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燕果然沒有給建國添麻煩。他們在家過了臘八,臘月初九回學(xué)校,正好迎接考試。
在家的這幾天建國和英子一起接待客人,儼然是英子家女婿。劉曉燕就自己拿著相機四處拍照,在人群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地看。蘇北方言和普通話差不多,她也能聽懂。
晚上劉曉燕和英子睡在一起,聊聊天,也熟了。英子很羨慕劉曉燕讀過那么多書,又懂得很多東西。
英子也開始喜歡劉曉燕了,因為這個城里人對農(nóng)村不僅表現(xiàn)出極大的興趣還有很大的熱情與喜愛,最重要的一點,英子知道她真的是建國的老師而非其他。
對于劉曉燕的到來,家里人都不熱心。英子家的人先是不滿,看著劉曉燕做的事情確乎是研究民俗的,就不好再多說。建國爹氣得不輕,除了把建國罵一頓也沒辦法。建國的解釋基本無效,所以建國也不解釋。來看熱鬧的也注意到了劉曉燕,因為她是和英子爹一起來的,又和英子住在一起,只拍照不做別的,他們就認(rèn)為劉曉燕是英子家找來專門拍照片的。
在大慶的結(jié)婚典禮上,英子家照了全家福。英子的姐姐姐夫們也都在。英子挽著建國的胳膊,笑得幸福而甜蜜。照片是劉曉燕拍的。第三天就沖洗出來,很幸福的一大家子。劉曉燕專門留下一張。
臘月初九,建國和劉曉燕從縣城坐汽車到徐州去。英子在汽車站送他們。劉曉燕從包里找出個小匣子,打開來是一串項鏈。劉曉燕給英子戴上,又和英子合影,祝福英子和建國幸福。英子當(dāng)時幸福得要哭了。
送走建國,忙完了大慶的喜事,爹對英子說,你得好好加把勁,建國這小子混了。抓住他的心,不然后悔就晚了。英子只覺得爹擔(dān)心過頭了。后來,娘再向英子說起建國變了,英子心里有云影飄過,只是一轉(zhuǎn)瞬,并沒有使英子擔(dān)心。
對于蘇北之行,劉曉燕非常滿意,不僅全程參與了農(nóng)家婚禮還過了蘇北農(nóng)家的臘八節(jié)。建國卻十分不滿,看得出來,帶劉曉燕回家是個天大的錯誤。解釋也只能使這錯誤越描越黑。家里人心里都結(jié)下疙瘩了。
緊接著是英子的模擬高考,一模、二模。建國也整天泡在圖書館,要么就在社團做活動。劉曉燕又有了別的小研究。大家最多關(guān)注的是英子的成績。劉曉燕的事情基本上就被忘記了。
英子的成績也算穩(wěn)定,還穩(wěn)中有升,希望很大,考建國的那所大學(xué)在目前看來不成問題。英子也恢復(fù)了樂觀開朗的本性,已經(jīng)開始想象著和建國一起漫步在大學(xué)校園里了。建國也不斷來信鼓勵她,為照顧她的學(xué)習(xí),建國讓她少回信以節(jié)省時間,只是自己每周一封信地寄去。建國只等著英子來,建國恨不得馬上就能到火車站去接英子。
眼見得高考的日子近了。英子不可避免地緊張起來。然而,可惡的命運又一次開了玩笑。馬上高考的時候,英子卻不得不住院了,是急性闌尾炎。
焦急、無奈、氣憤、怨恨都是徒勞。躺在病床上的英子一遍一遍祈禱,一遍一遍祝愿。最最難過的是,建國怎么不能在身邊,在這樣特殊的時候。
萬幸沒有誤了高考,但是在考場上的發(fā)揮可想而知。
一場戰(zhàn)役下來,英子自己知道,又一次一敗涂地。復(fù)讀一年煉獄般的生活終于熬到頭,卻墜入更深的黑暗。
為什么老天爺偏偏拿我開涮?為什么所有的努力都白費?為什么辛苦的奮斗偏偏不被運氣垂憐?為什么老天爺總是在我最希望的時候讓我絕望?為什么老天爺不講人情不開眼?
