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成婚
周染濯還老老實實的守在熾燼宮里,夏景言叫他看孩子,他就守在熾燼宮里看了一天,雖然很久以前路云儼就來把孩子抱走了,他也沒有離開熾燼宮,他知道,夏景言一定會來找他的,所以他等著。
外頭居然下雪了,周染濯有些驚異,他看到白茫茫的一片,風景更顯蒼涼。
周染濯僅穿著一件單衣,因為潯洲向來熱的要命,是從來沒有厚衣裳的,可盡管如此,周染濯還非要鉆出去看雪,宮人們急壞了,但又拗不過他,只好請他到涼亭里去坐著,然后搬來一大堆炭盆保暖,做完這一切,周染濯就叫宮人們都出去了,他一人獨留熾燼宮中,直到他等的人來了。
“我來潯洲兩年,還是第一次見下雪?!?p> 夏景言只穿著一件素黑的薄衣,與周染濯一樣,在一片蒼茫中格外的顯眼,她緩步走進涼亭,火爐燒的正旺,與身上的冷撞在一起,有種酥麻之感。
“我在潯洲呆了二十多年,也是第一次見下雪?!?p> 周染濯把夏景言摟進懷里,似乎怨她來的晚了。
涼亭中間呈六邊,差不多兩三張木榻拼在一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里面鋪著一塊厚厚的毯,周染濯和夏景言就在毯上緊緊相擁。
明知道這是在一起的最后一回了,夏景言竟難能可貴的忍住了哭。
“染濯……”
“嗯?誒……”
忽然的呼喚,周染濯剛想問夏景言怎么了,卻突然發(fā)現夏景言竟在解他的衣衫,來不及問,夏景言已然撲上來,周染濯躺倒,輕輕的摟著夏景言,細想這夫妻兩年里,夏景言從未這樣過,但溫軟的舌尖撫過脖頸還沒讓他完全醉過去。
“言兒,在這里要著涼的……”
周染濯在夏景言耳邊輕聲說,但夏景言也沒有任何要后退的意思。
“無所謂……”
夏景言應過,紅唇貼住周染濯,讓他不許再說話,還怕周染濯跑了似的,兩手緊緊扣住他,但其實沒這個必要,周染濯也不是個能反抗她的人,況且……周染濯又如何會猜不到她內心所想呢?反正都是最后一次了,什么冷不冷著不著涼的可不就是無所謂么。
最后一次纏綿,卻不是最后一次相愛。
離天亮還有好幾個時辰呢,再不濟,還有下輩子呢……
過后,周染濯渾渾沉沉的睡了過去,恐怕還真是著涼了。
醒來時,夏景言已不在身側了,但周染濯并不著急,找到夏景言并不難,積雪現出她的腳印,周染濯跟著那串腳印一路走出熾燼宮……夏景言去了祖廟?
輕輕推門進去,夏景言跪在一堆牌位前發(fā)呆,注意到周染濯來了,夏景言回過頭去看了看,卻是相顧無言,周染濯上前與夏景言并排跪在一起,拜過。
“怎么來這兒了?”周染濯拉住夏景言的手。
夏景言最后的時光里全剩下苦笑,“我心里有許多話,如今倒不知該跟誰說,便只好來找父皇母后,只希望父皇母后不嫌我啰嗦就好?!?p> “怎么會,如果他們還在的話,一定會非常疼愛你?!?p> 周染濯的目光也轉向牌位,恍惚一刻,好像家還在,但又破敗不堪。
從前周染濯不敢讓夏景言與自己的父母“相見”,是因為自己于親于情無法抉擇,如今不需要決擇了,他卻還覺得別扭,但夏景言那句“父皇母后”叫出口,還是讓他心里安慰不少。
至少,在死之前把家拼了回來。
“是嗎,那就好?!毕木把钥康街苋惧募绨蛏?,其實那句“父皇母后”也讓她別扭,她對父母,從小就沒個什么概念,哥哥帶大的孩子,受的寵愛是多,可生命里總還是缺了一份親情,如今多了一對聽聞十分慈愛的父母,她如何不歡喜呢?只是這對父母來的太晚了……
沉寂一陣,像是沒了話題,壓的人難受,臨死了,怎能不再多說幾句話呢?
“怎么不去找你二哥?”
周染濯的臉頰低下貼住夏景言的青絲,他輕聲問,可剛問完就后悔了。
“我那一刀已斬斷我與二哥之間最后的親情,我是要救他,可我也沒臉再見他了?!?p> 夏景言的話平靜的如沒有一絲波瀾的湖水,可周染濯卻聽的見里頭的波濤翻涌。
到頭來,保護自己的親人竟還要用這種相互殘殺的方式掩人耳目,真是可笑。
“父皇,母后,你們說兒媳這一生……是有多可笑?!毕木把詫χ莆徽f,連靈魂都默哀。
“兒臣這一輩子,也沒有好到哪兒去?!?p> 周染濯像是要陪夏景言一般,似乎只要大家都過的慘不忍睹,湊在一起會更暖和,也確實如此。
“父皇,母后,兒臣被一個局騙了一輩子,做錯了太多,總以為自己是掌棋人,算計來,算計去,卻沒想到也只是他人的棋子,把自己都算進局里了,如今已是罪惡滔天,兒臣有愧,辜負了父皇母后的教導,只愿生生世世一人擔此罪惡,萬劫不負……”
“什么叫你一人擔過?染濯,我們是夫妻,有什么事情,無論是好是壞,我都該陪你一起擔著?!?p> 夏景言說過這話后,周染濯最后的時光也同她一樣成了苦笑,他握緊了夏景言的手,應:“好?!?p> 在祖廟一起跪了半個時辰,此刻離天亮,也只有不到兩個時辰了,他們起身,總覺得,還應再做些別的事。
明夏軍已然逼近潯洲,他們都快能聽見戰(zhàn)火聲了,還能做什么呢?
夏景言卻早準備好了,她挽住周染濯的手臂,此生最后一次嬌嬌氣氣,“染濯,我們成婚吧?!?p> “嗯?”
周染濯有些驚異的回過頭去,笑著撫了撫夏景言的青絲。
“我們不是已經是夫妻了嗎?”
“你忘啦?我們連和離書都寫了?!毕木把钥扌Σ坏?,“而且你也說過,我們的兩次婚儀要么沒婚服,要么沒結發(fā),沒一塊兒喝合巹酒,是不算的,你要補我一次婚儀的?!?p> 周染濯撲嗤一聲笑了,又淚眼朦朧,重辦一次婚儀確實是死前最有意義的事了,他吻了吻夏景言的額頭,開心卻又止不住哽咽的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