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十八年九月,御王妃攜女回京,整個云家除了年事已高的云老太爺幾乎傾巢出動,以云家家主云敬儒為首,親自到城門外迎接,陣仗之大,驚動了整個上京。
云家這一舉動顯然沒跟御王府打招呼,是以與云家眾人同去的只有御王世子林清晏。而御王妃和郡主也沒有直接回御王府,而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去了云府,這可以說是狠狠地打了御王府的臉,至于御王林業(yè)知道后如何暴怒那都是后話了。
云家和御王府的態(tài)度自然引得百姓議論紛紛,雖然是云家事先沒跟御王府打招呼,可外人只會認(rèn)為是御王府不重視御王妃母女,云家此舉顯然是為了給女兒和外孫女撐腰,也告訴整個上京的人,不管御王如何,御王妃和小郡主身后都有云家,若誰想欺負(fù)她們母女,也得掂量一下。
御王府,采芳院。孫側(cè)妃重重將手里的茶杯扣在桌子上,幾乎要把一口銀牙給咬碎了,“那賤人居然平安無事?王仲那個廢物!”
她的貼身奴仆劉嬤嬤有些焦急地道:“主子,王仲如今不知去向,怕是已經(jīng)落到她們手里了,若是招出我們,那……”
孫側(cè)妃目光閃了閃,道:“那賤人母女還在云府嗎?世子呢?”
劉嬤嬤自然不敢也像她那般稱呼云靜姝,回道:“王妃和郡主還在云府,看樣子一時半刻不會回來,王爺很是生氣,也沒有要派人去請的意思,世子殿下也跟著去了云府,主子,世子他……”
看著劉嬤嬤欲言又止的模樣,孫側(cè)妃有些有些不耐煩,“有什么話就說,做什么吞吞吐吐的?”
劉嬤嬤深吸了口氣,沉聲道:“主子,這次是世子殿下派人混進(jìn)了去接王妃的隊伍當(dāng)中,這才護(hù)得王妃和郡主無虞,世子殿下他,應(yīng)當(dāng)是早就對我們起疑了。”顯然,她們并不知道林清樾的能力和所作所為。
“哼!”孫側(cè)妃冷哼了一聲,“果然是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虧得我這些年對他百般照拂,竟還是比不過那個將他扔下不管不顧的親娘?!?p> 劉嬤嬤默然,心里暗道:若不是您生育大小姐時傷了身,再也不能生育,又豈會想盡辦法拉攏世子?更何況,世子的身體為何會這般?他不記恨你就不錯了,還能指望他幫你陷害自己的親娘不成?
孫側(cè)妃卻想不到這些,想了想道:“劉嬤嬤,你馬上派人去打探一下孫仲的下落,找到之后直接殺了,絕不能留下活口。”
她的聲音冷凝,言語間卻頗為隨意,仿佛那不是一條人命,而是一件可以隨時丟棄的廢品一般,劉嬤嬤垂眸,恭聲應(yīng)下了。
“你方才說,王爺對此事很生氣,也沒有派人去請那賤人?”孫側(cè)妃想了想,問道。
劉嬤嬤點了點頭,隨即心里一動,眼睛亮了亮,“主子,您是想……”
孫側(cè)妃抿唇一笑,嬌媚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妖嬈,眼波流轉(zhuǎn)間有一股勾人的嫵媚,道:“幫我更衣,看看小廚房給王爺做的點心好了沒有?我待會兒去看看王爺?!?p> “是!”
