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酒缸都已完全空了,地上盡是一灘暗紅色,令人作嘔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同時一股赤紅色的水霧開始從那孤零零的墳塋的四周絲絲縷縷的升騰起來,竟然連天上落下來的雨都逐漸熏染的顯現(xiàn)出一種妖冶詭異的紅色。
一聲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驚雷,伴著一陣疾風(fēng),雨下的更大了,幾乎使得雨簾中一尺以外的東西完全模糊了起來。
雖然是模糊,但謝鈺卻能確定他的眼睛還能分辨東西,至少像人那么大的東西他還能分辨出來。其實,謝鈺雖然并不具備有異能的神眼,但他的眼睛也絕對是一雙很明亮,看東西很好用的眼睛,所以他一直都很信任自己的這雙眼睛。但此刻,已經(jīng)是滿臉驚愕的看著那片朦朧中的謝鈺不但臉色越來越難看,而且他也越來越懷疑自己的這雙眼睛。
雨簾中,原本四個完整的人形,在越來越濃郁的紅色水霧中竟然如烈焰中的冰雪般迅速的消融了,瞬間就融入了那片越發(fā)妖冶詭異的紅色中。
“鈺郎,你看到了嗎?”連聲音都開始有些發(fā)抖的金環(huán),一雙美目驚愕的瞪著那片紅色雨簾顫聲說道。
根本就沒理那緊緊的抓住了自己的一側(cè)臂膀的涼的如同冰塊的手,謝鈺緊咬著牙沒有說話,而且臉色已變得無比的蒼白。
謝鈺不但看到了金環(huán)所說的一幕,而且他知道這就證明他果然沒有預(yù)料錯,而且他所做的一切都達(dá)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他不但找到了傳說中的莽古朱蛤,更成功的喚醒了它。
可距離得到這他夢寐以求的東西之差一步之遙的謝鈺心中卻并沒有感覺到一絲勝利的輕松愉快,反而是已經(jīng)緊張恐懼到了極點(diǎn),甚至還微微有幾分后悔。因為謝鈺真的沒想到這世間竟然會有如此厲害的毒物,只是隔著這厚厚的泥土和雨水滲透出的少許毒氣就能將人的皮肉,甚至是骨骼都如此快的溶解掉,這也就難怪這死氣沉沉的墳塋四周不但寸草不生,而且沒有任何活物。
謝鈺非但絕不是一個喜歡將自己處于危險之中的人,更不是一個喜歡拿自己生命去冒險的人,所以他極少會讓自己出現(xiàn)在這么危險的地方。但謝鈺卻知道好多事情也是他根本躲不開的,而且他還知道后悔這種東西對一個人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再說,謝鈺心里也一直都明白即使有些事情他不去做,以后發(fā)生的事情可能會讓他更加后悔,所以只要是他決定做的事情,他就不會回頭,不管結(jié)果怎么樣,他都不會回頭。
“快將鐵板和鐵網(wǎng)布好!”迅速的收斂起了臉上的驚愕,謝鈺急聲喊道。
謝鈺真的是一個反應(yīng)很快的人,而且他還從來都是一個做事思慮準(zhǔn)備極周全的人,所以他這次來這里當(dāng)然也做好了準(zhǔn)備,很周密的準(zhǔn)備。
謝鈺的話音未落,圍在馬車旁的人偶中就有八個人偶迅速的將早就準(zhǔn)備好了的八塊如同門板大小的鐵板背到了不斷向四周彌漫著紅色霧氣的墳塋周圍,并狠狠的將那八塊鐵板深深的插入了泥濘的地面上,立刻就圍成了一個緊密相連的圓圈,而在相連的鐵板間又被填塞上了一層完全濕透了的棉被,使得那原本漸漸播散開來的紅色霧氣立馬就被圍繞了起來,只能從上面散發(fā)出去,根本傷不到四周的人偶,而后一張巨大的鐵網(wǎng)就被拋了上去,將這鐵板所制的包圍圈嚴(yán)嚴(yán)實實的籠罩住了。
看著那瞬間就被隔絕開來的紅色霧氣,馬車?yán)镏x鈺的臉色微微緩解了一些,而他身邊的金環(huán)更是幾乎如虛脫了一般輕輕的伏到了他的身側(cè)。
“蠢貨!”一聲怒吼在一片朦朧的雨中傳來,話音未落,一道快如閃電的身影便縱馬到了鐵板圍成的包圍圈前,并已向一個鐵板擊出了一掌。
“快攔住他!”
