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澈出事了。
沈婉容知道的時候第一反應竟然是覺得自己心想事成了?
不過,這想法也就一瞬,她還是很有良知的。
“怎么了?”沈婉容慢慢放下筷子,隨口問了句。
這反應平淡到沈念棠都忍不住生氣,“你不擔心?”
沈婉容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我爹早上就和我說過了,看來你消息不怎么靈通啊。”
“都什么時候,你還開玩笑?!鄙蚰钐臍獾冒扬埐硕际掌饋?,早知道就不過來給這個狠心的女人送飯了。
沈婉容怔怔的看著沈念棠,她都吃完了,現(xiàn)在收是不是有點晚了?
但是,沈婉容很識趣地沒有說出心聲。
“那……他怎么樣了?”沈婉容決定要補救一下。
沈念棠沒好氣地說:“死不了?!?p> 難得被沈念棠嗆到,沈婉容平復一下震驚的心情,“靖安侯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兇化吉?!?p> 這話說得毫無感情,沈念棠乜她一眼,依舊語氣不善,“我方才上街,走兩步就能聽見人在說你和靖安侯的閑話?!?p> “和我有什么關系?”沈婉容莫名其妙。
沈念棠提了食盒遞給婢女,復又坐下,一臉嚴肅,“你們好歹是有婚約的啊,當時轟轟烈烈人盡皆知的,現(xiàn)在靖安侯出事了,他們怎么可能放過你?”
“我這不是還沒嫁給他嘛,說我做什么???”沈婉容不平。
“你還不知道那些人嘴有多碎嗎?就當初那個簪子的事就編排出個愛恨情仇來。”
確實,沈婉容非常贊同地點頭,想當初她每次上街就感覺一堆人在背后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那滋味的確不好受。
沈念棠繼續(xù)碎碎念,“還有更過分的,說什么永安郡主命中帶煞,身邊的人都會遭殃。”
白露聽得直皺眉,偏偏沈婉容和沒事人一樣,甚至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把瓜子嗑得有模有樣。
還煞有其事地往沈念棠手里塞一把,寬慰她:“隨便他們怎么說咯?!?p> “你心可真大?!鄙蚰钐陌肷伪锍隽诉@句話。
其實倒也不是沈婉容心大,趙澈去盛京前的那個晚上他們其實見過面,也談過了。
當然,君子如靖安侯自然是翻墻進來的。
每回這時候,沈婉容都要感嘆沈家為她布置的容岫閣地理位置實在是絕佳。
趙澈是抱著一盞兔子花燈翻進來的。
沈婉容很是嫌棄,那兔子癟得皺巴巴的,實在不明白趙澈這腦袋里裝的是什么米糊。
難不成他還妄圖用一盞破花燈換得她的原諒。
捏著兔子耳朵把那宮燈扔遠了一些。
臉上表情是真的嫌棄,一定也不遮掩,也一點也不給趙澈面子。
趙澈倒也有幾分自知之明,沒追究沈婉容的嫌棄。
“郡主,你有沒有看過燈會?”
“什么?”
“正月十五上元節(jié),滿城輝映簇擁流光似錦?!?p> 沈婉容微微偏頭,有了一點點興致,沒有打斷趙澈。
說起來,她好像真的沒有看過燈會,小時候在宮里,在長公主府里,雖是奢華卻寥落了些。
“姑娘們好似一尾尾錦鯉,手中提的花燈就是漫天星河里撲簌出來的星火,徹夜長明的京都城,天際的煙花鋪陳出繁華。”
“所以呢?”沈婉容又把那只兔子花燈往自己著扯了點,現(xiàn)在看這花燈,好像真就順眼一點了。
趙澈把那兔子花燈拿起,塞到沈婉容手里,“這是我兒時母親為我做的花燈,我一直珍藏到現(xiàn)在?!?p> 沈婉容突然覺得手里的花燈似千斤重,她本能地想還到趙澈手里,“我不……”
“郡主,”趙澈認真地看著沈婉容,那眼里是沈婉容從沒見過的璀璨。
“花燈流光溢彩,愿卿歲歲長安?!?p> “你是在和我道歉嗎?”沈婉容提著花燈避開了趙澈,猶豫地開口。
她是不會承認現(xiàn)在心跳如擂的。
趙澈微笑,點頭,“那不知道郡主殿下還能不能給在下一個機會?!?p> “什么機會?”