……
御王妃的馬車是上午進(jìn)城的,雖說與父兄多年未見,思念至深,可到底是顧及著禮法,不能一直待在云家,橫豎以后還有的是團(tuán)聚的機(jī)會,是以盡管再依依不舍,母女二人還是在下午便跟隨林清晏回了御王府。
馬車正慢悠悠地行駛在街上,雪賦將馬車簾子悄悄掀開一個縫隙,有些好奇地打量著熙熙攘攘的街道,忍不住道:“早就聽聞上京繁華,果然是名不虛傳,我原以為瑯州城已經(jīng)算繁華了,可跟上京比起來就像是麻雀見了鳳凰一樣?!?p> 風(fēng)辭面無表情地道:“如今到了上京,更該小心翼翼,你仔細(xì)些,別給郡主惹麻煩?!?p> 雪賦撇撇嘴,有些訕訕地放下了簾子,這個風(fēng)辭,總是那么無趣。
林清樾笑道:“你們兩個真的不像是親姐妹,這性子差得也太多了?!憋L(fēng)辭沉穩(wěn)老成,不茍言笑,冷冰冰的是個冰山美人,雪賦卻性子跳脫,沒心沒肺,整日里樂呵呵的什么也不愁,若不是兩人的容貌最起碼有八分相似,估計誰也不會相信這是一對雙胞胎的姐妹。
“郡主,上京的好吃的是不是特別的多呀?”雪賦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有些巴巴地問道。
林清樾莞爾,若說有什么東西能第一時間引起雪賦的興趣,那么一定是吃,對她來說,無論遇到再困難的事情,只要有好吃的,那就都不是事兒。
“雪賦,你就不怕哪天有人在你的吃食里下毒?”林清樾有些惡趣味的道。
“郡主,你忘了我的看家本領(lǐng)了?誰能毒到我?”雪賦混不在意地道。
林清樾拍拍腦門,也對,能夠毒到雪賦的,也確實沒幾個人。她其實不太喜歡主子下人這種關(guān)系,在她看來,沒有誰生來是需要被伺候或者伺候人的,風(fēng)辭和雪賦又自幼跟著她,情分非比尋常,所以她在跟著師父習(xí)武的時候,也讓她們倆在一邊跟著學(xué),并不讓她們專門伺候。
風(fēng)辭性子冷漠,也能沉得住氣,一直跟著林清樾學(xué)習(xí)武藝,也有幾分天賦,如今倒是個不錯的高手。雪賦性子活潑,也沉不下來,習(xí)武三天打漁兩天曬網(wǎng),沒什么成效,既然不喜歡,林清樾也不強(qiáng)求,不過這丫頭似乎對師父院子里的草藥很感興趣,林清樾以為她想要學(xué)醫(yī),便用一壇上等桃花釀哄了那老頭子教這丫頭醫(yī)術(shù),誰知這丫頭學(xué)著學(xué)著就學(xué)歪了,醫(yī)術(shù)沒多精反倒成了一個用毒高手,氣的老頭子胡子都豎起來了,林清樾足足用了十壇桃花釀才勉強(qiáng)平息。
風(fēng)辭不理會她,有些擔(dān)心地道:“郡主,王妃跟世子單獨在前面,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林清樾斂了笑容,嘆了口氣,道:“母親與大哥分離多年,讓他們單獨在一起說說話也好?!被叵肫鹉赣H這些年對大哥的思念,她的心里有些黯然,若不是因為自己,母親又怎么會忍受骨肉分離之痛?
對于林清晏,她的心里也忍不住有幾分愧疚,畢竟這些年是自己一個人霸占了母親所有的疼愛。一個小孩子沒有母親的保護(hù),御王府里又有孫側(cè)妃虎視眈眈,身體又不好,又要提防身邊的人,這些年的難過可想而知。不過林清樾也不是喜歡多愁善感的人,橫豎這些問題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解決的,若大哥真的對母親有心結(jié),那也只能慢慢的解了。
正想著,外面的人群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林清樾心里一跳,撩開馬車簾子向外看去。
“郡主,是后面的馬車跟人撞上了。”風(fēng)辭沉聲道。
林清樾往前看了一眼,云靜姝和林清晏所乘坐的馬車已經(jīng)拐了個彎,消失在了視野中,唇角微勾,意味深長地道:“這些人倒是很會選地方,風(fēng)辭,下去看看?!?p> 風(fēng)辭點點頭,下了馬車。她們進(jìn)京之后雖然先去了云府,可是所帶的眾多行李還是都直接送回了御王府,最后所剩的也不過三輛馬車而已,方才正是后面那一輛與一輛賣菜的小推車撞上了,小推車已經(jīng)翻倒在地,上面的蔬菜瓜果散落了一地,一個看上去年約五旬的老大爺摔在地上正哀哀呻吟。周圍圍了不少人正在指指點點。
正常情況下,若是在街上遇到達(dá)官貴人的馬車,普通百姓通常還是會避讓的,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民不與官斗嘛!只是如今發(fā)生這種情況卻是不能不管了,總不能讓人說他們御王府仗勢欺人吧?