身影的動作和出手都很快,真的比人偶快,但謝鈺的反應(yīng)更快,而他手下的人偶本就站在鐵板前,所以身影的一掌雖已擊出,但擊到的卻是一個冰冷的血肉。
一聲如同驚雷的怒吼,那身影已在馬上狠狠的將那被他擊成肉泥的人偶扔出了一丈之外,隨即他的另一只手已準(zhǔn)備再向一扇鐵板擊出一掌,可是一連串鐵鏈的摩擦聲在他身后響起。風(fēng)雨中三條帶著勁風(fēng)的小兒手臂般粗細(xì)的鐵鏈直奔他而去,一條鎖鏈直奔他的腰間,另外兩條則直奔他的兩只手臂。
“楚護(hù)法,果然武功高強(qiáng)!謝鈺真是佩服!”車廂里的謝鈺看著已棄馬縱身落到了不遠(yuǎn)處一片草地上的楚江陵笑著說道。
“你就是謝鈺?”一身戾氣的楚江陵冷聲說道,看著那極斯文秀氣的少年的眼中滿是駭人的寒光。楚江陵雖然早就聽說過謝鈺,但他今天卻是真的第一次見謝鈺,但他卻一點(diǎn)都不遺憾。尤其是但他見到謝鈺后,他就更加不遺憾了,因為他原本就不喜歡這個人的為人行事,再加上他一眼就能看出這個文文弱弱的人絕對是那種微笑著就能將一把刀插入你心臟的人。
“楚護(hù)法,晚輩有禮了!”謝鈺的聲音客氣有禮。
一聲輕蔑的冷哼,楚江陵已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因為他實在是不喜歡這個人,而是掃視了一眼四周的那十余個如同鬼魅的人偶,冷聲說道:“你不但遠(yuǎn)沒有我想象中的那樣聰明!而且還是一個純粹的蠢貨!”
“江湖傳言本就有虛,想來楚護(hù)法也是誤聽人言了吧!”一把攔住了身邊憤怒的金環(huán)的謝鈺笑著說道,語氣依舊客氣有禮。
“這樹林間的人是你殺的!”楚江陵冷聲問道。
“可以這么說!”謝鈺笑著答道,因為這是事實,而且他即使否認(rèn)這個人也不會相信。
“你的膽量倒是不??!”依舊沒有看謝鈺的楚江陵冷聲說道。
“前輩過獎了!我想我來這里的目的楚護(hù)法也已經(jīng)知道了!”謝鈺笑著說道。
“飛蛾撲火,自尋死路!”楚江陵的聲音中滿是鄙視。
“老楚,別和他廢話!”瓢潑大雨中和湯如海一前一后縱馬趕到的胡人鳳沖著馬車?yán)锏娜伺鸬溃骸靶罩x的,趕快說我家少主人呢!”
“胡護(hù)法,這個問題你為什么要問我呢?我是你家洛教主什么人嗎?”
“老胡,別動氣!”一把就拉住了正準(zhǔn)備縱馬沖向馬車的胡人鳳的湯如海一臉寒霜的看著滿臉微笑的謝鈺,冷聲說道:“謝鈺,你以為自己做了一件很聰明的事情嗎?”
“湯護(hù)法是說這里的事情嗎?”謝鈺笑著說道。
“謝鈺,你可知道為什么宓姬圣女臨終遺命不讓我家少主人修煉寒冰功,還規(guī)定每年只有除夕前他才能來此祭拜,平時絕不許他踏足這里嗎?”湯如海冷笑著說道。湯如海心里知道他對這個謝鈺絕無任何好感,應(yīng)該說還無比的厭惡反感,但這個人畢竟曾是他的病人,一個很成功的病人,所以就如同一個匠人絕不希望自己的作品毀于一旦一樣,他也不希望這個人就這樣死在這里。
謝鈺沒有說話,他的臉依舊還在客氣的微笑,可臉色卻微微有些變,因為他真的不知道!謝鈺更想不到此刻湯如海終于明白了一件事,一件讓湯如海雖然剛剛明白,但卻絕不想相信的事情。
“他很快就會知道了!”滿眼憤怒和焦急的楚江陵的冷聲說道:“不過首先他要先后悔他剛才做的蠢事!”
