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凈的風摻雜著動蕩不安的氣息,于山林之中,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正在徒步上行,魁梧的雄獅氣息平坦而厚重,訴說著看似難以平復的過往。從這片高木林中穿過,翻越山頂?shù)牧硪粋?cè),便為弗林的核心地帶。
“嗟乎,余之祖先嘗求自在之源普興于世,造福于民,以林木為基筑國之厚障,拜自然之靈賜奇術(shù)于王室。其名為“復蘇”,可逆乾坤篤定,此術(shù)塵封百年因其邪效禁閱,此番若口舌難辯,迫此下策?!?p> 文森特的嘴幾次張合,一旁的老鼠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
“所以,你便想利用你們的禁術(shù)回溯時間嗎?”
窺捻了捻胡子,
“如今地球上竟能有如此怪術(shù),也是超乎我的預想?!?p> “非也,”
文森特搖了搖頭,
“此術(shù)妙于立數(shù)“行者”涉時空即臨舊時,岌篡史之論所其險也。”
“時空躍遷……?”
窺緩緩說出幾個字。
“如此言是也?!?p> 看起來文森特對諸如時空躍遷這樣的新潮詞匯并不敏感,他們信奉自然之靈。
窺點了點頭回應,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很多的信仰,也是需要慢慢入鄉(xiāng)隨俗的罷。
又走了有一炷香時間,
“嘩啦嘩啦-”
清澈水流被長著青苔的石子瓜分了流向,其中一縷與山風交響,發(fā)出清鈴般樂音,
“山泉化為溪,繾綣歸路席。”
文森特咧嘴笑了一下,步伐輕快地朝聲音的來源走去,窺倒是不緊不慢,不忘四下顧盼著,腳邊生長著的野花枝干旁,時不時有幾只螞蚱的窸窣聲,按照自然科學的邏輯它們更應該出現(xiàn)在金黃秋收的麥田中,至少不是這里,他蹲下,捏起一只,放在手里,好像感覺到一種牽拉的作用力,一根線,或是繩子,但幾乎同時便卸力了,好像,斷掉了一樣。
又行走了數(shù)十步,聲音的傳出口,是半山腰的洞窟,穴中流出山泉清冽,洞窟看起來很深,
“那端是什么?”
窺問道。
文森特雙膝跪地,伏在洞穴下涌出的溪水邊,舌頭卷動,他在暢快飲水。
窺見此皺了皺眉頭,纖細的爪子沾了些水,輕輕舔盡,淡淡的清香從唇齒間流入喉嚨,升騰后從鼻腔眼眶耳蝸溢出輕快的律動,瞳孔散大了一瞬便收縮,緊繃的神經(jīng)瞬間舒緩,
“這是……”
“弗林溪水,仌團官吏飲水之源,幸自然之靈予國之富也?!?p> 文森特站起身,面朝著崎嶇的山體,再次下跪,叩拜,眼角竟噙著淚水,
“賤王莫過于此乎,余愧靈之期,將彌過,至燈枯油盡?!?p> 虔誠的雄獅焚燒自己熱切的胸膛為香,供奉著偉大的自然之靈,肉體仿佛全然融入這山林之中,
“因伴余飲于此,假日更飲弗林果釀,便又覺特特?!?p> 文森特口中形容的“果釀”是弗林族民均喜愛的果酒,引溪水澆灌百果發(fā)酵而成,說罷,他喘息聲逐漸均勻,決心解救淳樸的人民于光怪陸離的“人類式社會”,使自由之都弗林指向正確的軌跡。
本就袖珍的身材讓窺在這頭偉岸的“獅人”旁顯得更加渺小,他不知道這名昔日君王曾犯下何種滔天大罪,但卻被一份濃厚的自責與懺悔包繞,他來到這個世界并不愿成為“降罰者”,而更偏向“觀察者”罷。之于君王,心系的應是天下,而不僅僅是條條框框的枷鎖束縛住的“具體事宜”罷。
“隨余穿此穴,至神龕,久待矣?!?p> 神龕泛指古老的廟宇,與靈魂龕名中含義相似,弗林作為淵遠歷史久于人類文明數(shù)千萬年的國度,設有神龕的存在并不稀奇。
“誰在等我們?”
窺瞇著眼睛
“祭祀?!?p> 文森特伸出手,指著正滔滔噴薄出清泉的洞口,
“余昔日之袍澤,長祭祀?!?p> 窺抬了抬眼睛,那洞穴入口依大小來看,恐怕只有自己能鉆入吧,窺已經(jīng)腦補出文森特碩大的體格被卡在這狹小的洞口時的窘境。
“自然之靈護佑……”
文森特口中喃喃念道,走近那洞口,那被持續(xù)不斷的山泉沖刷過后的山石環(huán)包著的洞口,竟隨著他的每步走近,逐漸融化,似彈性纖維,又如括約肌一般舒張,轉(zhuǎn)眼間便撐起來一人高,窺驚愕地看著這一切,這絕不是人類社會應該發(fā)生的存在。
“莫將弗林同侵徒論。”
文森特瞟了窺一眼,沉聲道,好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大概,這頭雄獅很不愿同“人類”為伍罷。他朝著那幽邃的洞口,坦然直入,
窺深吸了一口氣,林中潮濕的露水味攜帶著芳香灌入鼻孔,他卻在那一瞬,感受到了那名獅人眼神中的盛氣,之于百獸之王對人類的虎視眈眈,上前一步,洞穴已轉(zhuǎn)變?yōu)闉樽约骸傲可碛喸臁钡拇笮?,蹬著濕潤的石板,走了進去。
黑暗之于窺而言是最有利的庇護所,兩只眼睛反著灰白色的光,洞穴起初很狹窄,向內(nèi)走了數(shù)十步,突然寬闊了幾分,水珠從懸吊著的鐘乳石上滴落,四散分布的水坑時不時被砸出漣漪,窺的袖口動了動,發(fā)出“窸窸窣窣-”的響聲,他停了下來,
“汝……”
文森特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哦……螞蚱不被允許進入神龕么?”
