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訂婚
安靜了約有半個時辰后,夏景言才決定小聲說了一句:“染濯,慎兒說,她把顧允葬在梅林了,那兒很美,十分寧靜。”
但周染濯沒有回應(yīng),夏景言以為他睡了,便熄了燭火,也睡了。
周染濯沒有睡著的,他聽見了,只是不知該回應(yīng)什么。
顧允……真的就永遠(yuǎn)離開了嗎?再也不見了?
梅林,很美,所以他會幸福的吧。
那晚,周染濯的夢里,滿滿裝著他與顧允的回憶。
他會給顧允報仇的。
后來,夏景笙終究還是知曉周染濯和夏景言宿在一個屋子里了,但他沒說什么,又過了兩日,夏景笙派人送了一紙婚約進(jìn)去,這便是同意了。
周染濯和夏景言都在婚約上簽了名字,按了手印。
周染濯眼看著自己“吃軟飯”的任務(wù)要成功了,卻不覺得欣喜,反倒是嘆了口氣。若身邊人已不在,奪得天下又有何用?
夏景言也沒怎么松快,身體是好些了,但心里還是隱隱不安,這些日子,她總能聽到陸朝芽在外頭哭。
陸朝芽還是趁著周染濯不在的一會兒忍不住進(jìn)屋了,她怕的渾身抖。
“怎么了?”夏景言問,又安撫她一般蒼白的笑笑,“是我犯錯又不是你犯錯,你怕什么?”
“主兒,你怎么是天竹閣的門主啊……”陸朝芽的話帶著哭腔。
夏景言的表情稍稍落寞,“我以后會和你慢慢解釋的?!?p> “主兒我不是怪你!我是怕……我聽聞前些天,清河王家里出了檔子事兒……清河王發(fā)現(xiàn)他的兒子和江湖上有勾結(jié),知道了他兒子會武功,倒是沒殺他,但是一服空散下去廢了他的武功,那不是比殺了他還痛苦嗎!聽……聽說現(xiàn)在那位公子幾乎就是廢人了,主兒你可怎么辦……我擔(dān)心你,我怕王爺他……”陸朝芽說著說著便嚇哭了,縮在夏景言的懷里。
天知道夏景言給夏景笙添了多少事兒?而且若夏景言是天竹閣門主,那么夏景笙身后的保障就更大,爭奪皇權(quán)的可能就越大,就算夏景笙沒這個想法,難保朝廷不會多想,彈劾夏景笙的人自然越來越多,若夏景笙想保全自身,最簡單的方法,對夏景言這個門主要么殺要么廢。
但夏景言只是平了平氣,“禍?zhǔn)俏谊J出來的,王兄要廢我要殺我,我都認(rèn),朝芽,別怕,王兄在哪兒?我要去找他。”
不過一會兒,坐在亭子里的夏家兄弟三個便見到了一身素衣打扮的夏景言。
夏景笙最先看到她,“言兒?傷好了嗎就跑出來!趕緊回去!景玄,去把她送回去?!毕木绑虾盟普娴挠行C怒,他只是說,但坐在亭子里沒動。
夏景玄和夏景宸倒看不出什么,還是那副擔(dān)憂的樣子,尤其是夏景宸,心疼的跟什么似的,跑的比夏景玄還快些,沖到夏景言面前,脫下自己的外披給夏景言披上。
“言兒,哥哥帶你回去吧?!毕木靶采锨芭木把缘氖?。
但夏景言掙開了兩個哥哥,徑直走到夏景笙身邊去跪下。
夏景笙這才如被針扎了一半跳起來,“你這是做什么,起來?!毕木绑仙锨胺鱿木把裕木把杂挚蘖?,他更心疼。
這孩子咋還不經(jīng)嚇呢?這還沒干啥呢!夏景笙在心里抱怨。
“王兄,對不起是言兒給你添麻煩了,你要殺要剮言兒一句求饒的話都沒有……”
“胡說八道什么!再敢瞎說王兄真打你!”夏景笙說著,也只不過是彈了一下夏景言的額頭,“還要殺要剮,你想到哪兒去了?王兄舍得嗎?好不容易養(yǎng)這么大,就算是要了王兄的命又怎樣?有什么是比你重要的?”
夏景言更是難受,果然,王兄就是這般,從來不會怪她什么。
“是不是聽到了什么不干凈的事情?言兒,你要知道,咱們這是一個家,不是地獄,王兄是從小養(yǎng)你到大的親哥哥,不是閻羅!”夏景笙沒好氣的刮了一下夏景言的鼻子,“傻丫頭,你還想丟下王兄走不成?門都沒有!”