謝鈺真的聽到了楚江陵的話,而且也很想知道為什么,但他卻沒有問,因為他根本就不用問就得到了答案。
一連串如同牛哞的‘咕呱’聲在那鐵板未成的圓圈中傳來,那圓圈內(nèi)不但已滿是洶涌而出的嫣紅色霧氣,而且那圓圈四周的暗紅色的泥水簡直如同沸水般的開始翻騰起來,促使那八塊深深的插在泥濘中的鐵板也開始顫動起來。
其實,謝鈺為了得到這莽古朱蛤也曾遍查典籍,知道作為這世間的至毒之物的莽古朱蛤在沉睡的時候就會如同普通的蟾蜍一樣深深的隱藏在泥土里,有時深可至百尺,很難尋找,但是一旦它蘇醒,它就會自動破土而出到達(dá)地面上。精通醫(yī)術(shù)和用毒的謝鈺也了解要想讓莽古朱蛤這種至毒之物蘇醒的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應(yīng)用血腥、毒物和草藥吸引誘導(dǎo),所以他在猜測了莽古朱蛤隱藏的地方可能就是這座孤墳后,他就立刻特意配制了這種液體,并選擇在這種連續(xù)多日的大雨天來這里。因為雨水已完全濕透了地面,更利于這特制的液體能更好,更深的滲入到地面里去尋找那沉睡多年的莽古朱蛤。而謝鈺之所以利用這鐵板圍成的包圍圈隔斷那至毒的毒霧,是因為他知道若不出他所料的話,任何毒物即使是毒性再強(qiáng),它所能散發(fā)出來的毒素也是有限的,所以他希望用這種方法隔斷毒霧,然后等那莽古朱蛤?qū)Υ娴亩練馊可l(fā)干凈后再用籠罩在包圍圈上的鐵網(wǎng)捕捉莽古朱蛤。
可惜謝鈺并不知道,這莽古朱蛤不但沉寂了數(shù)十年體內(nèi)儲存的毒素本就已非平日而語,而且世間毒物也是千變?nèi)f化,這莽古朱蛤也非普通毒物,它不但毒性是天下絕無僅有,而且它只要一旦蘇醒,它體內(nèi)的毒素就會隨著它對外界的吐納而源源不斷的產(chǎn)生,不用說吸收了這滿是膿血、毒物和草藥的汁液,就算是普通的空氣也會經(jīng)過它兩側(cè)蟾酥的過濾而變成至毒的毒氣。
更重要的是,謝鈺這種圍而擋之的做法,無疑就是防川,雖然能暫時隔絕毒氣,卻使得洶涌而出的毒霧更加將所有的力量全都聚集了起來,導(dǎo)致本就生性兇殘嗜血的莽古朱蛤更加惱怒瘋狂。
“你不想死的話,最好就快點(diǎn)離開!”根本就不再看謝鈺的楚江陵冷聲說道,同時他已一步就縱到了離他最近的一個手拿鐵鏈的人偶身邊,揮手間一顆頭顱就已滾落入一片污泥中。隨即楚江陵已猛的一抖手中的鐵鏈便擊向了一扇已經(jīng)極度顫抖的鐵板,而他身邊的胡人鳳和湯如海也各自奪過了另外兩個人偶手中的鐵鏈,也同樣擊向那鐵板圍成的包圍圈。
鐵板是用足有半尺后的生鐵打造而成,每一塊都足有千斤,又在鐵鏈的猛抽之下,那重量再加上速度和鐵鏈上的力度其倒下后的力量早已何止千斤??赡前鼑?nèi)的墳塋雖然也是石頭壘砌,但畢竟已是年久失修,再加上這連續(xù)多日的雨水的浸泡,就變的格外的疏松,根本禁不住那極為厚重的鐵板的拍打。
瞬間三聲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巨響,三個相繼倒下的鐵板在三股腥臭骯臟的水花下就將那座孤零零的墳塋硬生生的壓入了泥濘之中,而且這厚重的鐵板還將那混濁惡臭的污水和地面嚴(yán)嚴(yán)實實的隔絕開來。
現(xiàn)在的楚江陵心中只希望自己能在這只嗜血成性的瘟神完全拱出地面前就隔絕掉它與地面上的這些劇毒的膿血的聯(lián)系,或許還能讓它再次陪著那墳?zāi)怪械娜顺了氯?,否則的話,這世上不但恐怕就再難有安寧之日了,而且他更不希望這些人的貪婪無恥的行為打擾到她的安寧。
不消一刻,就已經(jīng)有五塊鐵板倒了下去,鐵板倒落的地方紅色霧氣迅速的被壓制了下去,但沒有鐵板掩蓋的地方的紅霧卻越發(fā)濃烈,而且那越來越頻繁的牛哞般的蛙聲已越發(fā)的響亮,幾乎如同巨喉,使得那塊地面都似乎要跟著劇烈的顫抖起來了一般。
滂沱的雨中,草地上的馬車并沒有動,因為馬車?yán)锏娜烁緵]有動的意思。
“還不動手!”一聲低吼從馬車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