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敗,喬潤修戰(zhàn)死
“什么叫湊熱鬧?這里的大夫還少嗎?連齊將軍都準許我留下,你在這兒跟我發(fā)的哪門子邪火?”
南狄也是有脾氣的,而且絕對不小。
他對殷復有著見不得人的心思,自然低他一等,什么事都忍著讓著,就等這個小太監(jiān)什么時候開了竅能回應自己一下。
但是這并不代表他能夠放任殷復對著自己莫名其妙地發(fā)火,他受不了!
“再說了,我為什么要來,你不清楚嗎?”
南神醫(yī)生了一雙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向上挑,瞳色有些深,笑的時候滿目星辰,不笑的時候連眼尾那個撩人的弧度都透著刺骨的冰冷。
他就那么面無表情地回過身來看著自己,質(zhì)問的語氣像是帶著某種自嘲的意味,殷復心口猛地疼了一下,覆在他肩背上的手卻一直沒有拿開。
“我……”
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沒來由的寬容與縱容,那一次次令他心神不穩(wěn)的蓄意引誘,殷復又不是個傻子,他會不知道嗎?
這個人是喜歡他的。
他慌了神,原先的憤怒寸寸龜裂,內(nèi)心處只剩下無以復加的慌亂與難以自制的悸動。
狼崽子秒變可憐的狗崽子,南狄看著看著就心軟了,對那雙濕潤的大眼睛一點脾氣都沒有。
他在狗崽子身下翻了一個身,仰面躺著看他,雙手墊在腦后。
“小復子,我?guī)熃闶窃趺茨孟履愀傻?,你知道吧?現(xiàn)在需要我像師姐那樣追著你跑一遍嗎?”
需要嗎?當殷復幾次三番地讓他離開時,他就知道不需要了。但是他要聽他親口說出那句話。
“不需要。我沒有干爹那么多的顧慮,我要說喜歡你很簡單……”
殷復低下頭,在他唇角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聞言,南神醫(yī)頗為滿足地勾起了唇角,但是這人接下來的話卻仍舊讓他黑了臉。
“但是你還是得回去。”
“砰!滾!”
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不解風情的木頭疙瘩!回你個頭的回!
主帳中,幾個將軍都是一臉的凝重,圍坐在巨大的沙盤前好半天都沒有說過話。
殷繁坐在齊垣身邊,目光落在沙盤上插著紅色小旗的地方,眉頭緊緊地皺起。
齊垣抬手過去,拔下他盯著的那個小紅旗,換上了一面小黑旗。
“三日了,幾位將軍對此戰(zhàn)有什么想法嗎?”
幾位裨將面面相覷,相視一眼之后皆是一臉苦色地搖搖頭。
齊垣點了點頭,又轉頭看向沉默不語的殷繁,問道。
“廠公覺著呢?”
殷繁拿起他拔下的那面小紅旗晃了晃,沉聲道:“太吃力了?!?p> 這一戰(zhàn)打得,太吃力了。
聞言,齊垣滿意地笑了,目光掃在眾人的臉上,道:“都有這種感覺吧?”
眾人點頭,對殷繁說的話很贊同。
“此戰(zhàn)東夷派五萬兵馬攻城,我大離以七萬兵馬應戰(zhàn),兩軍在落裕谷酣戰(zhàn)兩日,東夷將領帶一萬殘軍潰逃,熊將軍率五萬將士回城?!?p> 老七說道。
這一戰(zhàn)他們贏了,卻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嗯?!?p> 齊垣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他看向劉清河,問道。
“清河,庫房里的東西還剩多少?”
