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也是氣頭上，隨口說說而已，你也別放在心上，我這身披上公服，那是連法力真文、神魂念頭，統(tǒng)統(tǒng)禁錮在體內(nèi)，一點戲法都施展不出來?！?p> 唐默嘆了口氣，抬頭看著二樓隔板，眼睛定格似的，就像是想在上面看出一朵花來。
謝云煙沉吟片刻：“衙門里的賬目向來是一筆爛賬，要不是你借著由頭，推動煙草盛行其道，民間廣泛種植收割販賣，過往湘陰的商人多了無數(shù)，這商稅抽地憑良心了，還是有大筆進賬，三班六房的冬衣被服，這筆錢都不知道從哪里擠出來?！?p> 唐默聽到本體真身談起自己的神來之筆，心情輕松了許多，笑道：“可不是嗎？我也沒想到，湘陰這地界著實是塊寶地，民間私種自用的煙草，竟然如此之多。大概是基礎(chǔ)夯厚了，我只是稍微用了點力氣，接下來就是水到渠成的事?！?p> 謝云煙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忍不住也笑了：“省城煙草局的人下來幾回了，都拿不到私煙的把柄，搜山犬那么大的名頭，也只是逮到了幾個守山老獵人種下的煙草，那還是上不了臺面的土煙。由此可見，湘陰新縣上上下下都被私煙的利潤捆綁在一起，其中不乏后臺很板硬的水月庵這類的方外勢力……”
唐默點了點頭，應(yīng)和道：“是啊是?。?jù)我所知，十方叢林里很多都是大地主，現(xiàn)如今大家也聰明了，放印子錢越發(fā)難了，水月庵?jǐn)v和進私煙里，改桑為煙草，想必是被其中的厚利吸引所致。我有信心，在私煙上征稅，就能夠把衙門戶房的賬目統(tǒng)統(tǒng)平掉！”
謝云煙想了想，搖搖頭道：“你可千萬別！私煙在湘陰地界還是剛起步，別看交易量挺大的，民間出貨的煙草擔(dān)都有幾萬石、十幾萬石，對周邊區(qū)域沒有太大的磁石牽引吸收效果。”
“據(jù)我所知，湘陰商會的人在省城遭到煙草局迎頭痛擊，為了分散風(fēng)險，已經(jīng)分散到相鄰的EZ、贛州、桂州，甚至在黔州深山老林里布局，還得等幾年，私煙這棵幼苗才能成長起來?！?p> 唐默也不是蠢人，嘆道：“明白了！新生的枝條，任其野蠻生長，扶持其主干，修剪其枝椏，免得枝大壓莖干?？墒侨绱艘粊恚綗熓詹簧隙?，我從哪里開源以平賬？”
謝云煙沉思默想片刻，搖搖頭道：“暫時我也沒有法子。不過，你真的想坐穩(wěn)位子，去掉【戶房代領(lǐng)班】中間的代字，最好還是別想著收稅平賬，多想想逢迎上官，交好三班六房的諸位領(lǐng)班，對下面也要以優(yōu)撫籠絡(luò)為主。官場，那也是講人情世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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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云煙這才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勝敗兵家常有之，忍辱負(fù)重是男兒！你這么能干，到處收稅征稅，容易得罪人且不說，衙門上上下下沒有人會記得你的好，頂多就是說你是個能吏！反倒是搞好上官、同僚、下屬的關(guān)系，即便戶房的賬目出了問題，那是你這個剛剛上任的新人能夠扛起來？”
“別把上面，上上面那群人當(dāng)傻子！按現(xiàn)如今朝廷的體制來說，幾乎籠絡(luò)了世上最聰明的一群人！有些事可以說破，有些事打死也不說，做就是了！”
唐默對此心領(lǐng)神會，露出一個“了然！”的眼神，隨即起身告辭，腳步匆匆地離開了“懸壺濟世”藥鋪。
謝云煙覺得還是杏林高手的身份更體面，成衣店里女人太多，脂粉氣太濃，未免有些不美。粥粉油器店里則是煙火氣太盛，人來人往的都是醬香的鍋氣，太市井生活了些。
誰知，捕頭唐默自從被縣主簿點名，代管戶房領(lǐng)班一職后，一舉一動都在別人和有心人的眼睛里。
明明是接掌戶房賬冊最繁忙的時候，這位代領(lǐng)班卻忙里偷閑地跑去小南門，去見一位新近崛起于杏林的回春妙手，哪怕以有傷在身去見見，也是不妥的。
刑名師爺唐棣對此依舊不發(fā)一言，對縣主簿如此高看其子，也是毫無二話，根本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哪怕對衙門里的老人來說，唐默代管戶房簡直就是被人架在火爐上烤，換做是另一個人來，都是婉言謝絕，甚至堅決不從的。
誰知，戶房代領(lǐng)班唐默回到衙門后，看了一眼清點賬冊的進度，就微微點了點頭，隨手一把將賬冊封了，掃視一圈在場的副領(lǐng)班，以及副領(lǐng)班的左右副手，忽然間莞爾一笑。
“夜深露重，各位忙到現(xiàn)在，實在是辛苦。不若由小弟做東，請各位到小南門粥粉油器店吃一頓好的?！?p> 說到這里，就有人忍不住想笑了，戶房領(lǐng)班是何等重要的位置，可以說整個衙門的錢袋子，都在戶房領(lǐng)班的腰帶上別著，誰不想上去坐一坐這位高權(quán)重的座位，怎么可能被區(qū)區(qū)一頓飯收買？
唐默不慌不忙地補充道：“我特意請東家準(zhǔn)備了鐵鍋炙羊肉，用了一整條羊后腿，又請了得勝樓的大廚李鳳蓮仔細(xì)切了，這回算算時辰，差不多該成了?！?p> 話說到這個份上，不給面子似乎不太好，畢竟一整條羊后腿，值不老少的錢，論起現(xiàn)在的時價，尋常羊肉每斤十五文上下，一只羊后腿算下來，少說十來斤，重一點的也有二十多斤，這可是三錢銀子！
以當(dāng)下的糧價來看，一兩銀子可以買糙米二石，也就是四百來斤，三錢銀子的一條羊后腿，也即是相當(dāng)于一百二十斤糙米。這可是尋常四口之家一個月的口糧，就這一頓鐵鍋炙羊肉就給吃了。
這還不算粥粉油器店拔毛、燒皮、去蹄的花費，請得勝樓大廚切肉的菜金，還得加上孜然、八角、香葉等香料腌制的功夫，可都是看不見，卻實實在在有的錢。
“少說，搓這一頓也得五百文，也就是五錢銀子！真舍得下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