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聽完老師講關(guān)于香港回歸的消息,她不知道什么是愛國,也不知道香港回歸對祖國意味著什么。
但是她知道,大山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美,那里的人載歌載舞,一片祥和熱鬧,和石頭嶺的農(nóng)民不一樣,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世代相傳,爸爸是農(nóng)民,兒子是,兒子的兒子也是。。。。
莊家豐收,他們就會(huì)露出滿足的笑容,牛壯羊肥,他們就能喜滋滋過大年。
東家長西家短,他們可以在村口高談?wù)撻熇速M(fèi)一下午時(shí)光,可是從來沒有人談?wù)摶蛘哳A(yù)謀要離開,也沒有人想走出大山去外面闖蕩。
他們沒有一絲一毫離開這里的想法,偌大的村,只有葉子想走出大山,葉子也曾為自己的想法感覺可笑,不可思議。
晚飯后,媽媽邊嘮叨邊收拾碗筷,破舊餐桌上的剩飯和剩菜所剩無幾。
家里大公雞時(shí)不時(shí)跳上餐桌琢葉花吃掉的面飯,面飯是用包谷面和米飯拌在一起做的面飯,當(dāng)?shù)靥赜械闹魇场?p> 小白也不甘落后,在桌子下鉆來轉(zhuǎn)去,尋著主人們不小心吃掉的殘?jiān)?p> 爸爸抱來一捆柴,把火燒得像太陽一樣,整個(gè)屋子被火光照得又亮又暖。
媽媽收拾完碗筷,坐在火堆邊借著火光納鞋墊,爸爸一只手拿著黑得發(fā)亮的煙袋,一只手從衣服兜里掏出拴在第二扣子上的煙斗。
哥哥葉樹又在一邊打磨著他的彈弓,說明天一定要打只野雞回來,潤潤腸道。
邊打磨彈弓邊憤憤不平的說:
“今天村里二六打了倆只,那個(gè)二六都能打到野雞,不信我打不到?!?p> 葉花拍手叫:“阿哥,你也想吃野雞,那肉可香了。”
葉花又分不清你我他了,逗得全家哈哈大笑。
葉花穿著姐姐換下的花襯衫,衣服遮到膝蓋,骨瘦如柴的葉花顯得更加瘦小,她扎著兩個(gè)羊角辮,圍著媽媽要縫荷包。
一家人圍著火堆,各忙各的,一切只道是尋常,那樣的和諧,幸福。
葉子坐在門檻上,抬頭仰望著星空。
今天的星星格外明亮,格外的多,它們在朝葉子眨眼,一閃一閃,葉子看得眼花繚亂。在浩瀚的星空,葉子仿佛看見了遠(yuǎn)方。
“”爸爸,你去過香港嗎?”
爸爸用黝黑粗糙的手指壓了壓手里的旱煙斗,在熊熊的火堆里抽了一根細(xì)細(xì)的柴,邊點(diǎn)燃焊煙邊笑著說:
“爸爸去過最遠(yuǎn)的地方就是鹽城,當(dāng)年和你爺爺跟著馬幫販賣私鹽路過?!?p> “鹽城大嗎?那里做飯也燒松子嗎?葉子揚(yáng)著稚氣的臉問?”
爸爸深深的抽了一口煙,眼神深邃,緩緩的說:
“大,四面環(huán)山,中間是平原,山腳下有一望無際的大海,那海碧綠碧綠的,海里有金魚,蝦,螃蟹,海螺,貝殼,海邊住著很多鹽城人,他們常年打魚為生?!?p> 爸爸深吸了一口煙,慢慢吐出煙霧,舔了舔嘴唇接著說:
“那魚味道鮮美極了。”
“海邊退潮以后,有很多貝殼,貝殼穿在一起,掛在窗前,風(fēng)一吹,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清脆的撞擊聲?!?p> “那山很高很高,高得伸手就能摸到天空,站在山腳看山頂,帽子都要自己掉?!?p> “山頂常年積雪,在陽光直射下,閃閃發(fā)光。
聽說山頂住著神仙,能護(hù)鹽城人一方太平安寧?!?p> 山腳有一座古城,城池有我們好幾個(gè)石頭嶺村那么大,城門好幾丈高,里面住著鹽城國王和他的公主王子們。
媽媽繡花針在頭上摩摖了一下,繼續(xù)在火光下一針一線縫著。
邊摸索著縫邊打趣的說:“別信你爸,現(xiàn)在哪有什么國王公主。
不過我聽你外公說,鹽城海里可以看見七仙女下凡戲水,那里有五顏六色的氣球,有可口冰涼的冰棍,還有絲綢衣服,小時(shí)候你外公給我買過,漂亮得很?!?p> “鹽城的房子是紅墻青瓦,冬暖夏涼。
他們的路是用石頭鋪的,下雨沒有積水,沒有泥,出去走一圈回來,鞋子還是新的一樣。
每年三月三,還有山歌對唱,有賽馬,贏的還有獎(jiǎng)品。”
葉樹憨憨的問:
“獎(jiǎng)品是什么,獎(jiǎng)勵(lì)一頭豬就好了?!?p> 逗得全家哈哈大笑
葉樹可能想吃肉想瘋了,畢竟家里一個(gè)月沒見過肉星了。
葉子托住腮幫,若有所思,眼神里充滿了對山外的向往。
“爸爸,我想去鹽城,我們搬去那里住好不好,我不喜歡這里?!?p> 葉花在拉扯著媽媽縫鞋墊五顏六色的線,媽媽拍打了一下葉花的手,嘟喃著說葉子,“這孩子,這么大點(diǎn)就一心想走,長大還得了?!?p> 爸爸在火邊石頭上敲了敲煙斗,在用細(xì)枝挑著煙斗里剩下的煙渣,一臉得意的說:
“還是我們?nèi)~子有理想,爸爸媽媽這一輩子就住石頭嶺了,面朝黃土背朝天,沒指望了。你要努力讀書,將來走出大山,爸爸媽媽也好跟著享福?!?p> 13歲的葉子不知道什么是理想,也不知道什么是幸福,她只是單純的不想在家天天燒火做飯,放牛撿柴。
她討厭泥濘的路弄臟她的鞋子,討厭到處都是牛屎豬屎臭,她討厭這樣的生活,她甚至常常想,自己一夜之間變成國王的女兒,穿著漂亮的裙子,住在鹽城,看山頂皚皚白雪,看七仙女在海里嬉戲。
夜越來越深,火越燒越少,最后剩一堆灰,用火鉗扒拉一下,看見點(diǎn)點(diǎn)火星。
7月的石頭嶺微微發(fā)涼。微風(fēng)吹過,院子里樹葉沙沙作響。
蛐蛐,各種不知名的蟲在房前屋后開始大合唱,唱出優(yōu)美的睡眠曲,蚊子也在耳邊嗡嗡覓食。
葉子帶著妹妹,睡在又硬又涼的草席上。想著外面的世界,她仿佛看見五彩氣球和冰涼爽口的冰棍,微風(fēng)吹過,漂亮的貝殼仿佛就掛在窗前,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回蕩在夜空,陪著葉子慢慢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