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來繞去,話題又回到了開頭。江軾沉默不語。
她也不急,就這么一直盯著他。
半晌,
終究是江軾忍不住嘆了口氣。
自知這事瞞不過去,難免頭疼,抬手摁了摁太陽穴。他這女兒的性子,真是和她娘一樣的倔脾氣。
“說來話長……江南西部的水患之事聽說了沒?”
“這事與我們何干?”江幼殊記得治理水患一向是河堤使者的任務。
“據(jù)說比以往要嚴重些,朝廷那邊這次派了太子過來治理,作為都督,我自然得全程保護?!?p> “皇宮那位太子?”
“正是,皇上想趁現(xiàn)在這個機會給他樹立聲望,但太子第一次出遠門,資歷尚淺——”他點到為止。
剩下的話已經(jīng)不是他們這些人可以隨意討論的了。
江幼殊聽到這里,輕嗤了一聲,
“所以呢?說到底這和我們又有什么關系?縱使那太子是一個紙上談兵的無能之人,治理不了水患,也輪不到你來操心?!?p> “父親莫不成還以為自己是那個京城人人尊敬的太尉嗎?別開玩笑了,你現(xiàn)在只是一個離京城萬里的地方官,明君又如何?天下又如何?還不是忘恩負義?我娘——”
“夠了!”江軾一聲怒呵,手上毛筆直接被甩了出去,“江幼殊,你是不是以為我真不會罰你?”
少女沒回答他,只是拉開門,看向他眼神里滿是復雜?!暗?,你真的該醒了,”
說罷,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書房重新安靜了下來。
桌案還有許多公文沒有批閱,江軾卻沒有動,只是維持著原先的動作,靜靜地坐著。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
“這個丫頭……”
“性子真是像極了你呢?!?p> 他雙手環(huán)抱著腿,將臉埋了進去,眼底的思念像是快要溢出來了。向來不惡而嚴的江都督,此時如同一個無助地孩子一般,“婉寧,我真的好想你?!?p> ……
“鳶娘,把窗打開?!?p> 這會兒,江幼殊直接出了府,輕車熟路地踩著青磚墻,攀到了一樂坊二樓窗臺外頭,敲了敲。
浮夢坊內,
花燈高懸著,絲竹三兩聲。
高臺上伶人粉黛覆臉,跟隨著琵琶樂音,展示著江南特有的古韻民腔,“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二樓。
青鳶妝發(fā)完備,換上了紅秀衫羅裙,看著眼前翻窗進來的江幼殊,滿是無奈。
“你三天兩頭地往我這跑,沒想到江都督竟也不攔著你?!?p> “嘖,他忙著關心天下呢,哪有心思管我?”
“再怎么樣他也是你爹,”青鳶好笑的輕拍打了一下,枕在梳妝臺上毫無形象的少女,“你給我坐規(guī)矩一點,女孩子家家的,以后還是少來這種地方吧,有辱你的清白。”
江幼殊眉梢一挑,滿不在乎,“你去外頭問問,現(xiàn)在還有誰不知道我江幼殊敗家開了一整條東街?”
“自己的樂坊,莫不成我不能來?”
“你倒是連自己都敢說?!鼻帏S說不過,瞪了她一眼,嘴角卻微微勾了起來,“既然如此,那你以后定要常來,我整日待在這里也是無趣。”
“那是自然?!?p> 江幼殊瞧見她這幅模樣,也揚起笑容偏過頭,拿起一旁的桃花酒喝了一口,似是隨口一問,“但是……阿鳶,你真打算此生就在這樂樓里度過么?”
一輩子做個伶人,無依無靠。
“呵……”
青鳶搭在雙腿上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裙擺,面前的銅鏡里倒映著她咬著唇瓣姣好的容顏,語氣里摻著讓人讀不懂的情緒。
“殊兒啊,你要知道,像我這樣從小自青樓長大的人啊,喜有能耐對抗世俗的男子?!?p> “可那般的男子,心里裝的盡是報復,目光是不會停留于花柳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