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鬼泣谷
現(xiàn)在是白天,然而木屋里依舊是陰暗閉塞的,房間里沒有開燈,只點上了幾只蠟燭,燭火搖曳明滅不定,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變得詭譎了起來。
蒂埃里很是奇怪,在現(xiàn)代科技融入進生活中每一處角落的今天,怎么還會有人住著這樣的房子。
在來的路上,他大概打量了這座島嶼。
這里的路面比拉代西拉德筆直,路上的游客比拉代西拉德多,路旁小販販賣的商品也比拉代西拉德多,似乎一切都比拉代西拉德更好。
只是走進深林后,一切似乎都變了。
棕櫚樹與蒲葵樹交相錯落,樹下不知名的小花爭奇斗艷,藤蔓植物密密麻麻的爬滿了地上的每一寸空間,絕不讓陽光直接落在地面之上。
叢林陰影下,有一條若隱若現(xiàn)的羊腸小道蜿蜒著隨山勢向上,如果不是昂利在前面領路,自己這樣的外來人根本不會知道該從哪里上山。
沿著羊腸小道在密林中又走了近兩個小時,當自己再也無法忍受熱帶雨林中那些叫不出姓名的蚊蟲叮咬時,前方密不透風的山林豁然開朗,逐漸向兩旁讓開了條道路,路越來越寬,最終形成了一片空地。
這時,昂利告訴自己,莫奈部族到了。
蒂埃里仰頭向天空望去,空地四周的林木雖然讓開了,但頭頂向天而生的那些古樹椏枝依舊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碎散的陽光可以透進來。
莫奈部族生活的這片空地,如同綠色海洋中的忽然生出的一個氣泡,頭頂腳下身側四周盡皆被植物包圍,只有中間是空的。
進了部族后,昂利皺著眉頭無奈地說這兩天部族里發(fā)生件大事,蒂埃里父子二人來訪的事,他需要先跟族里老人商量一下,接著便把他們領進了這間小木屋里,獨自離開了。
“蒂蒂,你這朋友平時就像這樣,不愛說話嗎?”父親托尼問著自己。
“啊,不是……”蒂埃里這才想起,來的路上,昂利只顧埋頭領路,竟然沒和自己說一句話。
他想了想,覺得昂利今天的確是不太正常,又擔心地問道:“爸爸,你說這個莫奈部族,不會是……是一個食人部落吧?”
“哈哈”,聽見兒子的話,托尼一下樂出了聲,“你平時都看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啊,他們要是食人族,羅丹先生還能活著回到于利斯嗎?”
蒂埃里恍然大悟,點頭稱是,接著他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可笑,跟著父親一起笑了起來。
父子二人說話間,木屋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昂利又重新走了進來。
“對不起,蒂埃里,今天我們可能去不了‘鬼泣谷’了?!彼嫔趩?,語氣中帶著抱歉。
“沒事的,昂利。”蒂埃里心中滿是疑惑,他略微思考了片刻,最終還是問了出來:“你今天這是怎么了,感覺你整個人怪怪的,一點都不像平時的你?!?p> “不像么?”
昂利臉上勉強扯出了一絲笑容,他關上了房門,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蒂埃里,托尼先生,你們也坐吧,蒂埃里,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就直說了吧,抱歉,其實我也沒想到,祖父他會走的這么快……”
明滅不定的燭光映在他臉上,他靜靜地講述了這些天發(fā)生的事情:
昂利與他哥哥此次之所以會回到瓜德羅普,一半是為了度假,另一半則是因為他們的祖父,莫奈部族的老族長油盡燈枯,即將走到生命盡頭。
在昨日,這位曾喝過“惡魔之奶”,繼承了惡魔力量的老族長溘然離世,盡管大家都早有準備,當這一時刻真正到來時,多少還是有些慌亂。
莫奈部族有個規(guī)定,人在死亡的那一刻,活著的族人就應該盡快的將其安葬,讓他的身體重回大地,讓他的靈魂重歸海洋。
于是,當天夜里,族人就依照老族長遺囑,將他安葬在了鬼泣谷里。
一族不可一日無長,今天下午,便是他們新族長的上任儀式。按照族里的規(guī)矩,族長應由長族長子繼承,昂利的父親早亡,所以,莫奈部族新任族長便是他的哥哥雅克。
他話一說完,蒂埃里兀自感嘆,卻聽身旁的父親問道:“昂利,我非常遺憾,這么說可能不太禮貌,但是我還是想問問,你祖父去世之前,有告訴過你和你哥哥關于‘惡魔之奶’的事情嗎?”
