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的BJ城,夜生活自此才剛剛開始,田欣蓮小心翼翼地騎著電動車穿梭在人群車流中。
出了北四環(huán),道路兩旁的路燈似乎都沒有那么明亮了,西北旺這邊多的是路邊小公園,昏黃的路燈映襯著黑黢黢的樹林及小道,出來散步的人們悠閑地踱著步子,田欣蓮時刻警醒著自己不能分神,以防有突然沖出路面的小孩子。
溫度快速地降下來,夜風(fēng)吹面,田欣蓮慶幸自己身上有棉衣可保暖,有些心急的商家已經(jīng)把折疊桌椅一張張擺在路邊,一盞明亮的燈光高高掛起,燈下有夜歸的人們低著頭,從容地吃一頓不用慌張的晚餐。
BJ快節(jié)奏的生活讓每個人都飛快旋轉(zhuǎn)似陀螺,田欣蓮見過太多一邊趕公交車一邊嘴里咬著包子的上班族,也見過太多過了飯點蹲在大路旁吃快餐的快遞小哥,更見過深夜還飛奔在大街小巷的的哥的姐。
在夜色的屏障下,奔波了一天的人們放松了心神,舒展了筋骨,帶著一身的疲憊紛紛趕回自己那個臨時的家,所以田欣蓮在村口的路邊就發(fā)現(xiàn)前面堵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來往的車輛迎頭碰上,誰也不肯讓行,喇叭聲,咒罵聲,大人罵小孩哭,為這個夜晚平添了更多的煙火氣息。
田欣蓮?fù)O码妱榆囃浦白撸龥]有膽子也沒有那個技術(shù)在這些汽車和火冒三丈的人們中間騎過去,正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jī)鈴聲一聲高過一聲的響了起來。
田欣蓮的電動車是最小的那個型號,所以她能一手穩(wěn)穩(wěn)地推著,另一手從口袋里掏出手機(jī),吳琴的名字大大的出現(xiàn)在鎖屏上。
吳琴是個急脾氣,打電話超過五秒沒人接就會掛斷,因此田欣蓮每次都耐心地等待這五秒過去,接著迅速撥回去,因為吳琴總是抱怨每個月電話費太貴,光是基礎(chǔ)套餐的錢就要平白給了運營商,所以田欣蓮總是讓話費從自己這邊扣除。
田欣蓮在接通電話后就揚起笑臉問道:“老媽,晚飯吃的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想起來……”
吳琴氣急敗壞的聲音打斷了田欣蓮難得的撒嬌,只聽見吳琴的大嗓門從話筒中傳過來:“你說我養(yǎng)你們有什么用,我一個人把你們兩個拉扯大,我容易嗎,???你們是不是打算把我氣死才算完?!?p> 這段熟悉的開場白,田欣蓮聽了快二十年,她在吳琴面前已經(jīng)做到了盡她所能的聽話懂事,她也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建設(shè),給自己的心穿上了一層厚厚的鎧甲,可是一點都沒有用,每次吳琴發(fā)狠崩潰時的抱怨控訴,都能輕而易舉的擊破她所有的防御,最親的人總是知道你的痛點在哪里,狠狠戳下去的時候,田欣蓮毫無抵抗之力。
田欣蓮被一陣?yán)滹L(fēng)激得打了一個冷戰(zhàn),幾乎快要握不住手機(jī),或者說她想扔下手機(jī),那樣就不用袒露著自己的傷口看著老媽往心里捅刀子,但是,吳琴在這世上受的所有苦楚只有田欣蓮最清楚,都說母女連心,其實有時候命也是連在一起的。
田欣蓮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也許是吳琴看不到田欣蓮此時一副欲哭無淚的破碎表情,所以她毫無顧忌的痛罵著那個不成器的田欣亮,田欣蓮用不著接話,因為她知道,很快這把火就會燒到她的頭上,所以她靜靜的等著。
吳琴見田欣蓮久久不開口,聲音拔高了一個度,說道:“你也不是個好東西,你跟那個程學(xué)東不明不白的住在一起一年半,讓你把他帶回家給我看一眼,你倆這事就算定下來了,可你就是不愿意,說什么還不想結(jié)婚。你說說,就你這樣的,有人要你就是你燒高香了,你還想找個大老板???你倆沒名沒分的住一塊兒算咋回事?你是不是賤,你就這么不值錢……”
吳琴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讓田欣蓮無力招架,在聽到那個賤字的時候,她毫不猶豫摁斷了電話,她不想跟老媽頂嘴,她不想在老媽面前哭泣,她只有遠(yuǎn)遁。
口袋里的手機(jī)瘋狂的響個不停,田欣蓮卻再沒有掏出來看一眼,她知道那全是吳琴的電話。
田欣蓮早已推著電動車走了很遠(yuǎn),她卻麻木地忘了騎上它回家,她恍若游魂一般目光空洞,腳步無力。
平時有些害怕的幽深小路,田欣蓮此時也全然不知道怕了,伸出右手撫上臉頰,臉上冰涼,她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流過一滴淚了,流淚沒有用,那只會讓田欣蓮軟弱,可是此刻她的心如這沉沉黑夜,看不到一點光亮。
田欣蓮心中憋悶,委屈得快要爆炸,可她不能炸,她是吳琴最后的依靠,孩子長大了,就和媽媽互換了身份,這或許就叫成長吧。
田欣蓮等手機(jī)徹底安靜下來之后,拿出來連上網(wǎng)絡(luò),點開田欣亮的微信想打個語音電話,又不想讓未來嫂子聽到,所以她停下來,身子一軟隨便坐在馬路牙子上,發(fā)出一句話:田欣亮你大爺,吃相不要太難看,你啃老起碼要有個底線,你說在市里買房,你說了幾年?你真想靠老媽一個人給你拿出來首付?
隨即送上一連串鄙視你的表情包,田欣蓮尤覺得不解恨。
不到一分鐘就收到了回信:口吐芬芳的小姑娘不是好妹妹哦,我大爺不是你大爺?我沒想過靠老媽一個人啊,不是還有你嗎,你在那么大的BJ一年不少掙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把錢都給了老媽,那我還愁什么。
田欣蓮看著他發(fā)的一個大笑的笑臉,氣得想把他的大門牙打掉。
田欣蓮用力打出一行字:那是我給自己攢的嫁妝,你不用惦記,你有本事就別伸手要錢,你自己去買房,老媽也不用天天吃咸菜條。
田欣亮回道:反正買房的事我不愁,有這么能干的老媽和妹妹,我又不急著結(jié)婚。
田欣亮隨即又發(fā)過來一句:生氣了???又想刪我?成天只會這一套,你不煩我都煩了。
田欣蓮一氣之下把手機(jī)狠狠摔到了路邊的草叢里,站起身在原地抓狂地轉(zhuǎn)了好幾圈,在心里瘋狂吐槽,這就是你重男輕女慣出來的渣男!你能養(yǎng)他一輩子!拖死我不算,將來你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