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峰,高數(shù)百丈余丈,山體嶙峋,層巒疊嶂,山腳廣闊,東面稍顯平緩,有一條下山的通道。
此時,一個腦袋上扎了兩丸子的小女孩,在山腳處呼喚著什么。
“小白~,你在哪兒?。 ?p> “小白~”
小女孩呼喊好久,都未有回應。興許是喊的有些累了,小女孩在下山的石階上坐下,無辜的眼神在四周草叢與密林找尋。
小女孩臉蛋圓圓的,約莫有五六歲,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撲閃撲閃,靈氣十足,正是和蕭嵐下山采藥的蕭桐,此時她在尋找白狼。
蕭桐也委屈呀,自己抱著小白陪嵐姐姐下山采藥,小白竟掙脫自己,不知跑到了哪去,于是只好追去,誰知小白跑的太快,竟然跟丟了。
“唉!”蕭桐小手杵著腦袋,嘆了口氣,要是小白自己能找回來就好了。
“小姑娘,你一個人坐在這里干什么。”
就在蕭桐發(fā)呆之際,一個男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有些嚇到她,她都沒感覺到這個和齊叔叔差不多年歲的黑衣男人,是何時來到自己身邊的。
蕭桐大眼睛緊緊盯著男人,狐疑道:“你…是誰?”
小孩子獨有的嗓音,如同百靈鳥一般,悅耳動聽。
男子仿佛被眼前可愛的小女孩打動,第一次有耐心的輕聲說:“別害怕,我是從山下來的?!?p> 男子說完,蕭桐仍舊警惕的看著他,他笑了笑,又問蕭桐:“小姑娘,能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嗎?”
蕭桐看著男人,說:“你能揭下帽子么,我有些看不清你的臉?!?p>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聽了蕭桐的話,將頭上的兜帽揭下,露出堅毅的臉龐,柔聲道:“現(xiàn)在能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嗎?”
蕭桐大眼睛看著摘下兜帽的男子,覺得他不像壞人,便告訴男子:“我叫蕭桐,哥哥姐姐們都叫我團子?!?p> 男子知道了蕭桐的名字,臉上笑意更濃,就像春時和煦的陽光,讓人心生暖意,他也往前,和蕭桐坐并排坐在石階上。
“我叫云笙?!蹦凶右哺嬖V蕭桐自己的名字,笑了笑又道:“團子,現(xiàn)在我們都知道對方的名字,彼此也算朋友了,對吧!”
蕭桐若有所思,但還是點了點頭,說:“嗯!”
她實在覺得這個叫做云笙的家伙不像是個壞人,壞人怎么會像叔叔們那樣溫柔愛笑,而且還這么有耐心的陪自己坐在這里。
“團子,你還沒告訴我你一個人坐在這里干什么呢。”男子笑容和煦,沒有一絲惡意。
蕭桐似是被戳中傷心處,悅耳的聲音也有些暗沉下來:“小白跑丟了,我是來找小白的?!?p> “這樣啊,那可太糟了?!蹦凶右膊唤鋈唬从炙剖窍肫饋砹耸裁?,柔聲問道:“小白是誰,或許我可以幫你找他?!?p> “真的,你愿意幫我?”蕭桐聽到云笙說愿意幫她,開心的幾乎要跳起來。
“嗯,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不就應該互相幫助嗎。”云笙笑著說。
“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找小白,好么?”蕭桐似乎是覺得剛認識的朋友就要麻煩人家,有些害羞,小臉也紅撲撲的。
“走,現(xiàn)在就找小白?!痹企闲σ飧ⅰ?p> “團子你還沒告訴我小白是誰呢?!?p> “小白是一只小狼,它還會發(fā)光呢,很好玩的,等找到了我給你看呀。
……
“團子,你的家人呢,他們怎么不陪著你?”
“阿叔還有哥哥姐姐,他們都很忙的”
“這樣啊,那你的叔叔們一定很厲害吧!”