“對了,這件事情我問過他的”,昂利的眼神忽的一亮,“祖父告訴我,‘惡魔之奶’并沒有絕跡,他讓我等他去世之后,再去鬼泣谷里尋找一遍,只是……”
他話說一半忽然頓住,眼神變得有些閃爍。蒂埃里不明所以,便問道:“只是什么?”
昂利皺著眉,糾結了一陣,似乎又是下定了決心:“沒什么,明天一早我就帶你們?nèi)ス砥?,下午族里的儀式不讓外人參加,你們就先在屋里歇一歇吧,結束之后我再過來?!?p> 他說完,便打開房門離開了,蒂埃里看得出,他心里依舊是很著急的,走之前竟是連房門都忘記關上了。
之后整整一個下午,木屋外都是吵鬧著的,人人咿咿呀呀喊著話唱著歌,也不知他們說的是哪國語言,蒂埃里一個音節(jié)也沒有聽懂。
儀式應該是開始了,他很是好奇,把腦袋湊到門前,想要看看外面究竟是在干些什么,父親托尼卻一把關上了房門,不讓他繼續(xù)看了。
“我們得尊重人家的規(guī)矩,蒂蒂?!备赣H嚴肅地說道。
蒂埃里很是掃興,回到桌旁坐了下去,無聊地盯著蠟燭,也不知過了多久,燭光閃爍黯淡,一只蠟燭竟是快燒完了。
“爸爸,它快滅了!”
“你看看旁邊的抽屜里,他們還有沒有備用的。”
“嗯?!?p> 蒂埃里拉開了抽屜,燭光越來越暗了,根本看不清里面放著什么,只得伸手進去摸索著。
冰涼、彎曲、鋒銳,這樣的觸感根本不是蠟燭。
這是什么東西?
他把那東西從抽屜里拿了出來,借著微弱的燭光,他勉強看清了它的模樣:圓圓的木質(zhì)底座上,生出了一個彎曲的像是問號般的鐵鉤……
——
“蒂蒂,在17世紀的時候,加勒比海曾出過一名叫‘黑胡子’的大海盜,他開著那艘裝有26門大炮的‘安妮女王復仇號’四處作惡,聚斂了大批財寶?!?p> “后來?后來沒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突然有一天,‘黑胡子’就帶著他的‘安妮女王復仇號’消失了。”
“有人說他們作惡多端受到了上天的懲罰,在航行過程中遇到場大海嘯,全部船員都進了大海的嘴巴里?!?p> “也有人說他們老馬失蹄,在回港途中觸礁沉沒,海盜史上的最大傳奇就此終結?!?p> “甚至有人說他們迷失了心智,將靈魂交予了惡魔,全部都變成了幽靈,‘安妮女王復仇號’成了一艘名副其實的幽靈船?!?p> “這和現(xiàn)在有什么關系嗎,爸爸?”
“關系?關系昂利不都告訴你了嗎,他們莫奈部族其實是海盜的后代,我想那個海盜就應該是‘黑胡子’,對吧,昂利?”
昂利走在最前面,回頭苦澀地笑著:“沒錯,不過我們可不叫他黑胡子,而是叫做先祖,我們……”
“昂利,閉嘴!”一個沉厚的聲音打斷了他,“對外人,我們沒必要講這么多!”
昂利聽見那聲音,還想繼續(xù)解釋著什么,但最后還是選擇了閉嘴。
鬼泣谷中風聲嗚咽,聽上去的確是很像是惡鬼在泣訴,一行四人走在深林之中。
山一般高大的昂利走在最前,右手捏著一柄鋼刀,披荊斬棘負責開路;
新上任的族長雅克走在他后面,右手也捏著一柄鋼刀,但誰也不清楚它是用來干什么的;
年紀最小的蒂埃里走在第三個,右手拿著一支木棍,在草叢里撥撥打打,因為昂利告訴他,這樣做可以驅(qū)蛇。而落在末尾殿后的,自然便是他的父親托尼了。
這男人背上背著一個半人高的大背包,里面裝滿了水、食物和一些雜七雜八的求生工具,看樣子,他才是唯一一個有備而來的。
他們一行四人是一大早出發(fā)的,如今眼瞧著太陽快要落坡,可他們還是沒能找到那個傳說中的“惡魔之奶”。
熱帶雨林之中人跡罕至,這里本就潮濕,腐敗的樹葉,枯萎的雜草,將地面墊了起來,一腳下去,就是個巴掌深度的空陷,行走在上面,就和行走在雪地里一樣。
枯枝敗葉之下,地表更是泥濘,還好他們腳下都穿著釘鞋,不然根本沒辦法在這谷里行走。
盡管如此,蒂埃里還是摔了不少跟頭,褲腿手肘上全沾上了泥水。
林木遮蔽蒼穹,太陽西斜山坡,隨著時間的流逝,谷里越來越暗,在泥濘不堪連小道也是沒有的雨林間行走,更是寸步難行。
