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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嫁教書匠

第295章 治心病

不嫁教書匠 姝娟 4111 2021-09-10 15:15:52

  離開醫(yī)院那個環(huán)境,回到家中,她才覺得自己是正常世界的人。

  他們要好好在自己家床上睡覺。

  他幫她洗漱完,安頓她躺好,把毛巾被蓋好,在她額頭溫柔地親了一下后,說:“我半夜過來給你翻身,有事叫我”。

  她閉上眼睛,很困倦的樣子,他離開床邊,她眼前一黑,門輕輕關(guān)緊。

  另一個屋門開了又合,然后寂靜無聲。

  她睜開眼睛,目光在黑暗里無處棲落,發(fā)覺這床突然變大了,孤單襲上心頭。

  整個房子她一個人住時,沒覺得孤單,現(xiàn)在對門有個人,他在對門,她卻覺得孤單。

  讓他在對門睡是她的安排。

  作為他在這里的第一夜,他合上窗簾后,給她弄床時,她輕聲說:“我習(xí)慣自己睡,你睡那個屋”,她指對門。

  他略停了一下手,很自然地答:“嗯”!

  所以,她躺下后他去對門了。

  讓去就去,這個死心眼子!

  第一晚是這樣,第二晚還是這樣。

  她悵然若失!

  其實(shí)他所做的無可挑剔,盡心盡力讓她吃好,協(xié)助她運(yùn)動,夜間幾次過來給她揉腿捏腳。

  看得出他心甘情愿,除了不能替她生病,其他一切由他來。

  但是,她就是高興不起來。

  她二十四小時穿著塑型衣,像身披防身甲胄的女神,被他供奉!

  塑型衣何時解脫啊?

  脫去后呢?

  他依然謙謙君子,依然一個吻后決然離去?

  他離開時輕輕的關(guān)門聲重重地落在她心頭,總能把她一驚。

  然后是無邊的寂靜,她陷進(jìn)時間的荒涯里。

  一個屋檐下的男女過到這份兒上,還不如陌生人。

  對陌生人是沒有期待的,而這是一種煎心。

  原來,住院并不算啥,回家后才是痛苦的開始。

  醫(yī)生治療她的身體,她心靈的崩塌由她自己面對。

  幾天后的早晨,他像往常那樣進(jìn)來拉開窗簾,回身見她依然在睡,走過來俯身動動她的耳朵,她不動。

  也許晚上幾次坐起來沒睡好?

  那就再睡一會兒,他輕手輕腳出去了。

  他開始做早餐,早餐很簡單,卻很費(fèi)時,她愛吃雞蛋和二米粥,這個風(fēng)格當(dāng)年到現(xiàn)在一直沒變。

  現(xiàn)在粥里多了一樣?xùn)|西---海參,每餐一個。

  他把心思放在熗拌菜上,他換花樣弄熗拌菜---芹菜配卷心菜;黃瓜配油炸花生米;熗拌土豆絲。

  今早他熗拌老醋菠菜,當(dāng)把幾粒花生米點(diǎn)綴在菠菜上時,得嘞,叫女王用膳!

  他推開臥室門,咦?她還躺著,頭發(fā)散在枕畔,初醒后的臉很白,胳膊腿像白玉雕的。

  他在門口略站了一下,這心不由得撲通一下。

  他走過來,捏捏她的鼻子,她堅(jiān)持幾秒后,手隨便一擋,手勁還很大。

  這是怎么了?

  他將聲音放到千柔百轉(zhuǎn)。

  “哪里不舒服了?哦?是不是運(yùn)動少不消化?那更要起床了,我們到外面溜達(dá)去”;

  “賴嚎子啊,說話呀”!

  他想到這個外號,剛出口就笑噴。

  她的塑身衣已經(jīng)穿了幾天幾夜,六月天氣,任誰也受不了,也許因?yàn)檫@個難受也正常。

  他把手指插進(jìn)塑身衣腰際邊緣,他想象著掀開遮蔽一角,驀然吹進(jìn)一縷涼風(fēng),那一定涼爽無比。

  啪,他的手背挨了一下,隨后她怒目圓睜:“我都這樣了你還動壞心思”?

  如果這么比較起來,他對她所做的簡直十惡不赦。

  他抽出手,訕訕地把弄過的邊緣抻好。

  他想起一招,起身進(jìn)了廚房,他要做一道她最愛吃的小吃。

  正當(dāng)他筷子翻飛攪蛋清液時,她站在廚房玻璃門外,塑身衣下只一個小短褲,光著腳丫,頭發(fā)散亂,他發(fā)現(xiàn)時一驚,“自己起來的”?

  她沉著臉,“以后我什么都得靠自己,自己起床算什么”?

  這一連串下來,她明顯找茬。

  他沒理她,繼續(xù)攪蛋清,筷子觸碰碗底聲更響更頻。

  在他放下筷子時,聽見她說:“你回來根本不是因?yàn)閻畚?,我這個樣子有啥好愛的?

