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路不拾遺非我愿（三）

　　“客官，您的茶！”

　　劉貴一臉訕笑地將自己搜刮來的茶擺在了桌子上，那一臉狗腿的表情讓余煉都有些無語，直接揮手讓他下去。

　　低頭看著眼前這杯茶，余煉的嘴角也有些忍不住抽搐。

　　茶作為日常生活中最廣泛的飲料之一，質(zhì)量自然是參差不齊的。當(dāng)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茶的品種寬泛的原因呢。

　　但是把要求放得再寬也很難接受眼前這杯液體是茶，整杯茶早就不知道涼透了多久了，根本不存在伴隨著熱氣的茶香，每片茶葉就像被泡漲了的水葬浮尸一樣，在純白色的背景下上下浮動，伴隨著隨茶葉的殘肢，讓人倒胃。

　　強(qiáng)行壓下了自己的尷尬，余煉語氣中也不由得多了幾分局促：“咳咳，您要的茶。”

　　戴銀笑了笑，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隨后嘴角微鼓幾下，便當(dāng)著余煉的面，扭頭將茶水吐在了地上。

　　看看眼地上像蟲子一樣蜿蜒四散的水漬，余煉的臉色沉了下來，抬手阻止四周站起的黑衣茶客靠近。

　　“先生這么做怕是不太體面吧？”

　　戴銀把玩著手中的水杯，笑嘻嘻地說道：“茶攤不是茶樓，你們賣的是茶，不是喝茶，把茶放到桌子上就是你們的全部了，不是嗎？”

　　用眼神示意周圍的伙計(jì)坐下，余煉眼神透露出了危險的光芒：“那先生是不是該付一下茶錢呢？”

　　戴銀三根手指微微發(fā)力，那個白瓷的酒杯就在指尖轉(zhuǎn)動了起來：“那你要多少錢呢？”

　　“二十枚銀魂幣?！?p>　　“二十枚？”戴銀啪的一聲將酒杯倒扣在了桌子上，“這個價的茶有，但得是好茶，這種壞茶怎么能賣出這個價錢。”

　　話音未落，戴銀屈指一彈，那個酒杯便發(fā)出一聲尖銳的轟鳴旋轉(zhuǎn)著向余煉飛去。

　　說時遲，那時快，沒等四下的人做出反應(yīng)，余煉便伸出右手，在四周的人眼中，一道白光閃過，余煉的右手上就出現(xiàn)了一個不斷旋轉(zhuǎn)，在指尖紛飛跳動的白色物體。

　　兩個人之間再次沉默了，余煉輕輕轉(zhuǎn)動手腕，那個酒杯發(fā)出了一聲聲清脆的響聲，將酒杯放到桌面上時，戴銀眼神跳動了一下——整個酒杯被打磨薄了一層，上面還覆蓋著細(xì)密得松針狀花紋。

　　余煉首先打破了兩人之間得沉默：

　　“世界上有好茶，自然也有壞茶，沒有道理好茶能賣出價，但是壞茶就得折價，這對做出壞茶的人不公平，不是嗎？”

　　看著戴銀古井無波得眼神，余煉頓了頓，用一種非常真誠的語氣繼續(xù)道：“當(dāng)然，我更推薦您另一種付錢的辦法，

　　您可以直接交兩百銀魂幣的茶水費(fèi)，以后二十次您路過這里，都有我們最好的茶等著您?！?p>　　二十次？二十次出關(guān)便是一年了，如果按照最片面的簡單算法來說，每一次過境的茶水費(fèi)縮減到了十枚銀魂幣，和之前比足足省了十枚銀魂幣，紙面上是讓了大利，但是這根本就是屎尿不通。

　　戴銀曾經(jīng)游歷過很多的地方，自然了解這種預(yù)付款式的讓利方法，但是戴銀對這種事情一直嗤之以鼻。

　　奸不過商賈，這種方法實(shí)際上實(shí)在無中生有式的憑空造牌，所謂商，是讓更多的人離不開自己的貨物。這意味著商人需要維護(hù)自己的客戶群體，這就是傳統(tǒng)上所謂的商人重信。

　　但是這種提前預(yù)付款就是另一種概念了，他們這是提前將自己的信用變現(xiàn)，相當(dāng)于將建立信用的花銷貨到付款，讓客人成為信用成本的承擔(dān)者，這對買東西的人來說是很無恥的。

　　他們就像是古代那些所謂自治城邦護(hù)民官，通過一個個光鮮亮麗的許諾讓每個手握察舉權(quán)的人將手中寶貴的唯一交出去來期待承諾的兌現(xiàn)。然后任由自己被關(guān)在門外，等待著那個曾經(jīng)許諾過的天堂為自己留下一席之地。

　　很多暴躁的人眼中，人們就該像星羅帝國現(xiàn)在做得那樣，將官員私自的公開許諾視作是和詐騙一樣的嚴(yán)重罪行來進(jìn)行處罰。

　　但是，能夠用這么為客人服務(wù)的語氣說出這么無恥的話，這個男人還蠻有蠻有意思的?？粗臉用?，本來還意味他是那種冷漠生硬的吏員，但是現(xiàn)在加上這種無恥的才能……戴銀覺得他有前途無量之相。

　　將手伸入懷中，在四下人劍拔弩張的眼神中，戴銀哈哈一笑，抓出了一把銀魂幣排在了桌面上，便拿起行李起身離開。

　　看著眼前整整齊齊排成一列的二十枚銀幣，余煉讓周圍的人退下，看著邁出茶攤的戴銀，像是最后祈求一樣地說了一句話：“先生，您真得不再考慮一下嗎？”

　　戴銀沒有回頭也沒有停頓，只是豎起手指比了一個挑釁的手勢。

　　看著眼前這一幕，本來準(zhǔn)備把攤子收了的眾人一下子頓住了，所有人的腦袋統(tǒng)一地轉(zhuǎn)向了余煉，每個人心里都在打鼓，小人如螻蟻，可知山傾之禍。

　　“呵呵，呵呵哈……”余煉那張富有陰柔美的臉龐綻放出了一股春水般的笑容，笑得周圍最近的幾個伙計(jì)如同身處凌汛一樣，還沒來得及顫栗就被凍僵。

　　“還愣著干什么，收拾完攤子，該干什么干什么去?！?p>　　聽到這話，周圍的幾個人暗暗地長輸了一口氣。

　　“對了，劉貴，你留一下。”

　　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就溜走的劉貴一下子就被定住了，周圍的伙計(jì)立刻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幾乎是一瞬間，整個茶攤被收拾得干干凈凈，整片夯實(shí)的泥土地都被收拾得一塵不染。

　　隨著茶棚被撤掉，燦爛的陽光再次落到了劉貴身上，晃得他心里拔涼拔涼的。

　　回過頭，劉貴又恢復(fù)了那副訕笑得模樣：“二當(dāng)家，咱們這是要干什么去??？”說話間，劉貴那本來不大的眼睛像是進(jìn)了沙子一樣瘋狂地眨動。

　　但是看著余煉嘴角那充滿抓包快樂的笑容，劉貴的眼睛開始眨不動了。

　　“眼睛完成潤滑了？”

　　劉貴訕笑兩聲，沒搭話。余煉輕笑一下：“咱們要干什么你還不清楚嗎？連只鳥都明白秋天該屯點(diǎn)糧食，現(xiàn)在家糧收拾干凈了，自然該去刨野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