窺將手臂垂下,螞蚱跳了出去,在光滑的石壁上佇立了良久,突然頭部抽搐,沒過多久便冒出青煙來!
“一繩之蟲,共進同退,汝此舉非挽而惡實乎……”
窺怔了一下,剛剛在林中捏起它時感受到的絲線斷裂是真實的,它與其他螞蚱正處在同一條“繩子”上,貿(mào)然強行解除其綁定關(guān)系可能會導致中樞紊亂,因為對螞蚱而言,脫離群體是認知之外的舉動。
“同汝所見,此蟲本不于此,其為弗林族民……墮落而成啊……”
文森特發(fā)出低吼,聲色俱厲,眼中如火焰般熊熊燃燒,
“罷,余不怒汝墨徒之薦,罷?!?p> 他擺了擺手,窺感受到的威壓明顯削弱了不少,看起來,自己的幸免還是托了那名畫家的福。
隨著遠處光點逐漸擴大,洞穴的出口已經(jīng)近在咫尺,不知為何,這次窺更想沐浴在“光明”之下,他腳步逐漸加快,緊跟著前面的獅人,
“回來了,小文?!?p> 刺眼的光芒覆蓋了視野,待眼睛適應了亮度,窺慢慢睜開眼,自己竟處在一個庭院之內(nèi),墻壁很高,只見蔚藍卻沒有烏云的天空,方才穿過的巒山也消失了,
“想必這不會是夢罷?!?p> 窺感慨道,他已經(jīng)被上一次的頭痛欲裂留下陰影。
“弗林神龕的存在,確實如夢一般迷幻呢……”
聲音的主人徐步從正中廟宇中走出,是個老年女性,體態(tài)可掬,云鬢高聳,眼角有些耷拉著,眼神卻明亮如雪,淡粉色的嘴微凸如喙,露著慈祥的微笑,背后生著兩扇棕色的羽翼,
“符竺祭祀,余之膀臂?!?p> 文森特走到窺的身邊,介紹道,
“墨徒之所意,余將其引入,卷備否?”
“在殿里,你去取吧?!?p> 老婆婆和藹地回應道,講話仿佛同自己的外孫一般,
“這一路,聽這孩子念叨,辛苦了。”
她轉(zhuǎn)頭看向窺,笑容未變,窺卻感覺到氣場的改變,三縷銀絲悄然從老婆婆發(fā)梢脫落,化為針,破風飛來,直指窺!
哮鳴聲劃破寧靜,窺眉頭輕蹙,好像對這樣的“試探”并不意外,伏低身體,
“第一針……”
側(cè)滾而出,騰空躍起,
“第二針……”
落地無聲,順勢回身,
“當-”
“第三針在背后?!?p> 銀絲被彈飛,于空中恢復了頭發(fā)的柔軟輕緩飄落,窺摳了摳很久沒有打磨過的指甲,輕描淡寫地道。
“愿意把背后交給老身嗎?”
窺閉了一下眼睛,呼了一口氣,
“那頭獅子需要我,你可不敢要我的命,小妹妹?!?p> 窺有些調(diào)侃地扭頭,看向面頰微紅的老婆婆。
“老身符竺,據(jù)我所知,“驚君”是來自白堊紀的遠古生物,論輩分恐怕是老身的祖宗,能解釋前輩你存在于此的原因?”
窺暗自驚訝,面前的形似“貓頭鷹”的鸮面人竟能定眼看出自己的種族,按照自己悉數(shù)了解,人類對歷史文明演變的研究還未徹底完善。
“別小看弗林的神明?!?p> 符竺嘴角露出淡笑,蘊意一種自信。
“所謂自然之靈……?”
“弗林所具備的底蘊,遠不止于此喲。”
她扭著身體,走近窺,
“晦明創(chuàng)造樂園。”
“哦?”
窺心中一緊,
“看起來知道這句話的外行人快要喧賓奪主了。”
“哈哈……”
符竺掩面輕笑,
“前輩警惕的樣子還真是讓老身好笑。不必擔心,之于你的“重返故鄉(xiāng)”老身并不怎么好奇,和那些人類不同,“自由之都”的稱謂也不是白起的,既然前輩是應邀解決弗林國難,便是貴人,還請殿中稍坐?!?p> 她舉起一邊翅膀,托在窺背后,由于用力過度還掉了幾根羽毛,不過對已年華垂暮的自己而言也不太在意了。
“對了,關(guān)于前輩是“外來者”的事,作為你與老身的秘密,不必告訴孩子。”
?。ㄊ碌饺缃窨梢员桓嬷木€索)驚君:
白堊紀(1.35億-6500萬年前)時期存在于地球的哺乳類嚙齒動物,形貌似獾鼠,由志留紀(4億年前)海侵中甲胄無頜類生物基因突變進化而來的高智慧變異種族。由于體型瘦小,后因同時期“恐龍”等巨型生物的存在遭自然選擇淘汰而滅亡。如若沒有強烈的外界干預,驚君或成地球最早進化至相似或高于人類樣貌與智慧的種族。
打飛的老鼠人
但愿這種不懈的努力可以等到讀者思維的高光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