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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蓮江南

第二十章 壽宴

采蓮江南 浙江魔術(shù)師 5563 2021-04-25 09:08:11

  七月十六,宜祭祀,宜婚嫁,宜宴客,宜祈福,諸事大吉。

  通往雅溪盧氏的官道上,一大早就車水馬龍,華蓋云集,官員縉紳、文人雅士、貴婦千金乘車的乘車,坐轎的坐轎,絡(luò)繹不絕趕往盧府賀壽。盧府簪纓世家,根深枝茂,盧老太爺年高德邵,交游廣闊,闔縣官紳哪個不想借賀壽良機,蹭進盧府討杯喜酒,混個臉熟。只是請?zhí)邢?,沒接到盧府請?zhí)米陨祥T的賀客,一律在盧府門外就被擋駕。腰系紅綾的盧府家丁來回巡視,把沿街擺攤的商販趕得遠遠的,空出青石板道供車轎行駛。饒是如此,盧府附近的空地不多時就擠滿各式車轎,稍晚的只能遠遠停下,在盧府家丁引領(lǐng)下徒步前行。

  盧府正門大開,六盞琉璃燈高高懸掛,燃著滲了沉香的壽燭,映得斗大盧字分外耀眼,遠近都能聞到撲鼻奇香。兩排迎賓家丁披紅掛彩,捧著絲竹鼓樂肅立兩旁,賀客登門就鼓樂齊鳴,奏起悠揚的迎賓曲。盧洪秋、盧洪貴笑容可掬立在青石臺階上,不時向賀客拱手行禮,寒暄交談。盧洪義忙于公務(wù)不能趕回為盧老太爺賀壽,盧宗德子代父職,站在二位叔叔身后,亦步亦趨拱手行禮,說著沒營養(yǎng)的客氣話。

  盧宗德生性跳脫,不一會就不耐煩起來,只是不能離開,苦著臉向青石臺階下瞧去,觸目都是奉承討好的笑臉,卻沒見著徐時行的蹤影。他心中有事,有些焦躁,小聲對盧洪貴道:“三叔,我要離開會兒?!?p>  盧洪貴還沒開口,盧洪秋瞪眼道:“迎賓哪能離開,不準!”

  盧宗德有些懼怕盧洪秋,小聲道:“早飯吃多了,急著出恭。”

  盧洪秋登時無語。盧洪貴微笑道:“快去快回,不要誤了迎賓?!?p>  盧宗德大喜,低聲告了個罪,提起袍服一溜煙竄進盧府。盧洪秋望著盧宗德迅如脫兔的身影,向盧洪貴皺眉道:“三弟,你對宗德太過寬容,他是長房嫡孫,將來要繼承族長位置,如果連迎賓這樣的小事都不愿做,哪能振興雅溪盧氏?!?p>  盧洪貴雙眼瞇起,不置可否,笑道:“二哥多慮。我們十八歲時也跟猴子般哪兒都站不牢,現(xiàn)在不都干出番事業(yè)?”

  盧洪秋嘆了口氣,道:“倭冠未滅,何談事業(yè)?!蹦抗馔驏|峴峰頂?shù)恼克{天空,幽幽道:“這幾天忙著父親壽誕,不知福建軍情怎樣,有沒有收復(fù)漳州,剿滅了多少倭寇?!?p>  盧洪貴笑道:“福建軍情自有朝廷處置,二哥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操那么多閑心干嘛。等朝廷征召戚家軍入福建,再奮勇殺敵報效朝廷便是了?!?p>  盧洪秋面色陰郁,還想說話。遠遠一陣鑼響,賀客被盧府家丁引領(lǐng)避向兩旁,兩頂官轎在八名青衣衙役簇擁下,順著青石板道蜿蜒而來,直抬到臺階前方才停下。兩名衙役趨身向前掀開轎簾,前面官轎下來名青袍官員,四旬左右,白面長須,胸前補子上繡著鷺鷥,是六品官員身份。后面官轎下來的青袍官員年紀略大,身材矮胖,滿面笑容,胸前補子上繡著溪敕,卻是七品等級。

  盧洪貴認得矮胖官員是東陽縣衙正堂王竇知縣,白面官員卻不認識,忙低聲問盧洪秋,“二哥,那位是——”

  “金華府通判劉經(jīng)。知府張大人本要親來賀壽,有事不能過來,讓劉大人替代前來?!北R洪秋低聲道,向笑容滿面快步走上臺階的劉通判拱手道:“劉大人遠來辛苦,有勞了!”又向落后幾步上臺階的王知縣拱手道:“父母官親來賀壽,不勝感激!”

