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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醒航路

第十八章 獨上高樓

夢醒航路 效之 4537 2021-05-03 07:38:16

  朱篤行按照奶粉品牌排名、市場占有率和公司銷售額等情況,擬定了詳細的債轉(zhuǎn)股實施方案和具體步驟,讓趙憨幫助把關(guān)。

  趙憨:“吃柿子揀軟的捏。商場上,只有靠實力說話。兄弟還是看的很準,但要注意一點,保密。和廠家談判,你要親自出馬,不能委托給其他人。公司內(nèi)部,也只有你們兄弟倆知道就行?!?p>  朱篤行:“言之有理,萬一計劃被人識破,先死的是我們?!?p>  朱篤行打電話把一家一般品牌的廠家副總魏仁叫來。魏仁身穿黑夾克衫,一雙黑色休閑布鞋。小平頭,嘴唇上撅,看上去有點木訥。那張與年齡不相符的臉上,分明注解著他年輕時遭受了不少磨難。

  朱篤行換了一身嶄新的西裝,系紅領(lǐng)帶,手腕上帶著浪琴表,手持兩個手機,發(fā)型比往日更有派頭。居高臨下的傲慢,與平日的他,形成強烈的反差。他嘴皮子滑溜溜,如同抹了油,也不說奶粉銷售的事,仿佛叫魏仁來沒任何事情,就是閑扯的,大到國家大事,小到雞毛蒜皮,只是為侃而侃。

  魏仁聽了一陣,感道一頭霧水:“朱總,你叫我來有事嗎?”

  “哦,光顧聊天了,咱們到倉庫去看看。”

  到了倉庫后,他指著角落里小山似奶粉說:“你們還是把這一堆貨抓緊拉回去吧,占著我們的倉庫,賣的那點貨,還不如我們的倉庫占用費呢!”

  魏仁訕笑:“朱總,你不是不了解我們的難處,你們這樣大的批發(fā)商都賣不了,誰家還要我們的貨?再說,你們的欠款也幾十萬了,都半年多了,還沒有結(jié)算呢?”

  朱篤行:“不用說你這樣一般品牌的貨款,就是大品牌的貨款,還壓著一大堆呢。他們像瘋狗一樣,天天追著我,快把我逼死了。我們呢,也實在是沒有辦法,相互理解吧?!背蠲伎嗄樀臉幼?,讓一旁的趙憨差一點笑出聲來。

  魏仁:“那不行!”他急的臉上冒汗,雙手不住地搓來搓去。

  朱篤行:“要不這樣,你看行不行。把我們欠你們的貨款,轉(zhuǎn)化為我們公司的股份。我們呢,優(yōu)先推銷你們的產(chǎn)品?!?p>  魏仁聽到這里,想了半天說:“這倒也是個好主意,但這么大個事,我做不了主,我抓緊回去向董事長匯報,須開股東大會,你等著我回話。”說完,無奈地走了。這“黃世仁”竟被“楊白勞”耍了。

  趙憨在一邊聽著,對朱篤行豎起來大拇指,你小子,是個狼人,不僅能演能侃,說瞎話臉不紅,靜若處子,還會用激將法。

  朱篤行聽后,狡黠地笑道,“孫子兵法上說,‘兵者,跪道也?!抑皇菍W(xué)了點皮毛。”

  趙憨走出門,看著魏仁踉踉蹌蹌遠去的背影,心又隱隱作痛。趙憨猛地在桌子上很捶一拳,自言自語道,市場啊,真是一把殺人刀。大魚吃小魚,這是無情的市場法則,又有誰能夠逃脫弱肉強食的命運。

  魏仁和董事長蘇醒匯報后,蘇醒聳拉著眼皮想了許久,一籌莫展。本指望要回點資金,加速生產(chǎn),帶來的結(jié)果卻更讓人失望。在股東會議上,蘇醒作了債轉(zhuǎn)股說明后,股東們腦袋似被棍子捫了,頭皮發(fā)麻,楞半天才明白過來。

