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誰解心愁
長風(fēng)迥回。
廊檐下，汀風(fēng)挺拔的身姿隱沒在一片暗影之中，默默仰望著天空中那輪圓月。
忽然，黑暗中有人一聲竊笑：“沒想到，你竟然也有如此寂寥之時?！彪S著那聲音有人大步走了出來。
來人正是七玄。
汀風(fēng)顯然知道來人是誰，他沒有回頭，依然望著高空那輪明月，輕輕呢喃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p> “哦，看來你也并非無情之人吶?！逼咝{(diào)笑道。
“不過皆是風(fēng)雪歸人，燈下一杯濁酒?！?p> 七玄有些許詫異地看向汀風(fēng)，今日的他與往日有些不同。
汀風(fēng)回過臉來，話鋒一轉(zhuǎn)問道：“有急事？”
七玄神秘一笑道：“你交代的事情已經(jīng)辦妥了，教中一切如你所料，只是有一事……”七玄說著湊近汀風(fēng)附耳道。
……
風(fēng)穿過回廊，又折回，像極了低語。
“靈修的動向如何？”
“放心，這妖道的狗命長不了?！?p> 汀風(fēng)冷哼了一聲：“我要親手殺了他。”
“露影他……真的要走？”七玄遲疑了一下，問道。
“他本不屬于這里?！蓖★L(fēng)淡淡道。
兩人沉默下來，并肩而立，看向一望無際的夜空。
風(fēng)卷起他們飛揚的衣角，獵獵作響。
“露影不是個合格的殺手，她離開，也好?！?p> 七玄訕訕一笑：“露影這人啊，是有點不太一樣，……”
汀風(fēng)唇角微揚：“這世上有很多兩難的選擇，其實都有第三種可選?！蓖★L(fēng)轉(zhuǎn)回頭目光炯炯看著七玄：“露影便是選擇那第三種的人?！?p> 七玄嘿嘿笑了，撓撓后腦勺：“第三種？”
汀風(fēng)沒有再說話，只在唇角扯出一抹難以察覺的笑意。
……
露影站在門口，默默望著遠(yuǎn)處汀風(fēng)和七玄兩人的背影。
從七玄口中，她才知道七玄早就是汀風(fēng)安排的人，至于他們之間具體有什么，七玄留了口風(fēng)。
今夜雖是風(fēng)冷，月華卻甚為皎潔。即將別離，這異國之風(fēng)吹到臉上竟也生出了幾分柔和。
……
七玄瞧見廊下佇立的露影，便跑過來和露影相約明日去西街那間茶肆吃茶，露影痛快地應(yīng)允，七玄才歡喜地像個孩子一樣跑去休息。
露影又獨自站著吹了一會兒冷風(fēng)，眼看著月過中天，竟無絲毫困意，回首往昔，恍惚如夢一場。
她向店家小二討了一壺?zé)峋?，憑欄邀月對飲。美酒入喉，香氣濃郁，回味甘醇，露影小口品著，不覺一口又一口，酒香酣暢淋漓，甚是痛快。
車師美酒“慕思”遠(yuǎn)近聞名，入口綿柔，香氣帶著濃郁的果香花蜜香，令喝過它的人欲罷不能。
夜已深，露影明顯已有醉意，她憑欄倚臥，晃了晃壇子里的酒想站起來，可腳下不穩(wěn)，險些摔倒。
忽然，一只溫暖的手?jǐn)v住了她的手臂。
隨著，一件帶著體溫的大氅攏住了她，
循著那股姍姍暖意，她迷離地抬眼，打量著眼前人，喃喃細(xì)語：“你是誰？……”
汀風(fēng)俊秀的面龐閃過漣漪，一手接住她手里即將掉落的酒壇。
“露影，你醉了?！币粋€熟悉的而又縹緲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我沒醉……，我……不是什么露影……我叫顏月……”。
汀風(fēng)微微一怔，但臉色依然溫和。
“你醉了，我扶你回房休息?！?p> 她窈窕的身影，微微踉蹌，柔軟地甩開汀風(fēng)的手，迎風(fēng)憑欄，幽幽地回望著他，眼神愈加迷離：“……你是汀風(fēng)？……不對，……他才不會是你這般樣子?！闭f著她探起身，抓住面前人的衣袖，湊近咫尺的臉，一股熟悉的淡淡的蜜檀香撲面而來。
“真的是你？——汀風(fēng)?！彼难U裊聲音滑入他的耳膜，如此縹緲而驚鴻。
她的皮膚像瓷肌一樣，在月華下微微泛著一點紅暈。
她眨了眨清澈的雙眸，瞇起眼睛，手指輕輕撫摸上汀風(fēng)的眉眼……汀風(fēng)身體猛然一僵，如冰雪般塑在原地。
那是一雙極其纖細(xì)柔軟的手，他能感知到她長年習(xí)武練就的繭，感知到那柔軟指尖透出的力量，那指尖微涼，指腹溫?zé)?，輕輕摩挲著他，半晌，只聽她口中呢喃道：“師父……”
說著，兩行清淚涌出，撲簌簌滴落在他的衣襟……然后，栽倒在他的胸膛。
她只覺自己如瀚海一葉扁舟，飄蕩蕩，蕩飄飄，不知身向哪里……
似乎有一股溫暖熟悉的氣息包裹著她，這氣息像是一股力量，令她眷戀的沉浮，把她帶進海市蜃樓地夢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