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距離
那之后過了幾天，我和芳雨漣自然成了周遭的問題人物，在學校被警方詢問后還是被帶到警局錄了口供。
警察對我的態(tài)度還算正常，雖然比較嚴苛，但并沒有對我的針對意識和敵意。這讓我有些擔心芳雨漣那邊。
直到今天周日，我和芳雨漣就像被故意隔開了一般毫無交流。我自然也無法確定她最后說出來的那句話的意思。
不，邏輯上是理解的。她說自己和我一樣是從未來跳躍回來的。
也就是說她是在原來的未來被犯人殺死后就和我一樣跳躍回到過去。她知道自己會被誰殺死，所以一直防范著犯人。然后等到那天犯人襲擊，終于等到機會殺死了犯人。
要是這樣的話，她肯定很不安吧，卻還在我面前維持和原來沒什么區(qū)別的模樣。
我居然都沒察覺到...
不過，我們到底是怎么成功時間跳躍的？剛好我和芳雨漣兩個互相認識的人成功跳躍，這之間肯定有什么關聯(lián)。
我印象里，原本未來的最終，自己是在自己家內(nèi)睡覺。印象深刻的事也就做了一件，加上芳雨漣知道自己是被犯人殺死的...我想我大致猜到跳躍的契機了。
這跳躍肯定不是科技的作用才實現(xiàn)的，這點之前也分析過了。
但科技只是把現(xiàn)象化為可操縱的，即使沒有科技現(xiàn)象依然會發(fā)生。也就是說我們現(xiàn)在的狀況是單純的偶然現(xiàn)象，那么這個現(xiàn)象就很可能和距離或者人際關系有關。
我和芳雨漣除了距離和人際關系還有什么聯(lián)系嗎？我們除了在同一個學校上學，互相認識且抱有好感以外沒什么聯(lián)系。
可和我保持差不多距離的人物一大堆，比如何越或者我的同班同學，如果是根據(jù)距離的話，不會那么巧剛好抽到芳雨漣。
最可能的果然是因為人際關系。
倒也不是直接就是因為我在意芳雨漣或者芳雨漣在意我才讓我們一起跳躍。也有可能是人際關系的間接影響——比如芳雨漣和我一起做了什么、去了某處。
首先想到的是學校的圖書室，我們一起去的場景只有那。
難道是圖書室有什么奇怪的神靈或者詛咒？這樣的想法太過戲劇性，但我還是暫時任由自己想象。
可圖書室不是什么禁止通行的場所，雖然很少人去但還是有人會去。作為跳躍的條件太過廉價，如果去過圖書室就能跳躍，我們的學校早就出現(xiàn)名人了。
芳雨漣雖然特別，但她做的事并沒有超出常人范圍。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使我們可以跳躍？
“叮咚~”
門口傳來的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有人來我家？我匆匆從床上起身。
這個時間段會來我家的，是警察嗎？
打開大門，門后站著的是芳雨漣。她穿著黑色外套還戴著兜帽，臉上的表情有些陰暗，與往常的形象大為不同。
“芳雨漣？你怎么來了？”
她露出了有些苦澀的笑容。
“可以進去嗎？”
“呃，當然可以，請進?！?p> 點了點頭后芳雨漣極為自然地走進我家，我本以為以她的性格會有些緊張，看來是錯估了。
來到我家的客廳，芳雨漣與往常一樣的坐姿坐在沙發(fā)上。
“你...沒事了嗎？”
“嗯，就是還需要定期做心理輔導?！?p> 她的聲音聽不出有沒有不滿。
“你自己呢？”我問道，我更在意她本人的心情。
她陷入了沉默，許久后才開口。
“稍微...有點難受?！?p> “你做的是對的，要不是你殺了犯人也許他在反抗的時候還會殺人?！蔽覈L試正當化她的行動使她能好受些。
“總感覺很虛幻?！?p> 她突然輕笑了一聲，笑聲有如在嘲笑自己。
