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王柱子來季位家做客。坐定后,王柱子沉重地說:“上次還是與馬孝發(fā)一同來的你家,他太不幸了,真是禍從天降?!奔疚魂P(guān)切地問:“他出什么事了?這幾年,各自忙碌,沒時間聚會,住的又幾十里路遠,一點兒音信也沒有?!蓖踔诱f:“他被雷打了?!奔疚淮篌@失色地問:“?。壳皫啄?,聽說有人被雷打,原來是馬孝發(fā)?”王柱子接著說:“那天,大伙兒正在田里勞動,突然,天上烏云翻滾,電閃雷鳴,剎時間傾盆大雨從天而降,大家趕緊找地方躲避,馬孝發(fā)扛著鋤頭,剛跑到一棵大樹下,就在這時,天空落下一團火球撲向大樹,“咔嚓”一聲,大樹被劈成兩半。唉!”季位悲聲嘆息:“不知道是馬孝發(fā)出了事,不然,就是再忙,我也要趕去送他?!?p> 好朋友多年不見,說不完的家長里短。二人的精神面貌與上次見時打了顛倒,王柱子紅光滿面,精氣神十足,季位則面色灰暗,衰老落魄。王柱子的大兒子去了部隊并已升遷,二兒子在煤礦工作收入高,三兒子成了好勞力,父子倆掙工分,養(yǎng)活一家三口人綽綽有余。他興致勃勃地對季位說:“兒子們小的時候,我發(fā)愁養(yǎng)大后娶不起媳婦,想多啦,愁早啦。老大、老二的事不用我操心,人家都不住鄉(xiāng)下,都孝順,常寄錢。”季位在朋友面前沒掩飾心中的苦處,他說:“世事難料,你算熬出來了,我的苦日子才開頭?!蓖踔影参克骸澳銊e犯愁,等到你的兩個兒子養(yǎng)大,就好啦,誰也有這個過程?!?p> 兩個人拉話的功夫,樸水花對潔兒小聲說:“來了客人,咱連頓好飯也管不起,你去聾子家借一碗面粉,家里還有幾個雞蛋,你王叔幾年沒來了,飯不能太寒酸。這個村里也只有聾子家,這個時候還有好東西?!睗崈航杳婊貋?,樸水花問:“沒遇到人吧?”潔兒說:“聾子家有個吃派飯的駐村干部?!睒闼獾么沸仡D足地說:“你怎么就不長心眼?有人還敢借?你怕人家不知道咱吃白面?”潔兒說:“你哭窮有用嗎?給你救濟?我說了是招待客人。”母女倆壓低聲音在外面說話,還是被屋里的王柱子聽到了,他對樸水花說:“我這來還讓你們?yōu)殡y了,咱有啥就吃啥,我是有事和你們談的?!?p> 他從衣袋里取出一張軍人的照片,遞給季位說:“這就是我大兒子,當了軍官,過幾年,家屬便可以隨軍。潔兒這孩子,從小我就喜歡,咱做親家吧?!?p> 季位聽后,滿臉掛笑地說:“這是好事啊,咱往后是親上加親?!睗崈毫⒓凑f:“我還想上學(xué)?!奔疚徽f:“早就跟你講,有了合適的對象就該考慮,實話給你說,即使學(xué)校現(xiàn)在復(fù)課,我也供不起你了?!?p> 王柱子接過話說:“這好辦,潔兒的學(xué)費我來出,有文化更好,幾年后隨軍好找工作。”
潔兒沒說話,出去半分鐘手上拿了白秋生的相片,對王柱子說:“王叔,你的兒子很優(yōu)秀,可是我心里有人了,他是我的同學(xué),也在部隊?!?p> 季位奪過照片一看,拉下臉說,“這是個毛孩子,前途未定,你等他到啥時候?你王叔的兒子,條件成熟,鐵定能帶你隨軍,你這個同學(xué)有把握嗎?”他用食指使勁敲照片。潔兒堅定地說:“我與他相識兩年,互相欣賞,至于他今后干什么,我不在乎。”
季位氣急敗壞地說:“既然這樣,我把丑話放在這里,以前你說未成年,我沒權(quán)利趕你出門,現(xiàn)在快了,你趕緊想出路吧。”他憤怒地將相片扔在地上,潔兒彎腰撿起,在衣服上擦了擦,平靜而堅決地說:“我會的?!彼蛲踔泳狭斯\懇地說:“王叔,對不起,請你理解。”全盤托出后,潔兒心里坦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