“嗯嗯,他們可厲害了…”
蕭桐帶著云笙在山腳尋找白狼,兩人無話不談,看的出小丫頭很開心,她沒想到自己能交到這么知心的朋友,剛認識就愿意幫助自己。
蕭桐帶著云笙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小白,但蕭桐卻不像之前那樣悲傷,他和這位大朋友相處的很愉快。
“團子,時間不早了,我怕不能再幫你找小白了。”云笙黯然道。
“啊,你要回家嗎?”蕭桐有些不舍。
“嗯,不過你放心,以后有時間,我還會來找你玩的。”云笙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頃刻間就不見了蹤影,就像他出現(xiàn)時那樣。
蕭桐頭上帶著云笙為她做的花環(huán),迷人的大眼睛望著云笙離去的方向,有些失落。她不理解云笙為什么要這么急匆匆的離開,或許大人回家遲了,也會被爹娘也會打屁股吧!
旋即又嘟著小嘴想,既然云笙說過以后還會找自己,那他就一定會來的,我們都互相知道名字,都已經(jīng)是好朋友了,他肯定不會騙我。
就在那自稱云笙的男子離開不久,蕭桐靜悄悄的看著遠方,從她身后傳來幾聲呼喚,是蕭長旌。
“長旌哥哥,這里,我在這里?!笔捦┨鹛鸬幕貞?p> “團子,你怎么跑這來了,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擔心你。”蕭長旌見到蕭桐,沒好氣道。
“走,跟我回家?!笔掗L旌牽起妹妹的小手,要帶她回家。
“小白還沒找到呢!”蕭桐弱弱道。
“你個小笨蛋,那白眼狼可比你聰明多了,人家早就回來了,窩在屋檐底下不知多舒服呢!”蕭長旌用手指輕輕杵了杵蕭桐的腦袋,以示懲罰。
聽小白已經(jīng)回去了,蕭桐不再擔心,小臉上又掛起笑意,蹦蹦跳跳和哥哥一起回去。
路上蕭長旌不時的訓斥著蕭桐,可聽他的語氣,哪有半點責怪在里面,滿滿的寵溺。
“你頭上花環(huán)哪里來的?”
“一個大朋友送我的?!?p> “大朋友?…”
落日中兩人的身影越來越小,影子鋪蓋在石階上,就連細小的沙石,也有長長的影子。
青竹峰不遠處,黑袍男子背靠落日,向東走去,晚風將黑袍撐起,黑靴踏在地面,鏗鏘有力。
兜帽里,男子的笑容溫和。行走中,他右掌側入左邊面頰,齊下顎,將面皮撕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冷峻的臉。
他眼睛被兜帽遮住,但依舊掩蓋不住,那凌厲的目光。
天色漸暗,日頭落入群山,不見蹤影,天邊的晚霞傾灑著最后的余光。
青竹峰,蕭桐平安無事,這讓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一大家子人圍著蕭桐問東問西,問道臺練劍的一眾人也被此事耽擱,唐靖忠索性給蕭長旌他們放了半天假。
蕭嵐尋找蕭桐無果回來后,沮喪難過之際,聽蕭桐已經(jīng)回來了,就連忙趕來。見團子安好,松了一口氣,眼淚再也繃不住,哭了出來。
蕭長旌見狀,數(shù)落蕭桐:“你看你,你嵐姐姐找不到你都快擔心哭了,還不快去道歉?!?p> 蕭桐見嵐姐姐為自己擔心的哭了,也眼淚汪汪,撲到蕭嵐懷里,說著嵐姐姐對不起。蕭嵐蹲下身子,摸著蕭桐的小腦袋,淚眼盈盈。
蕭桐哭著哭著,不知是困了還是怎么了,竟然在蕭嵐懷里睡著了,還不忘把頭往蕭嵐胸口埋,尋一處更舒適更柔軟的地方。
蕭嵐抱著蕭桐,不知是被團子蹭的癢癢,還是怎么,破涕為笑。
蕭墨見蕭桐平安無事,也松了口氣,向眾人告別后,回了別院。蕭墨著急啊,花了半天時間找團子了,今天煉丹的任務還沒完成,得加把勁了。
陸子善給蕭墨的丹方中,除去解毒丹之外,還有四張。
蕭墨取出四張丹方,擺在青竹齋桌案上,一一看過。
迷魂散。
通腸膏。
癢癢丸。
最后一個,萎陽丹。
蕭墨覺得好笑,前三個為了防衛(wèi),還說的過去,那么“萎陽丹”算怎么一回事?