  如果說人老色衰也就罷了,不爭氣還生病,不能像一個正常女人那樣給你帶來快樂”。

  聽到這里,他不能當(dāng)耳旁風(fēng),走過來,雙手放在她肩頭,俯身看著她的眼睛嗔怪:“別胡思亂想”。

  不等他再說什么,只聽她又說:“你惦記那套老房子,我知道,你這么想很正常,當(dāng)年有你汗馬功勞,我早就打算好了,給你一半房錢。

  我不會當(dāng)老賴,我這個樣子出不去,你全權(quán)辦理吧,拿到錢你就走吧,追求你正常的生活,不必費(fèi)心當(dāng)模范,我看著都累,

  你走了我不恨你,你走了對我是成全,成全我有尊嚴(yán)的活著,不必仰人鼻息?!?p>  這套詞她腹稿打得很充分,說的流暢有“尊嚴(yán)”。

  他一個字不漏地聽完,從上到下打量她一遍,她不大的眼睛射出逼人的光,這眼神他領(lǐng)教幾回,都是決絕的狠。

  他鼻子尖快杵到她鼻子尖上了,呼吸急促,氣蒙了。

  他的眼神突然黯然下來,慢慢松開放在她肩頭的手,一句話不說,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拿起筷子攪幾下,重重放下,走回來。

  逼近了她,低聲說:“按照你分配的,你給我一半房子錢,行,我收下,算作我娶你的彩禮,行了吧?所以,那套房子我一分不要,我從來沒想過要,你放心”。

  你不是和我算嗎?我就和你算,行了吧?

  說完,他又回到廚房,想拿起碗繼續(xù)攪蛋液,卻沒意思了,站在窗前背對著她。

  兩個人僵持著,不再說話。

  他驀然轉(zhuǎn)身,經(jīng)過她身邊往房門口走。

  在她身后傳來沉悶地關(guān)門聲,然后鴉雀無聲。

  時間凝固了。

  她無力地往地板上坐下去,欲哭無淚。

  碗里的蛋清泡沫一個個破碎,最后恢復(fù)平靜。

  他要給她做雙皮奶,他走后她再沒吃過,這一次他沒做完,沒做完就走了。

  她掙扎起來撲到窗戶前,探身等著,只見一個身影走出樓門,大步向前走去,方向是小區(qū)門口,他沒回頭,沒抬頭。

  他走了!

  想當(dāng)年,她說:你這個人咋死乞白賴?

  她說的很難聽,他走了。

  這一次,她又說了難聽的話,他又走了。

  他走過的小路空空蕩蕩,野玫瑰開始飄落花瓣,片片殘紅在小路上被踐踏。

  那里再不會有他的身影,這一次,他真走了,而且不會回來。

  她說的太難聽了!

  可是你怎么就聽不出來那不是我本意?

  笨!

  也許正找借口走呢,不走干啥?侍候她一個病秧子?

  可是,你走了我咋辦啊!

  這時,她聽見了這世上最美妙的響聲。

  響音不大卻悅耳,那是鑰匙轉(zhuǎn)動鎖孔的聲音。

  她向房門跑去,戛然站住,房門開了,他一步進(jìn)來帶好門,低頭換鞋。

  他的臉色依然嚴(yán)肅,眼神冷冷的。

  她的心眼兒要飛出喉嚨,在嗓子眼嘭嘭直蹦,歡呼雀躍地蹦。

  嘩啦,他把鑰匙放在玄關(guān)柜子上。

  拎著滿滿一袋蔬菜徑直走進(jìn)廚房,沒搭理她。

  她的氣在聽見開鎖聲時就煙消云散,歡喜填滿了心臟的每一處空隙,心臟太小,歡喜溢在臉上。

  她眉稍掛滿了笑,跟上幾步,慪他:“走了還帶我鑰匙”?

  “我不帶鑰匙咋回來?”

  “你干啥去了”?

  他把一個小東西丟在灶臺上,那是一個打蛋器。

  他蹲在地上把蔬菜分類,擺好。

  “都買啥菜了”?

  “以后我做啥你吃啥,仰人鼻息還那么多毛病”!

  她說一句,他懟一句,她瞪了他一眼,小心眼。

  他站起來,沖洗那個打蛋器,然后攪動蛋清,泡沫又多起來。

  她坐在餐桌邊等,當(dāng)他把一碗雙皮奶放在她眼前時,她聞了聞。

  他在對面坐下,用小勺刮起一層,伸過來,她緊閉嘴唇不接。

  我吃,他收回來往自己嘴邊送。

  你真吃?。?p>  她急了。

  他瞪了她一眼,又送回來,她張嘴接了。

  咂出響聲,好吃!

