,我有點害怕了。

  我茫然無措的跟著李主任走,將滿腔疑問化作一個問號眼投向驚弓之鳥的李主任。

  “那人指名道姓要找你,說是你逼得他走投無路、家破人亡,不能活了。”李主任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我?”我真是一百個疑惑。

  我做了什么會讓他走投無路,家破人亡,不能活了?我將所有的人生歷程在腦中大致過了一遍,我確信,我并沒有做過那樣一件傷天害理、泯滅人性的事情。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天大的誤會。但我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誤會。只有一點我很清楚的,那就是我自己的清白。

  所以,我心里有底氣。

  心里有底氣的話便問心無愧。問心無愧的話,我又沒那么害怕和驚慌了。我的心和眼神,整個人,都鎮(zhèn)定下來,堅定下來。不管是什么樣的可怕事,我沒做過,我害怕什么?慌亂什么呢?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去跳樓,總是有什么事壓得他喘不過氣,度日如年,心灰意冷,人生失控。他才走出這一步。

  李主任將我?guī)У教炫_敞開的門里。門里邊的胖警察迎上來,將我拉到這個陣營的最前面,去面對著跳樓者。教育局一把手、財政局一把手、區(qū)政府一把手,都來了。電視臺的人也在后邊舉著攝像機。就像樓下那些舉著手機在直播的圍觀者一樣,拼命而詳盡的捕捉著每一個鏡頭。

  大樓保安有意去擋鏡頭,跳樓者便大嚷,“讓他們拍,我要直播死亡,誰不讓拍我就立刻跳下去?!?p>  這時,我才看清他的臉。娃娃臉、小眼睛、單眼皮,臉頰上有青春痘留下的坑??瓷聿谋壤瑧且幻琢遄笥?,瘦瘦的,臉色黃黃的。青黑的眼袋像被揍了,看起來有點營養(yǎng)不良,睡眠不足。穿著一件單薄的黑色運動衣,臟兮兮的。右手臂上別著一個黑底白字的“孝”字牌。這表明,他是在新喪期。

  我的心一驚,這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啊?要逼得人跳樓?

  “就是你?!”他咬牙切齒的說。

  他充滿恨意的眼神,像匕首一樣朝我射過來,恨不得將我一擊斃命。

  “你好,我叫楊小楊,兩個楊都是楊樹的楊。”我確信我并不認識他,我想的是,有必要跟他做個自我介紹,免得他認錯了人。面對他,我的心是鎮(zhèn)定的,所以說話很自若。我一看到他,便直視著他的眼睛,一點都不躲閃,不猶疑。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不知道動用了什么關系,在省公務員考試中替換了的我的筆試卷紙,頂替了我的省公務員入圍名額。財政局這個編制本來是我的,是你,是你搶走了我的名額、我的人生、我全家的指望?!?p>  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我考編制考了十年,十年啊,一共大大小小五十七場考試。我爸得了癌癥,我希望臨走前能讓他看到我考上公務員,入了編制。我對象和她爸媽買好了婚房,也等著我入了編制,工作穩(wěn)定,才答應我跟雯雯結婚。全是因為你找關系,用卑鄙手段頂替了我的名額,我爸才帶著遺憾離世,雯雯家人才不答應她嫁給我。就是你毀了我的人生,搶走了我的人生,讓所有人對我失望。我的人生,我的幸福,全被你毀了。我十年的努力,也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p>  他嗚嗚大哭起來,又警惕別人不準靠近他。

  “你們別靠過來,你們想我現(xiàn)在就跳下去嗎?”

  緊接著,他又將匕首一樣的眼神射向我,“你讓我爸活過來,你把我的十年還給我,你把我的名額還給我。你讓我爸看到我成了公務員,我想讓我爸安心走,我想讓我爸了了這樁心事。我還想,還想讓我爸看到我娶了老婆。我不想讓我爸帶著這兩個天大的遺憾離開,你知道嗎?這全都是你造成的!是你殺了我爸,殺了我的人生,殺了我的幸福。今天,我死了,是你殺了我!你是兇手!殺人兇手!”

  “你叫什么名字?”我整個人都是冷靜的。

  這并不是因為我冷血、無情,而是,我更確信對他做出那些事的不是我。

  那么,我就可以以第三人稱的角度,去與他對話、交流了。我并不介意他將那些臟水潑到我的頭上。因為他是被什么蒙蔽著雙眼。

  所謂不知者不罪。

  他愣了一下,反而憤怒起來,沖我叫喚,“你頂替了我,你能不知道我的名字?你裝什么傻?”

  “首先,我現(xiàn)在在你腳下的這個單位,是個公益性崗位,三個月試用期滿了以后,與單位簽訂三年的正式勞動合同。并不屬于省公務員正式編制內(nèi)的。省公務員考試,我第一輪筆試就被刷下來了。其次,你是你父親在這世上血脈的延續(xù),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啊,你憑什么說死就去死?你這么輕賤自己的生命,這么咚一下跳下去,你對得起誰?你母親,誰去贍養(yǎng)她,誰給她養(yǎng)老送終?你為人子的義務呢?你盡了嗎?就你今天這一出,你母親剛剛送走丈夫,再送走你?喪父之痛,再加上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喪子之痛,你讓你母親怎么承受?怎么活下去?你于心何忍?”

  他皺起眉頭,咬住嘴,不語。

  “第三,如果真的是你的入編名額被頂替了,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曝光了,頂替你的人和你都會有一個公正的結果的。你跳了樓,就算會有什么結果,對一個死人還有什么意義?領導們都在,底下的人、網(wǎng)上的網(wǎng)民,都在觀看直播。你母親肯定也知道了,很可能正在趕來。警察那邊也在查。你要是咚一下沒了,好了,那樣你的人生,你的幸福,才真的完了。你自己想想,咚一下下去值不值?到頭來,傷害的是別人還是誰?”

  我一口氣說了一大頓,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許久,他才半信半疑,“你,你真的沒入編?你只是公崗?”

  “你等我,我下去拿公崗試用期合同給你看?!?p>  我轉身往樓下辦公室跑。

  等我將我的試用期合同扔給他看了,他才將他匕首一樣的眼神,從我身上解除,換上了兩眼茫然。

  我看著他,慢慢又往前挪了兩步,“所以,我跟你一樣,也很想知道這是怎么回事?!?p>  “我今天,不,我現(xiàn)在,就想要一個結果。這段時間,太煎熬了。我一分一秒都不想等了,我現(xiàn)在就要一個公正、明確的結果?!彼麍远ǖ恼f。

  “你怎么知道你被頂替了?”我也不知怎么,就脫口而出了這么一句。

  一個警察告訴我,要盡量拖延住時間、穩(wěn)定住他的情緒。既然我跟他一樣處在旋渦中央,我也很想搞清楚整件事。

  “我昨晚收到一封電子郵件,電子郵件有兩個附件,一個扣扣聊天截圖,一個給辦事人送現(xiàn)金的偷拍照片。”

  等等,這樣的電子郵件,我怎么似曾相識呢?

隨便寫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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