英子心惶惶地連死的想法都有了。只是建國還沒有放假回家。英子這時候就想讓建國在身邊,陪著說說話,哪怕不說話,就這樣坐著也好,心里也塌實得多。英子有太多的話堆積在心頭,堆積成山卻無處訴說,只等建國回來,向建國傾訴。英子覺得生活還是有希望的,起碼,還有建國。
建國來信了。建國把信直接寄到家里。建國知道了英子的情況,寫了長信做安慰和鼓勵,最后說暑假不能回家了。
建國說,暑假里他要帶隊去晉西北山區(qū)下鄉(xiāng)支農(nóng)。
建國說,這次活動很重要,直接關(guān)系到他競選社長,關(guān)系到他在學(xué)生會里的地位和聲望,關(guān)系到他能否順利入黨。
建國說,他得為了兩個人的幸福奮斗,不能回家了。
建國說,英子,你保重。
英子說,建國你保重。
英子說,建國你變了。在我最想你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回來了。
英子說,建國你變了。以前你是高傲地不攪和那些事情的,你向來不和別人爭什么。現(xiàn)在為了當(dāng)個什么社團的社長,為了學(xué)生會,你連我也不管了。什么時候入黨變的比我還重要了。
英子說,爹和娘說你變了的時候,我還在心里以為你沒變。可是,為什么你不在我身邊?是和那個喜歡下鄉(xiāng)的劉曉燕一起去支農(nóng)么?一起去吧!你們?nèi)タ旎?!我?死活都不要人來問了?p> 英子說,既然你變了,為什么又給我寫這么長的信呢?是可憐我不幸?是嘲笑我無能?還是安慰我?你是真的在為我們兩個人的幸福奮斗嗎?
英子說,建國你寫這么長的信是真的還在深深地愛我關(guān)心我嗎?
英子娘整天跟著英子,勸她想開些。英子只是不說話。
收到建國的信之后,英子更是把自己鎖在屋里不出門了。
英子爹回家來,找英子娘說事:縣高官的外甥和英子一個班里復(fù)讀,也是沒考上大學(xué)。他看上咱家英子,現(xiàn)在想托人介紹給英子,正找人保媒。他是真相中咱英子了。我見過那小子,長相沒得挑,人也機靈,背景又好。我看咱家孩子如此下苦工也沒有上大學(xué)的命,不如就同意了,也找個好的安置。建國是不可指望了。上大學(xué)的時候他不要咱的錢就是害怕被拴住腿,那小子悶不吭聲,肚里有主意,和他爹一樣,猴精猴精的。大慶結(jié)婚,他帶了個城里的女人回來,說是老師。那么年輕的老師教大學(xué)?小鬼都不信!英子沒考好,建國立馬不回家了。準(zhǔn)是跟那城里的女人去BJ了。哼,還找那么多的借口,明擺著是變的主意……
英子娘是個沒主見的人。
英子爹把話說到這基本上也就是要這么做了。只是兩口子不敢向英子提這回事。閨女的脾氣,當(dāng)?shù)?dāng)娘的都知道,生怕一下子沖著了,有什么意外。
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繞了九九八十一道彎。那天瞅著英子氣色好了,到大門口坐著看小說了,娘就把這事說了,把爹的話原封不動地轉(zhuǎn)達(dá)一遍。
英子聽了,不怒不喜,合上書,站起來,拍拍衣服,回屋去了。
娘在院子里站了半晌,發(fā)覺不對,跟著到屋里去,英子正躺在床上看書。
娘進(jìn)來,瞅瞅英子臉色沒啥不對,又把話說一遍,末了說,這都是爹娘為了你好,給你找個好的安置,爹娘才安心……
英子截過話頭,說:“為我好?你被俺爹哄了,他這是拿我在縣高官那里換官當(dāng)。說什么為我好!男人都是一個樣地追名逐利,全沒有人情味!”
娘說,你爹那么疼你,咋也不會那樣做,真的是為你好。
英子坐起來,盯著娘的眼睛直直地看:“我再讀一年,考上考不上,我認(rèn)命!給我最后一次機會,再考不上,別說是縣高官的外甥,你們說什么我聽什么。建國要是真的像你們說的那樣變了心,我也不能死等。建國要是還在等我,我也不能就此放棄?!?p> 娘掂量掂量輕重,閨女這話說的嚴(yán)整。等英子爹回來,娘又把原話轉(zhuǎn)達(dá)了。英子爹親自勸說,英子咬緊牙就是不松口。于是只能照英子說的辦。爹給英子留了口氣,明年再不行,你就得聽我的。
還真讓英子說著一半,爹一方面是真心為閨女著想,另一方面,既然書記的外甥看上,自然得謹(jǐn)慎處理,不能因為這影響了自家的前途。爹回到縣里,找那個中間人把情況對書記的外甥說了,沒想到那頭還認(rèn)了真,說,一年,能等,反正都不大,也不能誤了英子的前程。英子爹心想,人家孩子真懂事,可惜英子不知好歹,自己是個什么情況自己不清楚。
????于是英子又去復(fù)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