“上元節(jié)游燈會?!?p> 沈婉容把那花燈往旁邊一擱,神色不自然,“離上元節(jié)還早,再說,再說。”
趙澈把沈婉容的不自在盡收眼底,失笑。
沈婉容把那夜的心動歸咎于月色實在是太好了。
當然,聊得也不止這些。
還有什么沈婉容已經(jīng)記得迷迷糊糊了,隔日醒來還是沒想起來,他靖安侯的如意算盤打得是什么。
直到早上沈雋下朝時給她送了個趙澈的消息,她才想起來。
好像是說此番盛京之旅不僅是宋承宇會朝他下手,就連宋承安怕是都會對他起疑心,所以聰明又能干的靖安侯決定先下手為強,自己搞出點事來刺激刺激這兩位皇子。
沈婉容現(xiàn)在懷疑那街上的風言風語都是趙澈傳出去的,真是博得一手好同情?。?p> 至于為什么拉她下水,一定是為了彰顯他趙澈娶她的勇氣可嘉。
什么狗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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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真就和沈婉容想的差不多。
那位據(jù)說身重劇毒的靖安侯如今非常自在快活。
這已經(jīng)是許少安打發(fā)走的第三批人了。
也就沒來盛京多久,趙澈就和盛京城的名門望族統(tǒng)統(tǒng)都打好了關系,現(xiàn)在他“重病纏身”,看望慰問的人自然絡繹不絕。
比起趙澈的自在,宋承安都快急死了。
他先前對趙澈的確多有忌憚,可這人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中毒了,看情形好像還是為了保護他。
雖然是陰差陽錯喝了他前面的酒,可也不得不承認趙澈算是替自己擋了一刀。
趙澈那只狐貍為了贏得宋承安的同情,就連倒下吐血的時候都在說:“保護殿下?!?p> 若沈婉容當時在場都要起身鼓掌了,真是賣得一手好慘。
宋承安現(xiàn)在真的內(nèi)疚死了,明明是一道長大的好兄弟,自己怎么能因為他私自行動而不滿了,再說趙澈都是為了幫他啊。
真是越想越難受,更別說那毒就連他的隨行醫(yī)官都查不出來,只能看著趙澈日漸消瘦。
宋承安在房間里已經(jīng)走了好幾個來回了,心里都要把宋承宇千刀萬剮了。
跪在一旁的醫(yī)官戰(zhàn)戰(zhàn)兢兢,大氣不敢喘。
好不容易等到仆人火急火燎地跑過來,“侯爺醒了!”
宋承安拔腿就跑到趙澈的住處,這太子許少安自然是攔不住的。
所以,當宋承安看到躺在榻上面色蒼白的趙澈時,更難受了。
若不是還有旁人在,許少安真怕太子爺直接哭出來。
可是也就只有許少安知道,他們家侯爺為了表現(xiàn)出面色蒼白的病態(tài)感,是硬生生地淋了冷水啊。
果然是無毒不丈夫。
誰讓趙澈假中毒呢?不過趙澈演技真的絕。
許少安非常有自知之明,他在這里可能會影響趙澈的發(fā)揮,所以他默默退出房間隨便把閑雜人等也帶上了,當然門也是。
趙澈先發(fā)制人,強撐著坐起來,那艱難看得宋承安心一跳,忙上去扶起他。
“殿下,沒事吧?”趙澈是用氣音問的,真是病若西子啊。
“孤無事,倒是允和你感覺怎么樣了?”宋承安憂心地問。
趙澈閉上眼睛,虛弱地呼吸,“臣無事,勞殿下記掛了。”
“這幾日你好好休息,毒雖然是解了,但也要小心?!彼纬邪查_始叮囑,“實在不行,你就先回京都吧,盛京有孤就行了,諒宋承宇也不敢再對孤下手了?!?p> 趙澈嘆息,“到底是臣拖累殿下了。”
“你做的很好了。”宋承安安撫似地輕拍趙澈的手。
“允和有幸得殿下憐愛。”
這些對話讓在門外守著一不小心聽了個全貌的許少安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太子身邊的宦官還擔心他,“許先生怎么了?”
