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為什么她總是和不熟悉的人共乘一輛馬車呢。沈婉容繞著自己的青絲,偏頭看著外面熱鬧的街坊。
身旁沈念棠的局促已經(jīng)影響到沈婉容了,沈婉容只好主動(dòng)提起話題,“念棠你平日都喜歡做什么?。俊?p> 沈婉容自認(rèn)語氣溫柔可人,可沈念棠依舊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回郡主,我…我喜歡…做……做菜。”
說到最后越來也輕,沈婉容想自己也不至于那么嚇人吧。
為了緩解沈念棠的緊張,沈婉容一副很激動(dòng)的樣子,“真的嗎?我也挺喜歡…吃的?!?p> 差點(diǎn)胡言亂語起來,沈婉容向來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別說做菜了,就連進(jìn)廚房都是不可能。
這么一說,沈念棠眼睛亮了亮,聲音都提高了不少:“好啊!我以后可以做給你吃?!?p> 沈婉容被她突然的熱情嚇到了,一下子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發(fā)覺自己有些過分之后,沈念棠又變成方才那樣。
沈婉容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戳了戳沈念棠的肩膀,問:“你有沒有養(yǎng)過倉鼠?”
“?”沈念棠不解。
沈婉容憋著笑,“我覺得你和倉鼠特別像。”
沈念棠更疑惑了。
對,就是這種迷茫的表情更像!沈婉容心里狂喜,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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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棠帶她去的是一家小鋪?zhàn)?,?guī)??瓷先ヒ膊皇呛艽?,客人也不過寥寥,沈婉容怎么看都覺得失望。
不過那匾額的“山蒼香園”四個(gè)大字,沈婉容倒是很欣賞。
尤其還沒進(jìn)去就聞到一陣蘇合香,讓沈婉容對著又多了些好感。
沈念棠對這兒倒是熟門熟路,領(lǐng)著沈婉容直接走到了一男子面前。
看樣子似乎是這家香鋪的掌柜,沈婉容走到他面前時(shí)還沉著頭在撥弄算盤,那旁若無人的樣子看上去精明極了。
“許掌柜。”沈念棠輕喊了一聲。
許少安狀似不經(jīng)意地抬頭,然后迅速換上一副殷勤的嘴臉,“喲,沈小姐來了!”
沈念棠不好意思了,低著頭介紹了:“這是永安郡主。這位是許掌柜?!?p> 許少安倒是很激動(dòng),推開算盤開始打量沈婉容,“這位就是永安郡主啊。果然是天姿國色?!?p> 這言語算得上輕佻了,立秋在沈婉容身后斥責(zé)道:“哪來的無賴這般無禮。”
沈婉容倒是不在意,擋住了要沖出去立秋,向許少安問好:“許掌柜也…好生俊俏。”
這話多少有些不合時(shí)宜了,沈念棠掩唇。許少安額角一抽,偏偏還不可以發(fā)作。
“哈哈哈,郡主喜歡什么香?還是在下為您特調(diào)一款?”許少安也不想多說什么,開始老老實(shí)實(shí)做生意。
“就普通安神香,多加些蘇合?!鄙蛲袢蒉D(zhuǎn)了個(gè)身,打量這家店鋪。
這家店給沈婉容的感覺很奇怪,還有這個(gè)掌柜也怕不是個(gè)普通人。
“好咧?!痹S少安吩咐小廝去取,然后轉(zhuǎn)身就與沈念棠寒暄逗趣了起來。
沈婉容盯著許少安許久,一時(shí)走神,就也沒注意她們說了些什么。
久到立秋都察覺到了,“郡主可是認(rèn)識(shí)那許掌柜?”
“你不覺得,這掌柜不像個(gè)商人嗎?”沈婉容收了眼神,和立秋低語:“手掌里的繭應(yīng)該是習(xí)武留下的吧?!?p> 這么一提醒,立秋也注意到了,別說繭了就連他臉上的刀疤看著也是有段故事,“郡主是在懷疑沈小姐嗎?”
“沈念棠看著不過是個(gè)閨閣女子,倒是這許少安,”沈婉容挑了一指香料,放到鼻尖輕嗅,“回頭讓白露來探查一番?!?p> 等到取好香時(shí),沈念棠已經(jīng)笑彎了腰了。
沈婉容蹙眉:有這么好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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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安仁街開了家新酒樓,沈念棠起了興致想去試試,沈婉容也沒理由拒絕,一行人又趕著飯點(diǎn)到了安仁街。
沒成想這新酒樓生意火爆,竟是座無虛席。
看樣子是吃不到了,沈念棠馬上情緒低落下來,沈婉容倒不覺有什么,輕描淡寫地說了句:“看來今日是無緣品鑒了?!?p> 這轉(zhuǎn)身的步伐還沒踏出去一步呢,就被人喊住了。
“婉容!”