  喻老漢站起來,眼睛里冒出火星,“你這個賣國賊,我還指望著要回錢發(fā)工資,去醫(yī)院查查體呢?崽賣爺田不心疼!”話沒說完,老淚縱橫。

  小伙子柏義堅龍卷風(fēng)似地跑過去,拽著魏仁的衣服,咬牙切齒道:“魏仁,你拿了人家多少好處?,今天,你不當(dāng)著大伙的面說清楚,不要怪老子不客氣。不告倒你,我就不姓柏。”突然,一把掃帚朝魏仁身上飛去,魏仁一躲,掃帚打到杯子上,嘩啦一聲,水灑了一地。

  魏仁看到大伙怒氣沖天,震的屋頂塌了一般,想解釋又不敢吱聲,委屈地看看董事長,又朝向監(jiān)事會主席水曲弘,可憐的連一個屁也不敢放。

  水曲弘一米九左右,體重二百多斤,轉(zhuǎn)業(yè)軍人出身,在部隊曾經(jīng)得過師部摔跤冠軍。在籃球場上虎虎生威,三步跨欄,沒有人敢攔他。別看他四十剛出頭,打起架來,一般小伙子不是他的對手。他粗大嗓門,本不想說話,一看這局勢,站起來指著扔掃帚的葛力猛道:“小葛,怎么動手呢?太過分了!不想開會就滾出去。”葛力猛個頭瘦小,瘦的皮包骨頭,做事不管不顧,外號“愣頭青?!?p>  水曲弘看著小葛低頭坐下后,自己也坐下,又轉(zhuǎn)向老喻、柏義堅:“你們兩個也不對。咱們這是開會,討論、辯論都可以,即使聲音大點也理解。但是,不能侮辱老魏的人格。誰再這樣,按照會議紀律處置。誰有高招,可以說出來,大家同意后,按你的意見辦不就是了嗎?”

  水曲弘在公司一向以仗義執(zhí)言,作風(fēng)正派聞名,群眾威信高。他的話,使得亂哄哄的會場秩序逐漸平靜。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都理不清頭緒。

  水曲弘沉了一會說:“董事長,我有兩個辦法。把咱們積壓的奶粉都分給大家,作為前三個月的工資發(fā)了。銷售多的,還可以多拿提成。再派人到通達公司要賬,要回賬的百分之十五作為獎金。如果大家同意,竇秘書抓緊去起草股東大會決議。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是騾子是馬,牽出來遛遛。我倒想看看大家的本事?!?p>  蘇醒這人,如果下著小雨,即使忘記帶雨傘,也是邁著四方步走到車前。他一直低頭喝水抽煙,掌握著人們的思路走向。他十分清楚,不爭個臉紅脖子粗,思想統(tǒng)一不起來。聽到這里笑道:“水主席的這兩個辦法,是逼上梁山。我看可以考慮。公司的難處,大家一起背?!?p>  坐在角落了一直不吭聲的章樹信霍地一下站起來:“沒那金剛鉆,就別攬那瓷器活。都掂量一下自己,誰能賣出一箱奶粉去,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p>  蘇醒心驚肉跳地聽著,聽到這里,釋然了。十分鐘過去了,沒有人再張牙舞爪。屋子里煙霧繚繞,壓的人們幾乎喘不過氣來。

  蘇醒皺眉道:“不入股吧,濱海通達公司也還不了錢。入股后呢,還能保持著這個銷售渠道,還能銷售部分產(chǎn)品,說不定我們還能渡過難關(guān)。店大欺客,客大欺店,自古如此。我們哪有話語權(quán)啊?!?p>  大家仔細琢磨了一陣,覺得有道理,一根、兩根、三根的手臂堅定地、彷徨地、無奈地舉了起來,同意入股。在股東大會決議上簽字,年老的年少的,或渾濁或清澈的眼睛里寫滿了憧憬。

