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夜。
郊外。
山腳下。
路,但幾乎很難稱得上是路,尤其是被這連綿不斷的雨水浸泡了好幾天之后,一眼望過去簡直除了骯臟的泥水外,就還只剩下了那骯臟的泥水,讓人根本不知道在這骯臟的泥水下到底是什么!
馬車雖然看上去又破又舊,但卻很輕便,竟然在這條泥水路上跑的并不慢,令行家一看就知道這輛馬車絕對是經過特意改裝的。
本來人腿絕對跑不過馬腿,即使輕功再高,在速度上雖然能一時能追得上,但耐力上卻絕對沒有馬好,所以世上只有馬拉車,而沒有人拉車的。但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有例外,比如說這條彎彎曲曲的泥水路,即使馬車再輕便,拉車的馬再強壯有力,想把那車輪從那厚厚的泥濘中拔出來也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速度自然比平時會慢了很多,而相對來說,洛雨亭他們在樹上騰躍就顯得比較輕松,所以洛雨亭和姬飛風雖然依舊都感到有些吃力,但卻根本沒有被馬車落下。
“月餅,你知道現(xiàn)在咱們在哪里嗎?”被洛雨亭稍稍拉下了一點距離的姬飛風腳下速度雖然沒減,但卻使勁的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沖著前面的洛雨亭急聲喊道。
姬飛風當然不是路癡,這個郊外他也并不是太陌生,但這越來越急的風,沒完沒了的雨,似乎完全已黑成了一個黑鍋底的天,真的令他有點腦袋發(fā)暈,現(xiàn)在他只覺得這周圍的確有點似曾相識,但卻還真的想不出來他們到底在什么地方了。
人的天性本就會對未知產生出恐懼和不安,所以即使姬飛風再怎么膽大包天,在這種環(huán)境下也讓他忍不住覺得自己后背有些發(fā)涼,再說他也一向都承認洛雨亭總是比他更細心,而且更精明一些,因此他的這句問話一點都不猶豫!
不過讓他吃驚地是洛雨亭的回答更不猶豫!
“不知道!”根本沒有看身后一丈距離的姬飛風那張幾乎皺成了苦瓜的臉,洛雨亭的眼睛一直都只是緊緊的盯著那輛距離他有兩丈遠的飛奔的馬車。
這句話絕對是洛雨亭咬著牙說出來的心里話,還是他少有的大實話,因為他也不是神仙,追著馬車跑本就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更何況還是在這種天氣下。洛雨亭只知道他們已經這樣跑了近半個時辰,而且他還很明確的感受到他胸口和后背上的紗布絕對又濕了,一陣陣的劇痛令他身上的衣服已完全被冷汗?jié)裢噶恕?p> “月餅,咱們這沒頭沒腦的跟著跑,總不會是要被人家買二送二吧!兩個小的不夠,還要搭上兩個大的吧?”姬飛風忍不住喊道,他雖然知道以自己和洛雨亭的武功在當今武林幾乎真的沒什么好怕的,但他也絕不是一個眼睜睜的吃虧的人。
“你要是想知道,你不如上車去問問那些人,他們到底怎么想的!”回頭狠狠的瞪了一眼身后的姬飛風,洛雨亭恨聲道。
洛雨亭實在沒想到現(xiàn)在這個時候,這個渾蛋還有心情說這種話!而且他也實在不像讓那兩個小女孩有什么不測,畢竟看慣了腥風血雨的丑惡,他對那些天真純潔的東西在心中總是暗含著一種不忍和珍惜!同時他也隱隱的覺得這些人恐怕與雪宮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因為姚夢雪的百花玉顏神功——!他雖然答應過姚夢雪不插手,但他卻絕不允許姚夢雪暗自利用天魔教的人做這種事!
“死月餅,少他媽的廢話,這還不都是被你害的!否則的話,老子現(xiàn)在早抱著我家小花在床上舒服了!”雖然沒看清前邊那被這該死的雨水弄得模模糊糊的人的臉上的表情,姬飛風也能猜的出這塊死月餅是副什么嘴臉,不由得恨聲喊道。
“色字頭上一把刀,一個男人在床上待的太久絕不是什么好事!你怎么不說我這是在救你呢!”洛雨亭冷笑道,同時他的身法又猛的加快了許多,因為那輛剛才還明明在前方的馬車,竟然在此刻猛的一轉彎就閃進了一叢茂密的林間,立刻就消失在了他的視線里,不由得令他心頭一驚。
“放屁,死月餅,你少他媽的跟老子說這個,要說這個色字,哪個比的上你??!你這是救老子,還是再給老子頭上加把刀??!總不會是這大晚上的,你這是故意的勾引老子出來,其實是想在大婚前對老子有什么圖謀吧!”還沒等洛雨亭說完,姬飛風就已罵道。一想起這塊爛桃花的死月餅,姬飛風就暗自發(fā)狠,真是一個純粹的害人精,還好自己真的對男人實在是沒什么興趣,否則的話,誰架得住那張害死人不償命的臉成天在自己面前這么晃悠??!
立刻就被氣得臉色發(fā)青的洛雨亭沒有再說話,因為他知道從來這嘴上的功夫自己都比不上身后這個渾蛋,他再說下去也是自討苦吃,只能暗自咬著牙心中發(fā)狠。不過,令洛雨亭暗暗出了一口冷氣的是,當他也轉過那個彎的時候,立刻就看到了那輛馬車,而且似乎馬車的速度還減慢了一些,這倒令他已經微微發(fā)冷的身體輕松了一些。
“哈哈,月餅,不會是讓我說中心事了吧!”