沈婉容心下詫異,不知是誰當(dāng)街就認(rèn)出了她。
周淑瑤提著裙子一路小跑過來,一站定在沈婉容面前,兩行清淚就落下,若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沈婉容都要擔(dān)心她是不是會(huì)撲上來抱著自己哭。
“周淑瑤?”沈婉容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這動(dòng)作雖沒落在周淑瑤眼里,卻被沈念棠看的清清楚楚。
周沈兩家本就鮮有往來,加上如今朝堂局勢瞬息萬變,世家大族都在暗地里支持各方勢力,據(jù)沈念棠了解,這周家可是實(shí)打?qū)嵉亩首右稽h。
沈念棠不著痕跡地?fù)踉诹松蛲袢菝媲埃蛑苁绗巻柡茫骸罢媲砂?,周小姐,你也在這?!?p> 旁人都說周淑瑤端莊大方,可沈婉容卻是了解其真脾性的,說她一句自視清高也不算過分。
果然,周淑瑤微微點(diǎn)頭應(yīng)了沈念棠,轉(zhuǎn)而又向著沈婉容走一步,“婉容,你幾時(shí)回來的?這么多年也不同我通信,你看,我還留著你給我的手釧呢。”
說著就挽起袖子,那里戴著一串鑲金藍(lán)海寶石手釧,沈婉容隱約記得是自己給她的禮物。
“周小姐?!鄙蚰钐乃闶抢≈苁绗幜?,現(xiàn)在兇狠的樣子和剛才可是判若兩人,“郡主她不想見你,你看不出來嗎?”
“你在胡說什么?”周淑瑤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沈念棠,從方才起,沈念棠就攔著她靠近沈婉容,她是洪水猛獸不成?還會(huì)吃了沈婉容?
“婉容!”這一聲是徹底驚訝了,因?yàn)橹苁绗幯郾牨牽粗蛲袢輶吡俗约壕屠鹕蚰钐牡氖蛛x開了。
周淑瑤人開始恍惚,若不是婢女扶住,恐怕要跌坐下來。
她死死盯著手腕上那串手釧,恨不得把那手釧盯出個(gè)洞來。
就連婢女也看不下去了,“小姐?”
周淑瑤帶著愁怨看了眼沈婉容離開的方向,靠在婢女肩上哭泣。
原來,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一開始尚是小聲啜泣,到后來已經(jīng)是泣不成聲了。
好在婢女機(jī)靈,在周淑瑤崩潰之前把她攙回了酒樓包廂。
酒樓賓客人來人往自是沒人在意方才發(fā)生了什么,不過這二樓靠窗的包房里,可是有人徹徹底底地看了一出戲。
桌子上都是酒樓的特色菜,看樣子都只是動(dòng)了幾筷就無人問津了。
那穿大青八寶云紋錦袍有幾分醉玉頹山之態(tài)的喚作江芷岸,他提著青玉杯慢悠悠地打趣對面之人:“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讓我們靖安侯看直了眼?”
一飲而盡,又恍然大悟似的,“原來是永安郡主啊?!?p> 那神情,那姿態(tài),那語氣可真是讓人火大。
好在趙澈早就習(xí)慣了他這一副作派,收了眼,“周家也開始拉攏永安郡主了?!?p> “不過是小女兒之間的打鬧,談不上拉攏?!苯瓢队凶约旱囊娊?,“不過二皇子最近動(dòng)作很大,周家也不安分好久了?!?p> 趙澈面前的是杯清茶,茶香濃郁,雖比不上靖安侯府的但也算是上品了。他端起來品了一口,“太子想要她?!?p> “!”江芷岸一驚,忍不住罵出聲:“宋承安那個(gè)小子竟然要對自己的表妹下手!?”
趙澈嘆了口氣,將折扇打開,“你可真是語出驚人啊?!?p> “那不然呢?”