  盧洪貴忙笑著拱手行禮。

  劉通判白凈面龐熱情洋溢,拱手大聲道:“效湯兄,恭喜恭喜!”靠近一步,低聲道:“邸報已經(jīng)下來,皇上聽聞臺州大捷極為高興,傳旨褒獎有功將士,效湯兄指日就要高升,先行恭喜?!?p>  王知縣在一旁也笑道:“盧游擊高升是闔縣榮耀,下官忝為東陽知縣,有與榮焉?!?p>  明朝文官歧視武將風(fēng)氣極其嚴重,七品御史就可以對提督參將呼來喝去,視若粗野軍漢,不過盧洪秋舉人出身,文武全才,投筆從戎后剿殺倭寇,為平定地方立下汗馬功勞,被文官視為儒將風(fēng)流,并不排擠歧視。

  聽了劉通判王知縣言語,盧洪貴樂得合不攏嘴,宗族社會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盧洪秋高升對雅溪盧氏都有好處,盧洪貴與有榮焉。盧洪秋面上卻不如何激動,淡淡道:“朝廷升遷自有法度,洪秋只曉得殺倭報國,高升與否不放在心上?!鳖D了一頓,問道:“倭寇竄往福建,戰(zhàn)場形勢如何,官軍有沒有收復(fù)漳州?洪秋忙于老父壽誕,好幾天沒看過軍報?!?p>  劉通判聽得白臉發(fā)紅,他看邸報只關(guān)心浙江官場,哪會留意福建剿倭態(tài)勢。倒是王知縣出發(fā)前剛看過邸報,有些印象,答道:“已經(jīng)收復(fù)漳州。倭寇乘著大船往廣東方向去了?!?p>  盧洪秋聽得面色鐵青,虎著臉又想說話。盧洪貴見臺階陸續(xù)上來不少賀客,擠成一堆聽三人說話,心想府門口哪是聊天場所,忙拱手道:“兩位大人,家父在肅雍堂恭候,請!”說著舉手做了個請進的姿勢。

  盧洪秋清醒過來,擠出笑臉道:“兩位大人請!”見盧宗德還沒有回來,朝盧洪貴使了個眼色,親自帶路陪劉通判王知縣進府,其他賀客一窩蜂跟著進去。青石臺階上只剩下盧洪貴孤零零一人。

  盧洪貴有些郁悶,抬頭向府里張了張,喃喃自語,出個恭咋要這么長時間,看來二哥說得不錯,宗德這小子是得好好捶打。這時又有一批賀客大聲恭喜走上臺階,盧洪貴忙笑著拱手寒暄,把盧宗德暫時拋到腦后。

  盧宗德不想木樁般呆立在盧府門口,進去略休息了會兒,慢慢踱回府門,見三叔一人站在臺階上迎客,忙要走過去,見四名賀客在家丁引領(lǐng)下跨進府門。最前頭是位長須及胸的矍鑠老者,面帶微笑,氣度不凡;后面跟著名佝僂中年男子,穿暗金色員外袍服,呆著臉亦步亦趨,不時抬眼向周圍觀瞧,眸里現(xiàn)出激動神色,狀若劉姥姥初進大觀園。盧宗德認出佝僂中年男子就是徐廷翠,忙向后望去,見王如龍徐時行走在后面。王如龍穿著湖州綢緞精心裁剪的暗黃灑花錦袍,腰里掛著寬刃馬刀,昂首闊步,凜然生威,瞧見盧宗德便大踏步走過來,高聲笑道:“盧兄弟,盧游擊府里好生熱鬧,趕得上外面集市。”向盧宗德肩頭重重一拍,“等會老子跟你拼酒,瞧盧兄弟是不是有卵蛋的男兒。”

  盧宗德被王如龍拍得咧開了嘴,忙陪笑道:“大哥到盧府賀壽,小弟當然要盡地主之儀,陪大哥喝個痛快?!毕蚓従忂^來的徐時行拱手笑道:“汝默兄,怎地這時候才過來?”