風雨沒有停,馬車也沒有停,洛雨亭身后的聲音依舊也沒有停,但任由這個聲音再怎么說,洛雨亭卻再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因為他知道雖然他管不住這個渾蛋的臭嘴,但他至少還是能管住自己的嘴的,所以直到又過了大約半頓飯的時間,當他看到那輛馬車終于漸漸停了下來。
相互交換了下眼神,洛雨亭與姬飛風已分別從左右兩側縱身躍進那處院落。
原本刺探一個陌生且危險的地方,兩個人相互配合,最好的方法應該是一人從前門直接進入,是為誘敵,另一人最好在后門進入,為的就是聲東擊西。但這座完全隱在一片黑暗中的院落竟然是依山而建,幾乎是三面環(huán)山,唯剩下小半個圓形的院墻,之后就是昏暗不清的一片陰影。不過,與其說那是院墻倒不如說那不過是小半圈參差不齊的碎石堆,也根本遮擋不住里面的任何東西,同樣也遮擋不住外面的任何東西,所以洛雨亭他們要想看到里面發(fā)生的事情,就必須直接到那座似乎馬上就要倒塌下去的房子近旁去。
骯臟不堪的院落,除了雨聲,竟然靜的出奇,就如同那剛剛駛入這里的馬車中的那些人突然間就在人間消失了一般,唯剩下空空的馬車及對面詭異恐怖的房子。
漆黑的夜,漆黑的房子。
瞬間一驚,洛雨亭就覺得他剛剛觸到那窗臺的手不自主的一抖,他絕不是一個膽小之人,但他實在沒想到,他就這么輕輕的一碰,那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間里竟突然就燃起的一絲光亮。
在這冰冷的雨夜,光本應該是溫暖和明亮的,能給人一種希望,但這一縷昏暗的光卻如同一個蠱惑人們走向地獄的惡鬼驟然睜開的一只詭異的眼睛,令人忍不住生出一絲恐懼,但卻又說什么也舍不得離開。更可況,洛雨亭和同他又迅速的互換了下眼神的姬飛風本就是膽子極大,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所以他們更不會走,但這并不代表他們做的對!
“清風,你瘋了,你就這樣進來!”如同一支白鵝毛般落入房間的洛雨亭恨聲說道,同時,他的眼睛已迅速的掃過了整個陰暗的房間,并落在了那兩個依舊一動不動的伏在地上的小身影上。
洛雨亭實在沒想到姬飛風竟然會直接闖進來,而不等再仔細觀察一下,但他又實在不放心姬飛風有什么危險,所以他雖然心中暗罵這個魯莽的渾蛋,但還是隨后就從那扇連窗戶都沒有了的地方翻身跳了進來。
根本每看臉帶瘟怒的洛雨亭,已將手中的玉笛抽出來的姬飛風的一雙眼睛正緊緊盯著那個連頭都沒有了的神像上,朗聲說道:“月餅,人家連燈都點上了,你還在外面裝模作樣的客氣什么!”
姬飛風的話說的雖然很輕松,但他的心中卻微微有些發(fā)慌,因為這殘破不堪的地方分明就是一座寺廟的大殿,而且這大殿他似乎還來過,絕對來過,但他卻一時想不起來他是什么時候來的!同時,看著那連頭都沒有了的神像,一股濃濃的不祥的預感,令他從腳心升起一股寒氣,只讓的他手心都出了一層冷汗。
洛雨亭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姬飛風說的沒錯,只是他的眉宇卻已微微皺了起來,而且眼中已是一片寒光。那些人分明已發(fā)現(xiàn)了他們,他們也的確沒有再躲藏的必要!
既然那人已將他當成魚兒一般誘入了網(wǎng)中,他倒要看看此人如何收網(wǎng),難不成那人還真把他當成了任人宰割的魚肉了不成,就怕這世上還真沒有這么快的刀!
滿目瘡痍的大殿,寂靜得如同一座冒出地面的墳墓,竟似乎沒有一絲生氣,除了洛雨亭他們四個活人,就唯有佛龕處一根僅剩少許的紅蠟燭上一點如黃豆大小的光,隨著四面八方吹來的風搖曳跳動,就如同一個得逞的惡魔般在歡欣雀躍的扭動著自己丑陋的身體!
雖然僅有這一點燭光,但洛雨亭和姬飛風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里真的唯有他們兩人和躺在地上的兩個女孩子,因為這靜的幾乎能讓人連自己心跳聲都能聽到的大殿里除了他們的氣息真的再沒有任何活人的氣息了。
迅速的看了一下對方的眼神,多年的生死與共,他們之間的那股默契早已再不用任何言語。
長劍如虹,洛雨亭已握劍在手,而幾乎同時,姬飛風就已縱身到了那兩個如同柔軟的羔羊一般的女孩子身邊,并迅速的一手一個,將那兩個嬌小的身體抱了起來。
可就在那兩個身體剛剛離開地面時,就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本就昏暗不明的大殿隨著門窗處數(shù)塊堅不可摧的鐵板落地,竟應聲瞬間就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
霎那間,人本能的驚愕!
“不好!快走!”
“別動!”剛聽到身后的姬飛風一聲疾呼,洛雨亭就感覺到他身側已是一股疾風驟起,方向正是直奔他們剛進來時,記憶中的門的方向而去,他自然知道那一定是姬飛風,但他更知道此刻這樣做絕非明智之舉!
立刻就到了門前的姬飛風雖然并不知道洛雨亭為什么不讓他動,但他卻在那黑暗和巨響的瞬間就想到了這是什么地方,而且也預料到了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情。
果然不出姬飛風所料。
洛雨亭的話音未落,姬飛風就覺得他的腳下瞬間就是一空,而他抱著那兩個女孩子的身體就如一個熟透了的蘋果般直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