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止戈

　　張謙給他倒上一杯，笑道：“你借人家地方賺錢，也不照顧人家生意。”

　　說書人道：“道長錯了，是我在幫店家招攬生意才對?！?p>　　又道：“道長的茶是沾了仙氣，我沾點道長便宜，好多活幾年?！?p>　　張謙問他：“那瀆城的事情可是真事？”

　　說書人道：“一分真，九分假?！?p>　　張謙再問，他道：“那位道長頗懂些建造工事，不過是教了些技術。我若如此說，那要餓死街頭了?！?p>　　“是極，是極?！?p>　　張謙道：“你我相逢便是緣分，我送你一卦?！?p>　　說書人問：“要八字還是手相?！?p>　　張謙道：“八字罷?！?p>　　接了八字，張謙掐指演算。道：“你這八字沒甚可看的?！?p>　　張謙道：“你苦難將過，以后是個富貴命了?！?p>　　說書的大喜，問：“道長可告我姻緣否?！?p>　　張謙又一番演算，笑道：“就這兩年了，勿需憂慮?！?p>　　八字道理，演自易數(shù)，乃先有人，再有命。與人算者需洞觀人情，曉人性情，然后推演，測之則準。

　　張謙以其心性，合八字推演，故有此語。

　　說書人愁苦道：“我已年近四十，怎地還要兩年。”

　　又問張謙：“道長可有住處？”

　　道：“我家在雷尊殿側旁，道長不若往我家中歇息?！?p>　　張謙稱謝拒絕，道：“既有清靜地，我去雷尊殿掛單吧?！?p>　　雷尊殿處市井，周遭多住戶，時有行人路過，兒童小巷追逐，別有一番清靜自在。

　　張謙入觀進香，道明來意。接待道士即引他至住處。

　　道：“小觀平日只來些香客，不想近日熱鬧了許多。”

　　張謙問他，他道：“昨日自楚國來了兩個道士，現(xiàn)下也在觀中?！?p>　　又絮叨道：“如今楚吳開戰(zhàn)，道友莫要亂跑了?！?p>　　張謙訝然：“你哪里來的消息？”

　　接待道士道：“便是楚國道士講的?！?p>　　其又引張謙來見楚國道士，竟是周澄明。

　　張謙喜道：“道友怎至此地？”

　　周澄明亦十分欣喜，引張謙至房中，又叫來周靜歸。

　　其道：“我父做出那等事情，我兄妹無顏居京師，便做了云游道人?！?p>　　憶及舊事，三人不勝唏噓。

　　張謙又問戰(zhàn)事，周澄明道：“自道盟失勢，晏素懷儒門于朝中勢大，攛唆皇帝開疆拓土?；I備一年有余，今大軍開撥，不日即抵邊境?！?p>　　張謙問：“吳國國主如何說？”

　　周澄明道：“亦已發(fā)兵?！?p>　　張謙道：“兵戈一起，天地難寧，外魔定要趁機作亂?！?p>　　周靜歸嘆道：“此是朝中之事，我等亦無能為力?！?p>　　張謙道：“我欲見吳國國主，二位可有門路？”

　　二人搖頭。

　　張謙道：“我先往京師，再圖良策?！?p>　　二人勸他不住。張謙或駕云，或施五行遁術，晝夜不歇，三日至京師，先往道盟見主事之人。

　　道盟于吳國主事，道名蔣忠禮。

　　其道：“若非你將郭師兄逼入魔道，豈能有今日之禍。況我等俱是方外之人，如何理這世間俗世?！?p>　　此道不通。張謙入天師觀，見住持，道：“如今外魔作亂，若再興兵事，恐有大禍?！?p>　　住持道：“靜極則動，戰(zhàn)與不戰(zhàn)皆是大道運轉，道友何必執(zhí)迷?！?p>　　離了天師觀，張謙直罵住持修行修壞了腦子。

　　又訪數(shù)座道觀，皆不愿理會此事。

　　張謙無計可施，是夜，居皇城外客店，待至夜深人靜之時，焚香一柱，行嫁夢之法，入皇帝夢。

　　陳道：“今有楚國興不義之兵，來犯吳國，吳國理當痛擊之。然，如今有外魔作亂，若大動干戈，則戾氣資外魔，故請陛下只以堅守，更不可傷及無辜百姓。若明日午時天降大雨，則此言為實，萬望陛下納貧道諫言?！?p>　　吳國皇帝驚醒，喚來左右侍奉。次日早朝，說此事與朝中大臣。

　　有上大夫楊士端道：“此是陛下以百姓為念，故有此夢。然楚國屢犯我疆界，若不痛擊，則其必欺吾國勢弱膽小，再無安寧之日?！?p>　　皇帝又道：“那道士言，午時有大雨。”

　　又有大臣衛(wèi)奉勤出列，道：“我聞道門中人身懷異術，或有入夢之法，或有布云施雨之能。此中或許有妖人作祟，壞我國國事。”

　　蔣忠禮聞言大怒，其地位顯赫，立于皇帝右側，道：“老匹夫，你莫含血噴人。”

　　又上奏曰：“我道門中人向來不問國事。況嫁夢之術非返虛境高人不能用，布云施雨乃是請神之法，如今道人不能溝通上天，如何會是我道門中人作祟?！?p>　　楊士端道：“當日春和觀大醮，有張謙溝通上天，我聞彼已至京師。你如何說？”

　　蔣忠禮道：“此人與我道盟不睦，無甚關聯(lián)?！?p>　　衛(wèi)奉勤道：“道盟統(tǒng)領天下道門，豈一句無甚無聯(lián)推托了事?！?p>　　眼見軍機大事要變成儒道之爭，皇帝道：“勿需再議。且看這雨下是不下?！?p>　　自得和圣真?zhèn)?，張謙修行日益精進，如今已悟得風雨雷電之道，初入返虛之境。

　　至午時，其隨風而起，袖袍一揮，即起大風，片刻工夫聚來烏云，其立于云層之上，點出一指，即雷鳴電閃，大雨傾瀉下來。

　　路上行人紛紛尋處避雨。

　　皇帝留眾大臣宮中用膳，到午時，眼見黑云聚來，降下一場大雨，只一刻鐘，云銷雨霽。

　　皇帝問蔣忠禮：“果是那張高功所為？”

　　蔣忠禮因郭忠玉之事，深知張謙為人。

　　道：“此人目無綱常，乃是個野道士。陛下萬不可為此人誆騙?！?p>　　皇帝道：“朕有伐楚之心久矣，若得此人，豈不是如虎添翼。即便不為我所用，亦可結下善緣?！?p>　　眾大臣見皇帝伐楚之心不改，安下心來。

　　楊士端道：“請陛下下詣，召他入宮來見?！?p>　　張謙行雨一刻鐘，張口一吹，吹散陰云，歸旅店。不消一刻，有官差尋到他，宣他入宮。

　　入宮面圣，眾大臣皆在列。

　　皇帝先詢問夢中之事，張謙坦然承認。

　　皇帝問他：“外魔為何物？”

　　張謙道：“人心不正，外魔自生。天災人禍俱是外魔根基?！?p>　　皇帝道：“我亦不愿興兵，然楚國屢犯我疆界，朕為祖宗基業(yè)，無有退路?！?p>　　張謙道：“楚國一方，我亦當盡力說和，若事有不成，陛下再戰(zhàn)不遲?！?p>　　皇帝道：“依真人之言。”

　　欲設宴招待張謙。

　　張謙道：“事有緩急，我先往楚國，阻止進軍。”

　　言罷往楚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