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族兄
若是以往，兩人還得鬧些矛盾，但今時不同往日。
張乾見著瘦了一大圈的族弟，一些訓(xùn)斥的話到底是沒有說出口。
憋了半響，只冒出一句：“虧你還記得自己是張家少爺。”
梁楓心里嘀咕：“不好意思，我真不記得，要不是那五十兩紋銀，我都快忘了自己是個紈绔，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呼風(fēng)喚雨的身份?！?p> 但這些話只能心里想，不能明著說，他學(xué)著張興祖的樣子，嗆道：“我記不記得，關(guān)你屁事！我爺爺?shù)哪切╅T生呢？我覺得那誰，那誰來著？就比你強(qiáng)，聽話多了！……你該上哪涼快，就上哪涼快去！少礙爺?shù)难??！?p> 張乾捏得指關(guān)節(jié)咯咯作響，強(qiáng)忍著揍人的沖動。
“你當(dāng)我想來？”他將一封信拍在桌上，“出去四年，了無音訊！半個月前，你就寄了這么一封信。要么家里都不知道你躲在邊關(guān)！……就你這廢物樣子，你來戰(zhàn)場搗什么亂？
我是大伯爺派過來給你收拾爛攤子的！你……你莫不是相中了什么異族女子？……我跟你講，什么小娘皮，家里都不會認(rèn)！大伯爺舍不得揍你，我可沒什么舍不得的！”
梁楓怒瞪對方，卻也不敢再頂嘴。
“你明個就跟隊(duì)伍回京！這邊關(guān)，你當(dāng)是勾欄院的后花園？大伯爺就你這么一獨(dú)苗，你想讓張家嫡系斷子絕孫不成？”
梁楓氣哄哄的沖出主帳。
回到醫(yī)療帳，便見楊錦興沖沖的跑進(jìn)來，興奮的跟他講自己升官的事。
梁楓有種自己是鷹媽媽，而現(xiàn)在小鷹總算可以展翅高飛的感覺。
梁楓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手抬起，發(fā)現(xiàn)兩人竟然一般高，少年甚至隱隱比他高出半個頭。
心中更加五味雜陳。
梁楓醞釀了一下，嘆息道：“我得走了，喜樂。”
楊錦依舊樂著，“去哪？需要我陪嗎？”
“回家?！绷簵鹘o了對方一個淺笑，“我家里來人了，讓我回去?！?p> 楊錦臉上的笑僵住，半響道：“哥……你還回來不？”
梁楓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或許，不會回來了?！?p> 楊錦調(diào)整了一下表情，為梁楓開心道：“這樣也好，這隊(duì)里人人都想回家，我應(yīng)該為你感到高興的。……楓哥，你家住哪里？以后我可以去找你，到時候我們再聚?！?p> 梁楓瞄了他一眼，心里想，自己可是你爺爺老對頭的孫子，而且就我那名聲，你還是別來看我的好，我怕你幻滅……
“有緣自會相見的?！绷簵鞯?，“你若，不對，你一定能，一定能好好活著！你可要好好活著，喜樂、楊錦！任何人的命，也沒你的命重要的?！?p> 梁楓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無比的真誠。楊錦可以感覺出，梁楓說的不是假話，心里便覺一陣陣的暖意，他情不自禁的靠近了對方些，想吸取更多的溫暖。
“嗯，我知道的，我會努力活著，好好活著?！?p> 梁楓有些不適的后退半步，腦子里想起了什么，在懷里掏出一包布包著的東西來。
“喜樂，這是我前個在城里買到的糖，現(xiàn)在戰(zhàn)亂，我只能買到這些，你省著點(diǎn)吃?！绷簵鲗⒉及M(jìn)他手心里，“里面還有幾百兩銀票。……先前，村子毀的時候，我把錢夾忘了屋里了，里面的銀票……哎！
你別推辭，以后你一個人花錢的地方多。但，要是實(shí)在是遇到了什么難處，你也別憋著，去找張乾中郎將，他這人雖然脾氣又臭又硬，但人還是可以的?！?p> “我以后不在你身邊，你要知道自己保護(hù)好自己，要惜命，別那么猛了?！绷簵饔謱⒃捴貜?fù)了一遍。