  徐時行覺出盧宗德笑容另有意味,沒來由打了個哆嗦,忙拱手回禮,沒來得及開口,王如龍搶著道:“他們的馬車半路陷在泥坑里動彈不得,老子幫忙才抬了上來,要不然現(xiàn)在還在路上泡蘑菇。”又向盧宗德道:“盧游擊在哪里?我要跟他拼酒,耍心眼盧游擊厲害,拼酒肯定不是王酒桶對手。”說著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這一交談,矍鑠老者和徐廷翠只得等在前面。徐廷翠見王如龍旁若無人,言語粗俗,經(jīng)過的賀客都轉(zhuǎn)頭觀瞧,不少目光里隱現(xiàn)譏笑。他本來就擔(dān)心在盧府舉止不雅失了臉面,見此情景不禁面紅耳赤,低聲斥道:“如龍還不快些走,要在這里惹人笑話不成!”

  王如龍雙目一瞪還想說話。盧宗德急著與徐時行說話,忙道:“二叔領(lǐng)客人前往肅雍堂,大哥先過去喝酒,二叔馬上就會過來?!毕蛞芳叶〉溃骸翱祛I(lǐng)大哥過去?!?p>  引路家丁答應(yīng)一聲,引著王如龍走上廊道,轉(zhuǎn)向另一處院落。王如龍行了幾步,見徐時行等不跟過來,奇道:“你們怎么不過來,等會咋拼酒?”

  徐耀祖知道大戶人家請客,會按三五九流分別安置。盧老太爺壽宴賀客眾多,更要分門別類。果聽盧宗德道:“二叔說大哥是軍官,喜歡大酒大肉,特意吩咐在明德堂擺了三桌,專門招待軍中將士,免得與別人文縐縐地喝不痛快?!?p>  王如龍聽得大喜,翹起大拇指道:“盧游擊安排得妥當。等會我與樓俊那小子拼酒,瞧王酒桶樓酒缸哪個更加厲害?!毕蛐焱⒋涔傲斯笆郑筇げ礁芳叶∪チ?。

  徐廷翠瞧得氣悶,暗自高興粗坯不用登大雅之堂,免得等會耍酒瘋壞了自家臉面。見引路家丁候在旁邊,低聲問道:“我與時行到哪里?”心想自己身份肯定及不上族長,說不定安排在哪處院落。

  引路家丁陪笑道:“老太爺吩咐,老爺們都安排在肅雍堂,小的這就引三位過去。”他不認得徐廷翠,但能進肅雍堂的賀客非富即貴,決計得罪不得。

  徐廷翠聽說安排在肅雍堂,吃了一驚,枯瘦面龐立時現(xiàn)出激動紅光。肅雍堂由雅溪盧氏十四世祖盧溶花了六年建成,是盧府處理宗族事務(wù),招待尊貴客人的重要場所,徐廷翠向來只聞其名無緣得見。徐耀祖在旁也有些納罕,想到盧老太爺對徐時行的重視,心中不禁一凜。赴盧府壽宴途中,他曾在車上提起結(jié)親事宜,徐廷翠吱唔半晌,最后瞧了瞧徐時行面色,回說已經(jīng)定親。徐耀祖以為借辭推脫,心中有些不高興,如今瞧盧老太爺?shù)陌才?,莫非要把盧府哪房庶女嫁給徐時行,這樣徐廷翠拒親倒在情理之中。