多大的仇,多深的恨?
這五張丹方中唯有解毒丹還算正經(jīng),這也是蕭墨最先選擇煉制解毒丹的原因。
期間蕭墨找陸子善,想要另換幾張丹方,陸子善不許,讓他就煉制這些,煉熟練了再換另五張丹方。
可這四張藥方,蕭墨實在無從下手,無奈之下,蕭墨選擇了通暢膏。
正好前些日子犁地時,有阿叔說自家長角牛不知吃了什么東西,肚子脹硬,拉不出東西。
將通腸膏煉好,說不定有些用處,也不用再愁實驗藥效了。
說干就干,盡管天色已晚,蕭墨還是打算,將通腸膏藥方熟悉,趕在休息之前先煉出一副。
將陸子善事先保存好的藥材拿出,放在藥爐旁,這些都是煉制通腸膏的藥材。
巴豆、桃仁、芒硝、白芍…
看著藥方上不下十余種煉制通腸膏的藥材,饒是蕭墨也心驚不已。這些東西單個拿出來都足以當做瀉藥來用,不敢想象將他們提取成分混合在一起,會是怎樣的“通天徹地”。
他實在不敢想象陸先生這樣冰冷淡漠的一個人,年輕時竟然熱衷于煉這些東西。
蕭墨沒有耽擱,將這些材料,該提煉的提煉,該研磨的研磨,該煅燒的煅燒。
一切準備完好,將這些五顏六色的東西混在一起,調(diào)制成功。
黃褐色,像大醬一樣。這是蕭墨第一眼對通腸膏的印象,拿近聞了聞,沒味兒,不像其他草藥一樣有一股清香。
將煉好的通腸膏裝在陶碗,足足有半碗之多,只待明天一早拿去實驗了。
把桌案整理干凈,蕭墨干脆在齋中睡覺,興許是今日尋找團子累了,很快便進入了夢鄉(xiāng)。
第二日一早,問道臺聚滿了練劍的少年。
自從唐靖忠那日使出《裂石》,包括蕭長旌在內(nèi)的所有蕭族年輕人,都變的異??炭?,以往的懶散一去不回。
這日,所有人都在練習劍招,劍鋒冽冽,一式劈砍,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練了多少遍了。
一個人的出現(xiàn),讓這些少年從練劍的認真中脫離出來,所有人都表現(xiàn)出詫異的神情。
陸先生,陸先生怎么會來問道臺?
陸子善的到來讓所有人疑惑不已。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陸先生來宗族,只去兩個地方,一是前庭,二是后庭。相同的是這兩處地方,都是與族長相關。
也就是說,十幾年來,陸先生但凡來宗族,那肯定是來找族長的,這點毋庸置疑。
雖說整個蕭族,大大小小的病都是陸子善醫(yī)治,但除去蕭楓秦虎等人,其他人很少與陸子善接觸。
所有人對這位“陸先生”了解并不多,只是聽別人說過一些傳言。這些傳言,再加上陸子善表現(xiàn)出的淡漠,讓其在眾人心中更加神秘。
小輩之中,怕是只有蕭嵐和蕭墨與其接觸最多。
在問道臺練劍少年好奇注視下,陸子善登上了閣樓,欄桿掩遮中,推開閣門進入其中。
不消片刻,陸子善又走出,隨后秦虎唐靖忠也出來,三人作揖,陸子善便下了閣樓,在一眾人年輕人疑惑注視下離開問道臺。
陸子善走后,秦虎與唐靖忠也走下閣樓。
唐靖忠將蕭長旌喚來,道:“你去別院把蕭墨叫來,快去快回,別耽誤練劍。”
蕭長旌疑惑不已,但還是聽舅舅的話,去了別院。
就在蕭長旌也離開別院后,唐靖忠擔心道:“咱們真的要聽子善所說,教墨兒肉身搏斗?”