“回將軍,滾球還有兩大箱,火銃筒的補給也有兩大箱?!?p> 劉清河道。
“好,下次出城,該帶的東西帶上,我也會給離都寫信,請求皇上再派人送來一些。”
聽到齊垣的話,眾人的目光落在他身邊的殷繁身上,似是有所顧慮,一時間竟是沒有人應答。
當初提出棄用那些滾球的人正是殷繁,而現(xiàn)在齊將軍說讓繼續(xù)用,他們真怕殷千歲說不同意。
不過直到他們又談了幾件事,準備散去的時候,那人還是靜靜地坐在那里,手里拿著一面紅旗子,微低著頭,不辨喜怒。
眾人散去,帳子里只剩下了齊垣和殷繁兩個人,殷繁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一轉頭就看到齊垣拎著個茶壺給碗里倒茶。
“廠公,喝茶?!?p> 殷繁從善如流,端起來仰頭一飲而盡,神色中看不出任何嫌棄之意。
嘖!還挺認這個。
齊垣笑了笑,硬朗的面容因著這笑柔和了幾分。
“廠公,你之前說過,我大離軍隊乃虎狼之師,不可能沒了那些東西就打不了仗,守不住我大離這萬里河山,這話我萬分認同。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他說話的聲音低沉,是屬于正常男子的嗓音。
“咱家知道。”
殷繁回道,陰柔的嗓音聽起來有些突兀。
“東夷人這次用的武器,跟以前差別太大了?!?p> 滾球和火銃筒這兩件武器是大離先開始用的,雖然東夷人后來仿制出了六分像,但到底沒有是贗品,無論是威力還是外觀,都比不得大離手上的東西。
可是這一次,他們用的那個東西,竟是比他們手上的滾球還要精巧,威力更是天差地別,只是因為數(shù)量少,在十多萬人的混戰(zhàn)中不是特別顯眼。
殷繁手里緊緊攥著那面旗子,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著白,眼中的神色壓抑到令人喘不過氣。
“齊垣,咱家有種預感,東夷此次,可能不止聯(lián)合了北戎部……”
北戎部作為一個靠牛羊活命的部落,可能制造出那么精美的武器嗎?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那么那些武器是從哪里來的?
殷繁回到了休息的帳子,睡在里面的人聽到了動靜,立馬睜開了眼睛,見進來的是熟悉的人,才慢慢收回摸向枕邊的手。
“回來了?”
黑暗里,殷繁應了一聲,然后走到桌邊掌了燈。
上次那一戰(zhàn)中,喬潤修不慎傷了腿,右腿被炸開好大的一個口子,能看得到森森白骨。
南狄親自給他治的腿,骨頭里嵌入了一小塊鐵片,他和軍醫(yī)忙活了整整一晚上才將其取了出來,只是喬潤修的這條腿,也算是廢了。
喬潤修撐著床板坐起身,殷繁拿了藥粉和白布條過來,坐在床邊給他上藥。
“別沉著一張臉,不過就是一條腿而已,你父親我四叔可是把命都留在了這里。”
喬潤修對此倒是滿不在乎,挨過了取鐵片的那個過程,就沒什么疼能讓他皺眉了。
他們喬家人不怕死,一條腿算什么,而且也就是行動不便,又不是直接給切了。
“我知道。”
殷繁道,手下麻利地給布條打了一個結,然后將褲腿放下,給他蓋上薄被。
“大哥……我今晚想同大哥一起睡?!?p> 他抬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喬潤修,聲音十分平靜,卻讓男人瞬間心軟得一塌糊涂。
“當然可以?。?!上來……”
喬潤修笑得溫柔,因為弟弟的主動親近而欣喜若狂,殷繁沉默著除去外裳和靴子,然后小心翼翼地躺到了他的身邊。
這是自從國安寺之后,兄弟倆第一次同床共枕,喬潤修心下熨帖的厲害,眼眶卻不知不覺紅了。他可愛的弟弟終于回來了。
這天晚上,殷繁一夜沒睡。
半月之后,東夷再次向大離宣戰(zhàn),十萬大軍壓境,與此同時,北戎部也向鴻雁關發(fā)起了進攻。
五萬鐵騎伴隨著沖天的炮火聲踏碎了鴻雁關的城門,連奪三城,銀狐騎損失慘重,被逼到了玉城附近。
而天佑關的這一戰(zhàn),同樣慘敗,齊垣戰(zhàn)死,喬潤修拖著傷腿與敵人廝殺,最終不敵,死在了定遠王的彎刀之下。
——
離都,正和殿。
“荒唐!簡直荒唐!我大離軍隊怎么可能如此不堪一擊!怎能如此!”
上首的年輕帝王猛地將手里的奏折砸了地上,顫抖的聲音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悲傷。
眾大臣兢兢戰(zhàn)戰(zhàn)地站在下面,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啟稟皇上,臣私以為,當務之急應令南臨王率軍前去支援,同時知會前方的裕王與殷千歲極力避戰(zhàn)。若不敵,則不必強求,及時轉移城中百姓,盡量給敵人留一座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