“自然是永安郡主背后的沈?qū)④??!?p> 把話說到這份上可算是讓江芷岸明白了,差點(diǎn)忘記沈婉容還有個(gè)領(lǐng)兵十萬的親爹。
“沈家可一向是中立的?!苯瓢队X得拉攏沈婉容這方法不靠譜。
趙澈合扇,將青玉杯推到江芷岸面前,提起,放下,“那就讓他們不能中立?!?p> -
回沈府的路上,沈念棠怕沈婉容餓了,特意吩咐婢女去買了海棠糕。
沈婉容對這些吃食向來不挑剔,擇了一塊就咬了一小口。
“怎么樣?”沈念棠問。
“還不錯(cuò)?!鄙蛲袢莺芙o面子了。
沈念棠收起了糕點(diǎn),猶豫著開口:“郡主與那周家小姐還是少來玩為好?!?p> 就剛才沈念棠對周淑瑤的態(tài)度怕是有故事了。沈婉容從立秋那接過手帕,拭嘴,“怎么了?”
沈念棠神情嚴(yán)肅起來,仔細(xì)為沈婉容解釋:“郡主有所不知,如今太子殿下的勢力日漸式微,二皇子又是繼后獨(dú)子,朝中有不少世家都站隊(duì)二皇子了,那周家就是其中一個(gè)。”
這些沈婉容自然是知道的,這些年她雖不在京都,但消息也算得上靈通。
“可我記得,沈家一向不涉黨爭,若是與周家交好也無傷大雅,不是嗎?”沈婉容一針見血。
沈念棠一下子愣住了,怕是沒想到沈婉容早就了解透了沈家,竟說不出話來。
沈婉容撥弄著指甲,看似漫不經(jīng)心,實(shí)則早把沈念棠的反應(yīng)看在眼里了。
“還是避開些為好?!鄙蚰钐牡阶詈缶捅锍隽诉@么一句話。
也不用沈念棠提醒,沈婉容本就存心了要與周淑瑤撕破臉,當(dāng)年情誼本就淡薄,哪禁得起她這么消磨?
為了不讓沈念棠難受,沈婉容伸手在她臉上掐了一下,“我知道啦?!?p> 嗯,果然是手感極佳的。
沈念棠一臉震驚地摸著方才被“輕薄”的地方,不敢相信的望著沈婉容。
后者則裝模作樣的搖著團(tuán)扇,念著:“今天天氣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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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婉容回沈府時(shí)特意避開了老夫人的院子,繞了個(gè)遠(yuǎn)路,沒成想?yún)s被沈集堵到了。
“婉容見過三叔?!卑蠢碚f,沈婉容乃當(dāng)郡主,沒有向個(gè)三品官員行禮的規(guī)矩,是故,沈集當(dāng)下就扶住了她。
“郡主快快請起?!?p> 本想著寄人籬下,少不得要受些委屈,沈婉容早就做好準(zhǔn)備了,沒想到這沈家待她倒是比誰都好。
不過,沈婉容也總是忘記,她與沈家也算是一家人。
“三叔,是在等我吧?!边@路通向的就是沈婉容的容岫閣,若說是偶遇,沈婉容可不信。
被拆穿了也不尷尬,沈集還是一副慈祥的面孔看著沈婉容,話里話外都透著關(guān)心,“是啊。不知道你昨夜住的可還舒心?是不是還要再添些什么?若有什么想要的盡管和三叔開口?!?p> 沈婉容柔柔一笑,“謝三叔記掛,婉容一切都好。今兒和念棠去買了海棠糕,我嘗著不錯(cuò),三叔可要來些?”
邊說邊示意立秋把海棠糕遞上。
沈集負(fù)手搖頭,“不了不了,我不喜甜食。倒是淮年最喜歡吃了,容兒若是不介意就分我些,讓我?guī)Щ厝ズ昧??!?p> 淮年,沈婉容把這個(gè)名字在腦海里快速回憶了一遍,想起來是沈家最小的孩子,也就是昨天跑到她這來胡鬧的小屁孩了。
“當(dāng)然不介意了,立秋快給三叔。”沈婉容莞爾一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笑意更濃,“淮和昨天還跑我這要糖來了呢?!?p> 沈集接過海棠糕,“是嗎?容兒可不要縱著他,他現(xiàn)在年紀(jì)小,可不能多吃糖。”
這天下父母都一樣,小時(shí)候沈婉容也是日日被母親盯著,生怕她哪天多吃了兩塊糖就長不高了。
“對了,容兒,過幾日陛下要召你入宮。”沈集突然正色道:“若是陛下為難你了,可一定要和三叔說?!?p> 沈婉容眉頭一皺,又馬上換上乖巧的面孔,甜甜地道:“放心吧,三叔。陛下不會(huì)為難我的?!?p> 嘴上說的這般,心里想的卻是,誰為難誰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