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訓(xùn)課結(jié)束的時間點,正趕上BJ的晚高峰,田欣蓮煩躁地甩了甩頭發(fā),看著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一行行字,盡管她已經(jīng)把培訓(xùn)內(nèi)容記得非常詳細,但是一腦袋漿糊的她,并沒有把內(nèi)容消化掉。
下午培訓(xùn)老師加大了培訓(xùn)力度,光是各種排班,ABCDEF班的上下班時間都讓她郁悶。
她抬頭看了看四周其他學(xué)員也是一臉疲憊,被高強度的培訓(xùn)蹂躪過的頹喪模樣,她好似聽見有兩個人議論著,不如換個工作吧,事還挺多。
田欣蓮這才明白培訓(xùn)師開場白的意思,他說別看現(xiàn)在你們嘻嘻哈哈,三天培訓(xùn)期一過,就能淘汰掉一些人,這是BJ,極少人有選擇工作的余地,這里不是你們叫苦叫累隨心所欲的地方,怕吃苦,勸你們趁早回老家!
田欣蓮當時就十分認同老師的后半段話,現(xiàn)在她也認同老師的前半段話,尤其是他年輕的臉上堅毅的表情,他用力握成拳的右手,仿佛想把這些話刻到學(xué)員們心里。
可惜,絕大部分人都不屑一顧,嗤笑著互相小聲議論,老師倒是有當傳銷頭子的資質(zhì),灌起心靈雞湯來毫不含糊。
培訓(xùn)老師在下午逼著每個人喊了無數(shù)遍的服務(wù)術(shù)語,有時讓所有人一起練習(xí),有時突然點名一個一個站起來說給他聽,搞得學(xué)員們精神高度緊張。
田欣蓮因為中午見了一面宋念熙,一下午她的注意力都不能很好的集中,但是培訓(xùn)師又嚴苛至此,她無比清楚的知道,她不能失去任何的工作機會,沉重的生活壓力壓在她身上,她只能拼盡全力跟生活搏斗,不能認輸不能認慫,一個宋念熙又怎樣,他只是一個不愉快的小插曲,不能對她的生活有任何影響。
田欣蓮不斷的心理暗示很起作用,她努力睜大眼睛,緊握住手里的筆,把老師講的每一條都記在本子上。
課間休息的十分鐘,田欣蓮喝了半杯熱水,在她的筆記本扉頁上寫下了一句話:沒有鞋穿的孩子要努力奔跑,沒有風(fēng)的風(fēng)箏要自己努力往上飛。
田欣蓮沒來由的一向不喜歡感嘆號,所以在這句鏗鏘有力的話語后面她畫上了一個圓圓的句點。
學(xué)員們陸陸續(xù)續(xù),猶如一只只戰(zhàn)敗了的公雞踱出了培訓(xùn)室,田欣蓮暗笑自己,再等又如何,難道公交車上會有空位置,還是別傻了。
田欣蓮習(xí)慣的摸出手機連上網(wǎng)絡(luò),沒有信息,沒有電話,沒有微信,她自嘲的笑了一下,點開老媽的頭像,發(fā)了一條親吻你的表情包。
田欣蓮收拾好自己的物品都塞進背包,環(huán)視了一下教室已空無一人,就走到墻角關(guān)上了所有的燈光,隨即有太陽光虛弱地照了進來,無力地匍匐在光潔的地板上。
田欣蓮自知晚高峰可怕的擁擠,所以她不著急的晃出了教室,走到門口她卻停下了腳步,拐角處就是一間寬敞的人事部,格子間里仍然坐滿了人,他們一個個都低著頭在電腦前面忙碌著,這就是田欣蓮一直羨慕的辦公室白領(lǐng),他們沒有一個準時下班,都還在加班。田欣蓮彎起嘴角笑著,大家都在努力工作,蕓蕓眾生,辛苦至極,又鮮活如斯。
田欣蓮在公交車上被擠得腳不沾地,她把背包背在自己胸前,一手拉著頭頂?shù)牡醐h(huán),一手握著手機抱著背包,一邊在背每個班次的上下班的起止時間,明天老師提問的時候她可不想出糗。
到海淀黃莊那一站時,田欣蓮身邊的一位大姐下了車,田欣蓮喜笑顏開的坐在了她讓出的空位置上,輕輕轉(zhuǎn)了轉(zhuǎn)有些酸麻的腳,僅是這樁小事已經(jīng)讓田欣蓮喜盈滿懷。
她將車窗推開一條縫隙往馬路上看去,這世界一如既往的繁華嘈雜,路邊停滿了一輛輛車,一輛黑色的SUV吸引了她兩秒鐘的目光,因為那輛車的車窗大開,一個年輕男人正失落的一手支頤坐在里面看著天空,田欣蓮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西邊天空快要消失的晚霞,不禁飛快掏出手機拍下了夜幕降臨之前的這一幕天空。
這張照片抓拍的很好,田欣蓮非常清晰的拍下了晚霞浮在海淀劇院房頂上的天空,所以她得意的將這張照片曬在了她的QQ空間里,并配以文字:無人祝賀的生辰,姑娘,你要天天開心。
與田欣蓮失之交臂的宋念熙并不知道,田欣蓮曾經(jīng)有兩秒的時間看了他一眼,他也在第一時間錯過了她發(fā)的QQ動態(tài),那是田欣蓮四年后發(fā)的第一條說說。
那朵曾被他們共同注視過的晚霞,在黑夜徹底來臨之際將它毫不留情的吞沒殆盡。
吳琴穿著保潔的工作服在前臺用指紋打了卡之后推開大門走了出去,她沒有時間去宿舍換工裝,因為路邊賣菜的小攤們差不多就要被城管攆得滿街亂竄,她又不舍得去超市買那些蔫壞的又超貴的菜,只能盡快趕在城管出現(xiàn)之前去買一把今晚要吃的青菜。
吳琴今年五十歲出頭,在鄭州很不好找工作,托了朋友的關(guān)系,如今在一家大廈里做保潔員,免費提供的宿舍在地下室,陰暗潮濕,不讓用電做飯,沒辦法,吳琴只能等所有人下班之后才能悄悄用床下藏著的電煮鍋煮一碗面條吃,宿舍里的幾個老姐妹都是這樣做飯,她們誰也不舍得上街吃飯。她們一起吃各自從老家?guī)淼碾缣}卜條,再買一個饅頭,就一口開水就是她們的一頓飯了。
吳琴今年開始覺得眼睛看東西不太清楚,她上班時很忙碌,也不喜歡老巴拉手機,所以她都是等下班休息時才連上一會兒網(wǎng)絡(luò)看一看有沒有孩子們的微信。
吳琴的兒子叫田欣亮,跟他的女朋友在浙江打工了很多年,也不說結(jié)婚,倆人一分錢都沒攢到,一直讓她操碎了心。
吳琴打開微信,有好幾條未讀信息,吳琴還是一眼看見了田欣亮的頭像上的五條未讀信息,她立刻點開,湊近了才把字看清楚,無一例外,又是工資不夠倆人花,來問吳琴張嘴要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