到最后陸朝芽的擔(dān)憂還是多慮了,夏景言什么事兒都沒有,什么罰也沒受,朝廷上倒確實有夏王造反這消息傳起來,但是居然很快就化解了,只需要夏景笙一個眼神一句話:
“你有意見?一個大男人,還要忌憚郡主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各位未免有些太不體面,依本王看,這官也別當(dāng)了。”
撤職,讓你廢話。
天竹閣這件事在政事上也就這么不了了之。
再后來,大概過了有一個多月,周染濯和夏景言才都轉(zhuǎn)好了,只是,周染濯不再忙碌了,也沒有再回周府去,夏景笙另找他人代了周染濯的職,說是叫他多歇會兒。
其實周染濯知道,夏景笙是防自己呢,自己又做郡馬又做大理寺少卿,終究會權(quán)勢過大的,再過些日子,夏景笙會再找個小些的官職給自己的,便沒有多說什么,歇著便罷了。
快過年了。
王府里又忙碌起來,買辦牛羊,制作新衣,下人們整日東奔西跑。
但夏景笙卻閑暇了些,坐在院里,看著開的嬌艷的紅梅。
陸朝芽剛好走過,從前她看到夏景笙,定是會上前打招呼的,但自從夏景言內(nèi)傷,夏景笙責(zé)備她后,她就突然有些怕夏景笙,見了他就想躲,此次也不例外。
“朝芽,去哪兒?。俊毕木绑辖凶×岁懗?。
陸朝芽怔了一下,但還是老老實實的走到夏晨笙身邊去行禮回話,“奴婢是要去領(lǐng)主兒的新衣?!?p> “叫慎兒去吧,在這兒陪本王等等景玄?!毕木绑辖o陸朝芽遞了熱茶道:“手都凍紅了,喝點兒茶暖暖,坐吧。”
“是……”陸朝芽捧著茶坐到一邊兒去,還是害怕。
“明年春日,言兒便及笄了,就該嫁人了?!毕木绑吓c陸朝芽閑聊起來。
“是……”
“夏初時,你也就及笄了,便也該考慮你與景玄的婚事了?!?p> “?。 标懗矿@嘆道,抬起頭來直勾勾的看著夏景笙。
夏景笙笑出了聲,“怎么?你不愿?”
“當(dāng)然愿意!當(dāng)然愿意……的……”
陸朝芽注意到夏景笙笑的“意味深長”,不愧為娶了親的男人,陸朝芽瞬間紅了臉,聲音也小了下去,低著頭嘀咕道:“王爺您又取笑我……”
“只是,景玄華竟年歲漸長,來府議親的人越來越多……”
“???那怎么辦?。 标懗恳惨荒_踏進(jìn)了夏景笙的“圈套”。
“你與景玄先簽個婚約吧,定了你是正頭夫人,本王將消息散出去,自不會再有人打景玄的主意。”夏景笙牽迅速從衣帶中掏出一紙婚約來。
婚約上什么都寫齊了,只差夏景玄與陸朝芽的簽名了,陸朝芽這才明白,夏景笙這是早有準(zhǔn)備呢。
“王爺您果然是詐我的……”陸朝芽耍起小孩子脾氣來,先前的什么恐懼害怕統(tǒng)統(tǒng)拋之腦后。
“本王若不替你與景玄考慮,你們打算何時才坦明?本王和玉兒看的都心急了,言兒和景宸更是,都幫累了……”夏景笙嘮叨著。
陸朝芽和夏景笙都沒注意到,夏景玄何時站到了身后,臉上也不知是羞紅的還是凍紅的。
“咳咳……”夏景玄著實是有些“聽不下去”了,這才打斷兩人的對話。
夏景笙和陸朝芽聞聲看去,在看到夏景玄的一瞬間,陸朝芽是攔也攔不住的往桌子底下鉆。
“朝芽,你出來……這婚約你簽不簽啦……本侯還有公務(wù)呢!簽了給本侯磨墨去……”夏景玄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心里也著實有些小緊張。
“簽簽簽!我簽!”陸朝芽忙從桌下鉆出來。
夏景玄這態(tài)度就表明了!不簽還等什么!
婚約上落上了夏景玄和陸朝芽的名字,他們會在來年的六月初,于王府成婚。
“謝王兄?!毕木靶f。
“謝王爺!”陸朝芽明目張膽的樓著夏景玄的胳膊,嘰嘰喳喳的。
夏景笙微笑笑,“還叫王爺啊?提前改口不行嗎?”
“哦!王兄!謝王兄!”陸朝芽笑開了花,夏景玄看見她這樣,也忍不住的想笑。
夏景玄帶著陸朝芽走了,他們的歡聲笑語彌留在王府院中,似給這寒冬也帶來一絲溫暖。
夏景玄和夏景言的親事都有了著落,夏景宸與墨書瑤的感情也日益升溫,夏景笙安下心了,他相信他的弟弟妹妹們都會幸福,對了,還有天竹閣,夏景笙把天竹閣還給了夏景言,保護(hù)她。
那日,趙且臣去請罪,卻得到了意外的回答。
“從今往后,你不再歸屬于本王,也不屬于東江,你再也不是東江的將軍了?!?p> 趙且臣認(rèn)了。
“你只是言兒的將軍,只是言兒的令主,本王不收天竹閣,往后,言兒還是門主,天竹閣一切事務(wù)言兒來定,天竹閣眾人生死以護(hù)言兒平安?!?p> 趙且臣抬起頭來驚訝的看著夏景笙。
“本王,饒過你了?!?p> 什么事都了了,夏景笙以為從今往后便就平安了。
但是他不知道,顧允死后,周染濯已全然清醒了。
這次過年,是夏家人同樂,也是周染濯該與宮中內(nèi)應(yīng)碰頭了。
周染濯曾問過夏景笙,問他對南江之事到底是怎樣一種想法,夏景笙說:他有悔。
周染濯心中燃起一絲溫和。
但夏景笙又說:但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若在周府那次,顧允沒有自殺,他一定會殺了顧允。
周染濯一不小心沒忍住,拍著桌子站起來,大吼問他為什么。
夏景笙的臉上滿是平靜,說:如果顧允不死,死的就是他的一家,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是顧允沒能成為那個適者。
周染濯呆住了。
夏景笙又說:他特別喜歡顧允最后說的那句話,對敵人憐憫,就是對自己殘忍,他覺得特別有道理。
周染濯似乎就在那一瞬間清醒了,他從溫柔的假象中掙脫出來。
顧允說的對,夏景笙說的對,對敵人,就不該手軟。
而夏家就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