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秧秧是他心里的那盞燈,只要她在,他就能找到向前的力量,現(xiàn)在燈熄了,世界變得漆黑無比。
莫言說不要以為世界上的人都關(guān)心你的事,不是人人都在盯著你,個人有個人的煩心事,沒人管你這檔子。你的肝腸寸斷你的愁緒萬千,也不過是他人像完成任務(wù)隨口而出的一句關(guān)心和漫不經(jīng)心的勸慰罷了,就似那些官僚在鏡頭前的做派。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周圍的歡愉與此刻的楊森格格不入,“快樂是他們的,我什么也沒有”,朱自清在荷塘月色里曾經(jīng)被他調(diào)侃的這句話,楊森覺得用在自己身上再貼切不過了。朋友說一醉解千愁,所以他學(xué)會了喝酒,醒來后發(fā)現(xiàn)等他的只有無盡的憂傷,也有人說吸煙能忘記煩惱,所以楊森又迷上了抽煙。在捏熄一個又一個煙頭過后,他似乎有些明白那個愛在墻角默默抽煙桿的父親。
“哎,楊森啊~”。聽著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楊森的眼淚擁了出來,他張了張嘴,所有的委屈都如潮水般涌來。停頓了好久,又整頓了自己的情緒,他甚至能聽見自己顫抖的呼吸。
“媽......,吃飯了嗎”。
“楊森,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母親的問候擊垮了他所有的堅強,他給自己建造的圍城瞬間土崩瓦解。
那晚,一切像是又回到了小時候,楊森肆無忌憚的哭訴,母親耐心的安慰。
月亮依舊高懸在深藍的天空,星星也在眨著眼,世間萬物都是美好的,卻只有一個斷腸人。
楊森好像是放下了,那晚與母親通過電話后,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他重新愛上了圖書館,重新做起了兼職,他依舊和他的朋友們有說有笑,好像那個人重來沒來過。
日子便這樣過了,轉(zhuǎn)眼就到了畢業(yè)季,大家都在討論著簽工作的事。同寢室的三個兄弟,一個進了國企,一個考上了公務(wù)員,還有一個選擇了繼續(xù)深造。
在踏入社會前的最后一段時光機,他們盡情享受著這段寶貴的日子。
楊森站在招聘會現(xiàn)場,目光巡視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角落邊上一處橫幅上,紅幅上寫著大學(xué)生征兵入伍咨詢……
千里之外的老家,老楊也在為兒子就業(yè)的事奔波,他平庸了一輩子,倔強了一輩子,也坦坦蕩蕩了一輩子。如今,在媳婦千叮萬囑,又理了理他的衣裳后,提著一大包土貨向城里走去,兜里一個大紅包,里面是老兩口這幾個月的收入。
媳婦看著老楊遠去的背影,默默的念了幾句,希望著一切順利。
老楊正要拜訪的是父親的戰(zhàn)友,準(zhǔn)確的說是父親戰(zhàn)友的兒子,再準(zhǔn)確一點,就是這小縣城的某局的一個副局長。他一早就出了門,提著東西,找了家理發(fā)店,好好的收拾了一番。
午飯約的是秋菊飯店,是老楊選的位置,店老板是一個中年女人,高高的個子,一頭秀發(fā)濃黑且卷曲,額頭前幾縷秀發(fā)輕輕拱起一個曼妙的弧度。任誰也不能想到眼前這女人便是秋菊。
老楊進了店,要了個包間點了幾樣涼菜,又點了熱菜。過了幾分鐘,屋子外進來兩人,老楊忙起身,臉上堆滿著笑容,其中一個被老楊叫做王叔的老人,一臉和善,握著老楊的手,看了又看,對著老楊打趣一番,無非是些許久不見的言語。
老楊忙迎兩位坐下,又喊了服務(wù)員可以上熱菜。
“這是王大哥吧,上次見你好像還是好幾年前”。老楊給王叔倒了杯茶,又給面前的男子倒了杯。中年男子只微微的笑了笑,客氣著示意著自己來就好。
“小楊啊,你也別這么客氣,當(dāng)年在部隊就屬我和你爹關(guān)系好,加上又是同鄉(xiāng),你爹當(dāng)年沒少照顧這我”。眼前的老人銀灰的頭發(fā),稀疏無力的貼在頭皮上,聲音卻喊得洪亮。
閑聊了一會兒,有說到過去的事,也有聊到老楊的生活?!艾F(xiàn)在生活好了,不像那些年了”。老楊嘴唇擺著各種造型,使嘴上的話連成了串,以至于許久未見的陌生的“老熟人”沒有感覺到一絲尷尬。可能楊森想不到,那個惜字如金,嘴巴遲鈍的父親,竟是個能說會道,開口成章的人。
飯菜上齊了,老楊把王叔安排了上座,然后與副局長合作兩邊,圍成三角鼎力之勢。
老楊招呼了酒來,副局長連連推遲,說是下午有會,老楊也只好作罷。老楊另取了一雙筷子,為兩位貴客夾菜,筷子在桌子上橫穿縱跨,王叔呵呵的笑著,副局長無奈的擺著頭。
……
直到天黑,老楊拖著疲倦的身子才趕回家里。媳婦依舊是打好了熱水,老楊靠著墻坐下,又恢復(fù)了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媳婦知道事情辦妥了,也笑的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