  魏仁帶著股東大會決議和董事長授權(quán)委托書,來見朱篤行。朱篤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場與濱海通達優(yōu)品有限公司入股協(xié)議,讓魏仁簽字蓋章。

  魏仁看了一遍協(xié)議,沉下臉來。良久,感到像賣國賊一樣,顫抖著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把股東大會決議和董事長授權(quán)委托書也一并交朱篤行。唉,一聲長嘆,欲哭無淚的樣子,讓趙憨深有同感。

  朱篤行嘗到了“宰人”滋味,征服者勝利的喜悅洋溢在臉上。他拍著魏仁的肩膀說:“老兄,以后咱們就是一個鍋里摸勺子,一家人。下一步,我們就到工商局辦理股東變更手續(xù),還需要您配合?!?p>  “這沒有問題,這次簽字后,以后的事直接辦理就行了。”魏仁緊緊抱住朱篤行,似乎已經(jīng)抓到了救命稻草。

  魏仁走后,趙憨才感到自己的主意是“一種文明的掠奪”,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感到心在滴血。又想,也是無奈之舉,市場本來就是優(yōu)勝劣汰。

  他想到了罌粟,制取鴉片的主要原料。1840年4月,英國下院就是否因鴉片貿(mào)易對中國發(fā)動一場戰(zhàn)爭展開辯論。之所以辯論,是因為即使以“自由貿(mào)易權(quán)利”為遮羞布的人們,都知道鴉片貿(mào)易是違背良心。外交大臣帕默斯頓說:“我們沒有永遠的盟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永恒的只有利益,我們的職責(zé)就是追尋利益?!翱v然鴉片貿(mào)易不光彩、不道德,也是支撐大英帝國利益的支柱,一定不讓它倒塌。”耀眼的罌粟與吃人的準則,厚顏無恥的強盜邏輯。

  看到他發(fā)呆的樣子,朱篤行給他講了個笑話。朱篤行老家的書記,睡了別人家的老婆,被外出打工的男人撞見,被揍的哭爹喊娘。竟說:“我也是幫你的忙!”這是什么混蛋邏輯!你幫的她是那個忙還是那個忙?

  他一時糊涂了,這債轉(zhuǎn)股是對還是錯?只能看結(jié)果了。便語重心長地對朱篤行說,“老弟,咱們身上的擔(dān)子千鈞重啊,不能辜負了股東們滾燙的心!”

  朱篤行說:“老哥,你放心,我已經(jīng)擬定了商品差異化經(jīng)營方案,對一般品牌,著力開拓縣城和鄉(xiāng)鎮(zhèn)市場?!?p>  趙憨聽后,心里好受了一些,也看到了債轉(zhuǎn)股后的曙光。便說:“對,我也是這么考慮的。他們不容易啊。你看魏仁,五十多歲的漢子,就差點掉淚了。他們的產(chǎn)品,在縣城和鄉(xiāng)鎮(zhèn)還是有市場的,只是沒有能力搭建銷售網(wǎng)絡(luò)?!彼瑫r建議,縮短經(jīng)營戰(zhàn)線,砍掉效益不好的商品,集中資金,集中力量,做好奶粉等剛性需求產(chǎn)品專營專賣。如同***所說的,集中優(yōu)勢兵力打殲滅戰(zhàn)一樣。聚焦,才能更好地發(fā)揮優(yōu)勢,做強做大,千萬不能淪落為下一個被“宰”者。

  朱篤行按照同樣的方法,與十幾個一般品牌廠家簽訂了債轉(zhuǎn)股協(xié)議,增強了資金實力。原來需要歸還的貨款,一下子裝進了濱海通達優(yōu)品有限公司的錢袋子。朱知行的腰變粗了,心中歡喜不已。