風(fēng)辭走過去,示意兩個侍衛(wèi)將那老人扶起,她本就不善言辭,也沒多說什么,直接掏出了一錠銀子遞給那老人,那老人卻沒有立刻接過銀子,反而是有點瑟縮,風(fēng)辭微微皺眉,有些僵硬地道:“這些銀子是給你的賠禮,你們兩個,送他去附近的醫(yī)館?!痹局車€指指點點的人們見狀也安靜了下來,人家可是御王府的貴人,這又是賠銀子又是看大夫的,自然是不好再多說什么。
老人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閃躲,不過還是伸手接過了銀子,那錠銀子足足有十兩,都快夠他一年的收入了,有些哆嗦地將銀子握在手中,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么,就在這時,旁邊的馬仿佛受驚了一般,突然開始不管不顧地往前跑,就連車夫都拉不住,馬車之間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也絕對不長,眼看著就要撞到前面的馬車上了,風(fēng)辭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只見前面那馬車?yán)锿蝗伙w身閃出一個紅衣少女,直接朝那飛奔而來的馬兒撲了過去,一腳踹在了馬身上,同時嬌喝了一聲,“風(fēng)辭!”
馬兒被踹得偏離了原本的方向,風(fēng)辭反應(yīng)過來立馬飛身上前直接騎在了馬背上拉住了韁繩,誰知身后那與馬兒相連的馬車也被帶偏直接翻了過去,方才那位老人還沒有離開,眼看著馬車就要砸向那老人,不少人忍不住驚呼出聲,電光石火之間只見一個身著褐色布衣的少年快步閃身而去,一把將那老人拉起,同時飛身一腳踢在了即將側(cè)翻在地的馬車身上,自己借著那股力道拉著那老人向后退了數(shù)十米遠(yuǎn),而那馬車微微停頓了一下,終究還是重重地側(cè)翻了過去,頓時塵土飛揚,木屑四濺。
這一切發(fā)生不過在幾個呼吸之間,看著那老人得救,林清樾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便見那馬兒似是因為身后傳來的動靜再次受到了驚嚇,掙脫了韁繩開始在街上橫沖直撞起來,風(fēng)辭控制不住被它直接甩了出去,嚇得四周不少人紛紛后退,到處亂竄,原本還算平靜的街道登時一片混亂。
林清樾低咒了一聲,足下輕點,再次飛身而起,朝那馬兒追了過去,眾人只見眼前紅影一閃,下一刻那人影已經(jīng)翩然落在了馬背上,用力一拉韁繩,馬兒嘶鳴一聲高高揚起前蹄,而在馬背上的林清樾卻猛地眼神一縮,只見眼前一道人影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馬蹄之下,心中暗道不好,這么近的距離,若是任憑馬兒前蹄落下,那人不死也要丟掉半條命了,來不及細(xì)想,身體已經(jīng)做出了反應(yīng)……
眾人還沒明白過來怎么回事,便見那紅衣少女突然騰起,凌空一個翻身,同時手中韁繩猛地一提,緊接著一個借勢側(cè)踢在了馬肚子上,伴隨著凄厲的嘶鳴還有飛揚的塵土,馬兒被踢翻在地,掙扎了幾下終究還是沒再次站起來。
灰蒙蒙的塵土很快散去,眾人定睛一看,那紅衣少女卻不見了蹤影,不知是誰突然驚呼了一聲,眾人連忙看過去,只見不遠(yuǎn)處的二層小樓上,方才的紅衣少女翩然飛身而下,只是此時她的身邊卻多了一個人——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