秦虎也若有所思:“先試試看吧。”
“我還是擔心這孩子身體會受不了!”唐靖忠有些猶豫。
“相信子善吧,他既然這么做,就一定有十足的把握,若是真的不行,再讓這孩子放棄也不遲?!鼻鼗@了口氣。
“那就聽子善的吧!”
“不過我也是真沒想到,子善竟會把血養(yǎng)精筋給這孩子。”
唐靖忠與秦虎提到到血養(yǎng)精筋,皆忍不住贊嘆,這可是淬煉筋骨的好東西,雖說只對年輕人有用,但現(xiàn)在仙門百家中,有資格享用這東西的年輕人,怕是超不過五指之數(shù)!
若是換作二十年之前,這血養(yǎng)精筋是遠沒有現(xiàn)在這般稀有…
好巧不巧,今日一早,蕭墨便帶著通腸膏,去了山田。
怕這通腸膏效力太過猛烈,他沒敢?guī)Ф?,只挖了一勺的量,打算拿來實驗?p> 山田這邊,眾多阿叔都忙著務農(nóng),他們大多是青竹峰的原住民,以前都是已打獵為生。
蕭族遷至此處后,打獵就交給了圍獵隊伍,這些普通人便置辦農(nóng)具,買來耕牛,在山上開墾山地,種些谷物稻米。
對于蕭族的到來,起初這些普通凡人是很恐慌的,他們怕這些仙人會將他們通通殺死。
他們很幸運,遇到了蕭族。蕭英將族中仆從遣散后,便閉關療傷,蕭族重擔壓在了蕭楓肩頭。
蕭楓并沒有驅趕甚至殺害凡人,反而尊重他們自己意愿。愿意離開的離開,愿意留在青竹峰的,就留下,蕭族幫他們圍獵,幫他們開墾山地。
有小孩子的,不管天賦如何,蕭楓將族中歸元經(jīng)毫無保留的傳授,并教這些孩子劍法、秘術。問道臺中有一半的少年,就是這些普通凡人的孩子。
蕭族對他們的恩德,所有人都沒齒難忘。他們做夢都不敢想,竟有如此仁愛的仙人,不將凡人的性命視作草芥,而且還愿意傳授他們仙法。
“張叔?!笔捘驹谔锕∩虾魡?。
一個壯漢彎腰勞作,聽到有人喊他,便直起腰來,瞇眼一瞅,咧開嘴笑著:“是大公子啊,你怎么來這兒了。”
壯漢笑著,朝蕭墨大聲回應,放下手頭農(nóng)活,將手上泥土拍凈,向蕭墨走來。
“張叔,您不是前天說你家的長角牛肚脹,拉不出來嗎。”說到此處,蕭墨不好意思的一笑,又說:“正好我這幾天煉丹,煉了通腸的藥,就想拿來試一下藥效?!?p> “行,我?guī)闳ヅE??!眽褲h很爽快的答應,翻上田埂,便帶蕭墨去了牛棚。
來到牛棚后,壯漢將長角牛牽出,說牛棚里臟,別弄臟衣服。
蕭墨笑說沒關系,也沒啰嗦,上去摸了摸長角牛的腹部。
硬邦邦的,確實是糞便積脹。
狀汗牢牢牽住韁繩,不讓牛亂動:“大公子,你放開來試。”
蕭墨尋來一張木板,從食槽中取了些草料,拿出準備好的通腸膏,拌入草料。
蕭墨也拿捏不準這藥的效力,半勺怕太少,一勺又怕多,畢竟是十幾種強力瀉藥混在一起。蕭墨心一橫,將半勺多一點的通腸膏拌進草料。
若是沒有作用,再加大藥量也不遲。
蕭墨把拌好的草料的木板湊到長角牛嘴邊,這只牛挺倔,不肯吃,拖著韁繩往后退。
壯漢大聲一喝,訓斥幾聲,長角牛這才將碩大牛頭湊近木板,牛舌一卷,將拌了通腸膏的草料卷入牛口,嚼了起來。
蕭墨緊張的看著長角牛將草料吃下,現(xiàn)在就等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