“無事。”許少安打了個冷顫,“起風了,有點冷?!?p> “那許先生要記得添衣?!被鹿俾N著蘭花指說:“這盛京的秋天可不比京都,是催人骨子冷。”
“對對?!痹S少安瘋狂點頭。
反正他也不待這了,愛怎么冷就怎么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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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棱撲棱”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沈婉容抬頭就見從闕宇上跌跌撞撞落下一只灰鳥,準頭極佳,堪堪倒在她懷里。
饒是太后見了也新奇,“看來這小玩意和你很有緣啊。”
今日太后召沈婉容入宮賞蘭花。
說是賞花散心,可沈婉容看那幾株耷拉的蘭花,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賞的。
所以,當太后話里話外都在為了趙澈中毒一事寬慰她。
沈婉容取了藥來幫這只灰不溜秋的鳥治傷,靠近了些才發(fā)現(xiàn)這鳥脖子上飄著幾縷鮮綠。
太后眼尖,一眼就瞧出來這鳥的品類,“這是杜鵑鳥?!?p> “杜鵑?”沈婉容看著這丑的她心塞的玩意想這就是杜鵑?那她實在是想不通為什么望帝要化成這丑鳥。
太后多了解沈婉容啊,早就看到她對這杜鵑鳥的嫌棄,“這杜鵑看著可憐,永安就把它留給外祖母吧?!?p> “嗯?!鄙蛲袢菽c頭。
太后嘆息一聲,“哎,承安和承宇這兄弟倆一直有些嫌隙?!?p> 沈婉容包扎的手一頓,大概明白了今日太后叫她來的真正目的。
怕是趙澈的苦肉計讓整個京都的人都以為是宋承宇不滿太子而鋌而走險下的毒。
“承宇這孩子也真是太不懂事了?!碧蠛掼F不成鋼一般呵斥了宋承宇一番,而后是話鋒一轉(zhuǎn),“等靖安侯回京都哀家定讓他攜重禮去給靖安侯賠禮道歉?!?p> 沈婉容點頭。
她先前一直以為太后同她一樣一直瞧不上張皇后的做派,對二皇子也沒多少愛意,現(xiàn)在看來,不是這樣。
如今太子式微,原來連太后都覺得二皇子能與太子相爭。
可帝王心誰又猜的準呢,說不定沈婉容的好舅舅最后把皇位傳給那乳臭未干的三皇子呢。
用得著他們一個個都開始各自為營謀劃這謀劃那的嘛,只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沈婉容當然不會把這話說出來,只好順著太后的意思,又不能多說其他,“等靖安侯回京都吧?!?p> “算起來,永安你同靖安侯的婚期也快到了,嫁衣可挑好樣式了?”太后問。
“尚衣局是送來了些,可都不是很喜歡。”沈婉容實話實說,她都不知道尚衣局那些女官的審美是怎么能這么差的。
太后大笑,“果然,你就同你母親一眼,最挑?!?p> 說著戳了戳沈婉容的額頭,“不著急,慢慢挑,永安出嫁自然要最好的?!?p> 沈婉容不知道這話太后是不是也同她母親說過,但她確實從太后的眼里看到了懷念。
真好,不是只有她一個人記得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