  他們又按照既定規(guī)劃,拿著這批貨款,買斷了貝因美、伊利、飛鶴、雅士利等國內(nèi)名牌奶粉廠家省內(nèi)總代理權(quán),簽訂了戰(zhàn)略合作協(xié)議,進一步明確了雙方的責(zé)任、義務(wù)、權(quán)限和范圍,合作經(jīng)營體的局面初步形成,成為省內(nèi)唯一的名牌奶粉等嬰幼兒優(yōu)品總代理商。半年內(nèi),銷售額增長了兩倍,全體員工每人普漲工資三百元。

  員工看著自己的公司穩(wěn)固占領(lǐng)了省內(nèi)市場,業(yè)績翻翻,紛紛要求入股,僅員工入股一項,一千萬元現(xiàn)款入賬。員工入股后,對公司有了家的歸屬感。公司的業(yè)務(wù),就是自己的業(yè)務(wù)。與公司同呼吸,共命運,心連心。大公司的自豪感,寫在每個員工的臉上。他們感到自己長高了,與親朋好友聊天時,總是聊起公司的業(yè)務(wù)。遇到不熟悉的,總是遞上名片??腿艘豢?,哦,通達優(yōu)品有限公司的,厲害!厲害!艷慕的目光投向他們。員工們感到公司提升了自己的臉面,幸福感油然而生。

  員工們的一舉一動,朱知行、朱篤行弟兄倆看到眼里。難怪有人說,入股才入心。他們談起發(fā)的獎金來,個個眉飛色舞。股份,如一根無形的紐帶,把公司上下的心拴在了一條繩上。員工們說話的底氣足了,營銷的點子多了,嘴也比從前甜了許多。沒有買車的員工,盤算著買車后可聯(lián)系更多的客戶,就貸款買了中檔次車。還說,檔次低了,怕給公司丟人。

  朱知行、朱篤行聽說后,眉開眼笑道,還是老祖宗說的對,“上下同欲者勝”。但一想到身上擔(dān)著這么多人的飯碗,壓力山大的緊迫感,逼著他們謀劃著實現(xiàn)凌云壯志的經(jīng)營策略和落地措施。

  兩人正商量間,突然,朱篤行接到大舅哥的一個電話,“小朱,你抓緊到醫(yī)院來一趟吧,戚邐被車撞了一下?!逼葸娛侵旌V行的老婆。

  朱篤行、朱知行風(fēng)馳電掣般奔到醫(yī)院,一看,天塌了。戚邐經(jīng)搶救無效,已經(jīng)喪生。朱篤行悲痛欲絕,一陣暈眩,差點撞到墻上。爬到戚邐的身上,抽泣著:“咱們剛剛過上好日子,你怎么狠心撇下我走了!”

  晚飯后,趙憨在小區(qū)外遛彎,聽到朱篤行老婆車禍身亡的消息,他愈加想不明白,難道是他有錢不還賬“宰人”的報應(yīng)嗎?但老板是他哥啊,他是丫鬟帶鑰匙,當(dāng)家不做主。又想,如果都守信用,按時結(jié)算貨款,還能有三角債嗎?究竟誰是始作俑者?

  他走到博雅茶樓前,傳來《滄海一聲笑》的琴聲。那琴聲一瀉千里,暢快淋漓,對人有著原始的吸引力。他忍不住到茶樓一看,那撫琴的女子,膚如凝脂,螓首蛾眉,明眸皓齒,實是個出色的美人。

  他從茶樓出來,迎面遇到吳剛。吳剛說,那女子是一個大老板包養(yǎng)的。為了洗錢,大老板投資為她開設(shè)了這茶樓。許多人都慕名而來,其實,都不是來喝茶的,而是來一睹芳容的。

  夜里,趙憨夢見王國維在吟誦晏殊的《蝶戀花》:“昨夜西風(fēng)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北闵锨皢柕溃骸斑@錢究竟是齷齪還是干凈?”

  王國維:“怎么糊涂了?雖然每個人看問題的角度、立場不同,但歸根到底要看這錢是怎么來的?又是怎么用的?”忽然,聽到有人喊,王國維投湖自盡了。趙憨被驚醒了,“不知東方之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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