  他心里不住盤算。盧宗德與徐時行附耳低低說了幾句,哈哈一笑,對引路家丁道:“快些引汝默兄去肅雍堂?!闭f著向徐耀祖、徐廷翠拱了拱手,揚長而去,重新回到府門口迎客。

  引路家丁答應(yīng)一聲,引著徐耀祖等向前行去。徐耀祖心中有事,徐廷翠只顧左右張望,都沒留意到徐時行面色微變,神情忸怩。原來剛才盧宗德笑嘻嘻附在徐時行耳邊,說了一句“徐汝默竟然瞧不上我妹妹,不過老天爺注定我要當你舅兄!”他不知盧宗德說這話是什么意思,自己與田蓮兒兩情相悅,難道又要陡生波瀾,不免有些患得患失,心神不定起來。

  徐時行惴惴中想起徐安跟著自己來到盧府,只是以小廝身份,只能坐在盧府門口院落吃流水席。不然讓他找盧坦閑聊,肯定能了解些端倪。

  三人各懷心思,跟著家丁連穿幾道拱門和弄堂,不一會前面現(xiàn)出座典雅莊嚴的的高大廳堂,一溜朝南的十二扇黃梨木廳門,鏤空雕刻梅蘭竹菊、琴棋書畫和漁樵耕讀,精細生動,栩栩如生。徐廷翠抬頭瞧去,廳堂中央懸掛黑底金字匾牌,寫著肅雍堂三個古樸大字,金鉤銀畫,筆力不凡,一看就知是名家手筆。徐廷翠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能夠踏進肅雍堂,僅這就能在雙泉徐氏族人面前夸口炫耀,激動得花白胡須亂抖,眼眶濕潤,險些掉下淚來。

  肅雍堂的各色擺件都已撤去,寬敞廳堂分三排擺放十二張金絲楠木餐桌。梁上懸掛各式彩燈,最中央的琉璃彩燈用金絲盤旋編織富貴牡丹,松鶴延年,麻姑獻壽等精美圖案,飾著琉璃珠串,下懸八只彩珠花籃,富貴雍容氣息撲面而來。引路家丁帶到廳門口,便有司儀過來問清姓名,由丫鬟引了進去。徐耀祖安排在左邊第二桌,同桌的都是白須白眉的縉紳;徐廷翠安排在右邊第三桌,同桌的多是大腹便便的富商;徐時行坐在傍門的中間餐桌,同桌的都是身著儒衫的文人雅士。

  這時廳堂里賀客到了十之八九。由于壽宴還沒有開始,金絲楠木餐桌上擺放著西瓜、桂圓、荔枝等時鮮水果和瓜子、花生、香榧等干果炒貨,穿著喜慶的丫鬟蝴蝶般往來穿梭,忙著給貴客添茶加水。盧老太爺身穿銅錢暗紋松鶴梅圖案的壽星翁袍服,頭戴東坡逍遙巾,雪白胡須梳得整整齊齊,滿面笑容坐在首席最中央,背后壁上懸掛高大的壽字蘇繡,極是醒目。左右兩邊分別坐著劉通判、王知縣,李縣丞、陳主簿,還有喬老夫子、李興業(yè)等知名縉紳,正在隨意談笑。盧老太爺遠遠望見徐時行,目光中現(xiàn)出絲異色,捻著白須遠遠點頭微笑。

  徐時行忙向盧老太爺拱了拱手,身邊突地一聲咳嗽,忙轉(zhuǎn)頭望去,見一名皓首白眉,鼻方眼正的儒衫老者,坐在首位沖自己捻須微笑,正是東陽教諭姜老夫子,八婺有些名氣的宿儒,對自己向來照顧。徐時行忙立定身子,沖姜老夫子恭謹行禮問好。

  “時行不要客氣,坐下說話?!毕騺聿黄堁孕Φ慕戏蜃右娭靡忾T生,臉上微露笑意,指著左邊空位說道。他每月都要批閱秀才相公上交的時文,自然曉得徐時行制藝功力最是深厚,前程極其遠大,輕易得罪不得。徐時行遵言在姜老夫子身邊坐下,見同桌的秀才相公大多熟識,微笑著打招呼。席中諸人都微笑回應(yīng),一團和氣。坐在最下首的一名秀才相公卻旁若無人,自顧大聲說笑,對徐時行睬都不睬,正是東李族長李興業(yè)嫡孫李文遠。