楊錦情不自禁喉嚨吞咽了一下，眼瞼快速眨了眨，用平靜的語氣道：“你怎么跟我媽……姐一樣，咱們又不是永別?！?p> 梁楓不說話，他要是任務(wù)滿了，便是隨時會走的。
楊錦見著他不說話，心里有些慌，扯出一絲酸澀的笑，“你，你不會真打算不再見我了吧？”
梁楓覺得對方這話怪怪的，有點(diǎn)說不出的感覺。但見少年都快要哭了，他到底是不忍心，開口道：“沒，就是怕你以后見我難了。……不瞞你說，見我真的很難的?！?p> 楊錦想了一下，半開玩笑道：“你不會是皇親貴胄，隱瞞身份的吧？那我找你，的確是要難些?！?p> 梁楓則在心里想，你要想找到我，得穿過怡紅樓、勾欄院、百里香、會情庵、跨過含香樓的門檻，去一個不掛門牌號的上好客房。不待人通知，猝不及防的踹開門，估計(jì)能在一群紅粉骷髏堆里找到我。
——瑪?shù)拢胂刖秃茈y找。
所以他搖搖頭，閉上嘴不再說話。
這時，外頭有人喊梁楓，他出去看，竟是有人又受傷了，老太醫(yī)忙不過來，招呼他去幫忙。
救人如救火，梁楓便是頭也不回跟人走了，獨(dú)留楊錦一人在帳子里苦等一夜。
第二日天不亮，押送犯人的隊(duì)伍便要啟程，梁楓連跟楊錦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張乾塞進(jìn)了馬車。
臨行前，張乾望著他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說啥？唧唧歪歪的，你要跟我告白啊？”梁楓說著，還不怕死的挑了一下張乾的下巴，“可惜皮膚太糙，小爺看不上你?！?p> 張乾有種三尸神狂跳的感覺。
他深吸了幾口氣，找了個借口遣散周圍人，自己爬上馬車。
梁楓挑眉：“你到底要干嘛？不會是想對我用強(qiáng)的吧？我跟你講，我會叫的哦！”
“你少耍寶?！睆埱m然這么說，手底下的動作卻是不含糊，直接捂住梁楓的嘴。
梁楓：“……”喂，大兄弟，開個玩笑嘛，不至于玩真的吧？
“你眼神怎么回事？再亂瞄我，給你挖出來！”張乾惡狠狠道，“一天天的，都學(xué)的什么東西！
我找你就為了一件事，那個梁喜樂，我昨個見一眼，總覺得眼熟，想了大半夜……，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他是不是還有一個名字？”
梁楓滿眼天真。
“這人，雖然不姓楊，但長得有點(diǎn)像楊家人，尤其跟……”說到這里，張乾瞇了瞇眼，“四年前，兩差役與楊家娃子無故消失，后來有人找到兩差役的骸骨，上頭有野獸啃食過的痕跡。自此，朝廷將此事放下，認(rèn)為三人都遇難了?！阏f，是不是他？”
梁楓滿眼‘你說啥？我聽不懂啊?！?p> 張乾盯著梁楓看了半響，隨即一笑，“張興祖，老子以前一直看不起你，你除了會敗家，長著張討娘們喜歡的臉，其他的，一無是處。十足的垃圾廢物?！?p> 梁楓：“……”你是不是怕我罵你，所以故意捂住我嘴？有本事你松開，我保證不罵你，我要咬死你！
張興祖是不是垃圾廢物，我比你知道的更清楚，不需要你來重申！啊啊啊??！好氣~
張乾突然笑了，黑暗中一雙眸子亮的出奇。
“但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你、你、你、你……”
張乾接連說了四個‘你’，就在梁楓以為他要表揚(yáng)一下自己的時候，卻聽他道：
“一路順風(fēng)?！?p> 然后，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的走了。
走了？
梁楓：“……”總覺得你腦補(bǔ)了很多，但我又不知道該怎么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