一行四人尋了片大石間略微開闊的空地,停了下來,商量著就地歇息,先在這里過上一夜,等明日天亮了再繼續(xù)尋找。
草草吃完飯后,昂利兄弟二人各自找了棵樹,矯健地爬了上去,說是他們從小就習慣了在樹上睡覺,隨便還可以在上面放放風,防防野獸什么的。
父親托尼笑了,說這小小的圣人島上哪來什么野獸,讓他們趕緊下來,在自己搭好的簡易帳篷里擠擠,睡個好覺養(yǎng)足精神,明天也好繼續(xù)尋找。
雅克冷漠著沒有說話,昂利也搖搖頭拒絕了,兩腿叉開纏在樹枝上竟是開始睡了起來。
蒂埃里站在樹下嘖嘖稱奇,他叫嚷著也想去樹上睡,可抱著樹干爬了好久,最多也只爬出了一米來高。在父親的呵斥聲中,他不得不選擇放棄。
在鬼泣谷中行走了一天,他早已是困頓不堪,一頭倒在帳篷里,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惡鬼泣訴似的風聲整夜嗚咽,聽著它入眠,也不知做了多少個噩夢。
睡夢中,蒂埃里忽然覺得胳膊大腿上奇癢難耐,他在心里罵著島上的蚊蟲厲害,坐起身來使勁抓撓了一陣,說也奇怪,沒撓上多久,竟是再也不覺得癢了。
躺下去正準備繼續(xù)睡覺,可一股尿意又突然來襲,膀胱發(fā)出的信號刺激著每一處大腦神經(jīng),沒辦法,只能起身去放放水了。
他睜開眼睛,帳篷中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耳旁不時傳出呼嚕聲,在告訴自己父親的大致方位。
他佝僂著身子,在黑暗中一點一點摸索著,總算是爬出了帳篷。這個夜晚沒有月光,帳篷外依舊很暗,只能勉強視物,分清哪里是手,哪里是樹。
憑著記憶,他慢慢走出三十多米,找到一棵大樹,解開褲子趕緊撒尿。
啊,舒服……
膀胱里的漲意隨著撒出去的尿水快速消失,整個人頓覺輕快,他不禁打了個顫,又抖了抖,穿好褲子打算回去繼續(xù)睡覺。
“蒂埃里……蒂埃里……”
低低的呼喚聲猝然從大樹后面?zhèn)鱽恚坪跏怯腥嗽诮凶约旱拿帧?p> “??!是誰,誰在那里!”
他嚇了一跳,雙腿一蹬,一個激靈向后彈出一米多遠。此刻,蒂埃里第一次覺得,那些看似枯燥乏味的足球訓練的確相當重要,至少在遇到危險時,它能幫你更好的保住性命。
“蒂埃里……蒂埃里……”樹后的聲音并沒有回答,仍舊是在呼喚著自己的名字。
這聲音聽上去應該屬于一個成年男人,他語調(diào)不高不低,語氣不急不緩,就像朋友間的平靜對話。
上帝,我不會是遇上惡鬼了吧?
心念一轉(zhuǎn),蒂埃里立馬向身后驚叫道:“爸爸!昂利!雅克!過來,你們快來!”可奇怪的是,無論自己怎樣叫喊,不遠處的他們都沒有半點動靜。
“見鬼!”他大罵一聲,立馬準備往回跑。
“嘿,你這樣,可不像是個男人?!睒浜竽锹曇艉鋈蛔兞耍Z氣中似乎還帶著笑意。
“操!”蒂埃里頓時停了下來,活了十三年,這還是蒂埃里頭一回罵臟話,他被激怒了。
“起作用了,果然和我一樣”,樹后那聲音里笑意更加明顯了,“孩子,別怕,我不會傷害你,跟我過來吧?!?p> 此刻,蒂埃里心里的怒火早已壓過了恐懼,他攥緊拳頭,大聲罵道:“不來!你要是個男人,就先從樹后面滾出來!躲躲藏藏的都是他媽的孬種!”
“哈哈哈哈”,樹后的聲音大笑著,“我說,你就不想靠自己的力量,再一次捧起大力神杯了嗎?”
“???什么東西?”
“不不不,那你一定是想把大耳朵杯帶回海布里吧?”
“你他媽究竟在說什么?”
“哦,抱歉,我忘了,1990年才十三歲啊。讓我想想,噢,你還想擊敗那個該死的德國門將舒馬赫,幫爸爸報仇吧!”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跟上我,‘惡魔之奶’就在前面。”
養(yǎng)貓的杯子
各位大佬五一快樂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