  他喂幾勺就用空勺刮下她的嘴角,沒好眼色看著她說:“現(xiàn)在就這樣,七老八十時,我喂不動了,你就得餓死”。

  她吃完最后一勺時,大言不慚地問:“我說那么難聽你沒聽見嗎”?

  “聽見了,沒有比你說的更難聽的了”。

  “你為什么不走”?

  “我死乞白賴唄,沒你活不了,就愿意受你氣,一天不給我氣受,我骨頭刺撓”。

  他沒客氣,沒慣著她!

  這一天,果然是他做啥她吃啥,相當(dāng)配合。

  入夜,窗簾合攏,又一個睡覺時間來臨。

  他從水里拿出她的腳丫時,宣告這一天對她的服侍告一段落。

  他抱起她往床邊走去時,她環(huán)摟著他的脖子,這主動溫柔是這么多天第一次。

  他有些受寵若驚。

  他們眼神凝視著,他腳下小心探著,來到床邊,他俯身放她,她身子已經(jīng)著陸,胳膊摟得更緊了。

  他就那樣又抱了一會兒,又放下,她松開手。

  又是那一吻,他慢慢起身,他又要去對門!

  她委屈地看著他,他俯身又一個長長的吻,又起身。

  淚珠從她眼角溢出,噗噗打濕枕畔。

  她很快淚水婆娑,咬著毛巾被角,抽噎出聲。

  他慌了,七上八下擦著她的淚,道歉:“怪我不好,白天不該和你賭氣,本該說幾句就得了,卻和你計較那么多,不哭,??!

  再不惹你生氣了,你說什么我都不生氣,我知道那不是你本意,你就是又磨人了”。

  既然知道不是我本意,那我啥意思你還不知道?

  她委屈得要命。

  他覺得自己的確計較了,忘了她是磨人精!

  她抽抽搭搭,斷續(xù)著說:“我是不是……不吉利?是怪物?你都不愿意碰我一下?讓你……去那屋睡,你就去……睡”!

  我的天啊,原來如此,他哭笑不得。

  繼而雙眼濕潤,把胳膊插進(jìn)她后背,又將她抱起,盡量把兩個人的接觸面貼大。

  在這么調(diào)整時,他心頭也酸楚不已。

  曾經(jīng)那么容易的擁抱,現(xiàn)在這么不方便。

  怪自己粗心大意,不是讓她吃好睡好就是照顧好了。

  而對她心理安慰,也不是空洞地說:我愛你!

  她的心要感受到,自己還是令他著迷的女人,這才是她心理重建的根本。

  她自卑,說不出口就作,而自己還和她較真掰扯。

  腦袋真是進(jìn)水了。

  找到問題根源,那就從根源解決。

  他溫柔地說:“你說習(xí)慣一個人睡,我就信了,你讓我到那個屋睡,我心想:順著你吧,別打擾你。

  實(shí)際上我在那個屋別提多孤單了,每次過來扶你都不想走。

  我做夢都想和你”,說到此一吻,“只有和你才有情有趣”,又一吻,“你不知道,你讓我多么充滿激情!

  我和你一起等,等到你三次手術(shù)后,你又是我那個美美的女人”!

  他在她耳邊絮語私密話,不知不覺她已經(jīng)停止抽泣,靜靜地聽著。

  是嗎?

  你還當(dāng)我是女人嗎?

  我在你眼里還是那個迷人的我嗎?

  你還需要我嗎?

  她對視著他的眼睛,從他眼神里她得到了肯定答案,心中蕩漾起濃濃的柔情。

  她不顧不方便,伸開雙臂緊緊地環(huán)住他的脖子,微仰起臉,主動吮吸住他的,他輕輕回應(yīng)著,讓她吻。

  終于他反過來蓋住她的,世界又靜了,在他們耳邊只有彼此的呼吸。

  到此,什么房子啊,什么不起床吃飯啊,統(tǒng)統(tǒng)都是表面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她要愛撫。

  女人就是這么好哄,哄不對路線,結(jié)果南轅北轍。

  而哄這個磨人精,生病變得更矯情的磨人精,更需要用心,心思一對,像打開一把重門的鎖,豁然洞開,她其實(shí)極其單純。

  他的女人讓他感動心疼!

  還出去睡嗎?

  那可真是腦瓜子進(jìn)水才會干的事。

  他抱過她的枕頭,他枕著,把胳膊伸展過去,幫她躺在上面,一側(cè)身,對著她。

  她的臉龐像細(xì)瓷兒閃光,清秀的五官依然,剛哭過的雙眸濕漉漉的,這張臉與他離開時沒太大改變,他的愛意更沒改變。

  他的另只手一寸寸摸著她的臉,摸過她的眼睛,鼻子,嘴角,耳朵。

  摸到她的嘴角時,遇到她的牙調(diào)皮啃咬。

  啪,他的手背又挨了一下,那只手像沒收到信號似的,繼續(xù)。

  他閉著眼喃喃地說:“你這是換著方法折磨我”!

  噗嗤一聲,有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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