  李文遠昨天大慈庵對詩出了場丑,又被盧淑儀不假辭色痛加訓(xùn)斥,自然把這些賬都算到徐時行身上,恨意更增添了一層。回到李府后,李文遠想著盧淑儀的秀麗容顏,禁熬不住,便到爺爺李興業(yè)房中探聽風(fēng)色,看能不能讓爺爺出面托媒說親。卻撞到徐李氏與李興業(yè)嘀咕,想把妹妹李寶黛嫁給徐時行。李文遠不聽猶可,聽了立時高聲反對,把徐時行與田蓮兒的事情加油添醋說了一遍,李興業(yè)卻沒放在心上,訓(xùn)斥李文遠行為放蕩,不務(wù)功名,要他學(xué)徐時行好好攻讀時文,潛心準備即將到來的鄉(xiāng)試。李文遠碰了一鼻子灰,瞧徐時行愈發(fā)不順眼。

  徐時行想不到居然與屢次意圖陷害的無良秀才李文遠坐在同桌,心中有些發(fā)膩,只是座位由盧府安排,不能隨意調(diào)換,便與其他秀才相公交流時文心得,把李文遠當成空氣。姜老夫子高踞首位傾聽秀才相公談?wù)?,不時插嘴指點幾句,旁人自然唯唯敬服,樂得姜老夫子捋著白須滿面笑容,醺醺然如飲醇酒。

  正自言笑晏晏,徐時行聽到熟悉的咳嗽聲,循聲瞧去,見徐安立在廊柱邊擠眉弄眼,似乎要自己出去。心中一怔,忙向姜老夫子道:“學(xué)生有事出去,先生寬坐。”

  姜老夫子還沒答話,李文遠插了一句,“汝默兄這時出去,可是喝壞了肚子,急著前往五谷輪回之地?”說著發(fā)出一陣充滿惡意的冷笑。

  徐時行臉色微紅,剛想說話,姜老夫子冷瞪了李文遠一眼,斥道:“出語粗俗,焉有文士雅風(fēng)?!鞭D(zhuǎn)頭向徐時行笑瞇瞇道:“快去快回,等會多教教學(xué)弟,讓他們懂得怎樣制藝,多考中幾名舉人才是正經(jīng)?!睔獾美钗倪h面孔煞白,鼻孔不住翕張。

  徐時行答應(yīng)一聲,又沖同桌諸人微微拱手以示歉意,起身走出肅雍堂。徐安一個箭步跳過來,壓著嗓子道:“少爺,有喜事!”

  聽到喜事徐時行放寬了心懷,見李文遠目光不時掃向這邊,忙拉徐安走到旁邊,低聲問道:“有啥喜事?聲音放輕些。”

  盧坦倚在廳堂門旁的廊柱上,笑嘻嘻地瞧著。以徐安的小廝身份當然進不了肅雍堂,不過有盧坦帶路,一切另當別論。

  徐安壓低嗓音道:“少爺不是一直擔(dān)心與翠萍姐的親事嗎?剛才我碰到坦哥,說盧老太爺要把翠萍姐收為干孫女,壽誕過后就可以許配給少爺——這難道不是喜事?”

  饒是徐時行性格沉穩(wěn),也被刺激得心臟砰砰急跳,定一定神,抓住徐安衣袖問道:“徐安你這消息是否可靠?”

  徐安搔了搔頭,有些不確定地道:“這消息是坦哥告訴我的,應(yīng)該可靠?!闭f著把目光轉(zhuǎn)向倚在廊柱上的盧坦。

  徐時行轉(zhuǎn)頭瞧向盧坦,盧坦低聲笑道:“徐相公放寬心,老太爺已經(jīng)答應(yīng),親事十成八九?!?p>  聽了這話,徐時行急跳的心忽地平靜下來,感激地沖盧坦點了點頭,拱手道:“多謝——”聲音有些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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