“以前...看到那些作品里說‘只要殺了人就回不了頭’只會覺得空虛，現(xiàn)在卻開始有些認同了?！?p> “他們只是為了深沉才隨便說的，你別當真?！?p> 芳雨漣她...果然很痛苦。因為自己親手殺了一個人，即使那人是犯人，殺人的實感也是貨真價實的。
“那張擇日你能接受殺人嗎？”芳雨漣突然將話題轉向問我。
“我...法律不允許的不該做，可你不是?！?p> “假如你也是正當防衛(wèi)殺了人呢？假如當時奪走兇器的是你?！?p> 芳雨漣直勾勾地看向我，我有些承受不了氛圍而避開了視線。
閉上雙眼，我開始假想當時的狀況。
假如是我奪走了兇器，我會殺死犯人嗎？
和陌生人交流都會有一點緊張的我，替別人抽血都會畏懼的我。
能將兇器狠狠刺入犯人體內(nèi)，破壞他的內(nèi)臟，奪走他的性命嗎？
腦海閃過芳雨漣死去的場景，瞬間打破了我的許多糾結。
我看向芳雨漣，這次視線沒有逃避。
“我會的，因為他打算殺你?！?p> “那就好。”
聽到我的回答，她的表情好像稍微輕松了一些，露出了有些松懈地笑容。
這樣就好，對芳雨漣來說這個答案是最好的。
當然我也并沒有撒謊。
這個話題太過沉重，所以我馬上扯開話題，有些問題我也實在忍不住不問。
“那你當時說的...你是被他殺死后跳躍回來的嗎？”
“...嗯，是啊?！彼孤实攸c頭承認。
“可你為什么知道我也是從未來回來的？”
她當時說的是‘張擇日你應該能理解。我也是從未來回來的?！?。這毫無疑問是建立在察覺到我也是跳躍者的前提上才說出的發(fā)言。
“張擇日你的行動和原來差別很大?！?p> “...這樣啊?！?p> 的確，如果芳雨漣把自己當做唯一的跳躍者來看，我的行動變化就有些奇怪了。
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樣的我引起了她的注意。
“我倒是沒察覺到...”
“我比較在意張擇日嘛?！彼蝗缤５卣f出這種臺詞。
這樣的她，仿佛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可為什么不和我說？”
“...”
她沉默了一會，這氛圍讓我以為自己是在指責她。我開口解釋：
“不是抱怨啊，我自己也沒告訴你，只是好奇。”
“...只是還不確定而已。”芳雨漣低下頭說道?！拔疫€無法確定張擇日你絕對是跳躍者，有可能是因為我的行動而改變的?！?p> 原來如此，即使我的行動與原來有所差異，可因為存在她自己這個變量，所以無法肯定問題出在我身上。
誤以為我的不同行動是她所影響的。
“張擇日你不說的理由也是這點嗎？”
“嗯，不過我根本沒懷疑芳雨漣你是跳躍回來的?！蔽铱嘈χf道。
“為什么？”
“...因為一直在擔心事件的發(fā)生?！?p> 我只將意識留在了注意事件之上，反而對芳雨漣的變化沒有留意，有些諷刺。
“你想阻止？是因為我被殺死了嗎?！?p> ...不知為何有些奇怪，哪里？我也說不清。
“嗯，我是在你被殺死后過了差不多一周跳躍回來的?！?p> “...誒？”芳雨漣一瞬間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怎么了？”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彼齽倓偮冻龅谋砬橐呀?jīng)被迅速掩蓋，她又露出了有些陰郁的表情。
“我們，是不是被強行當作實驗品了？”
芳雨漣說這句話的語調非常平淡，平淡地有些不安。她的這種懷疑我其實也有過。
“應該不會，假如人類能掌握時間跳躍并允許我們使用，那歷史上不可能沒有跳躍者?！?p> “...也是，如果是有人掌控的，都能讓不知情的我們使用那肯定也能給其他人使用?！?p> “所以我猜測這跳躍應該只是一種奇怪的現(xiàn)象，而不是某個人制作出來的。”
“張擇日你好冷靜呀?！狈加隄i突然有些意外地夸贊道?！斑@種不合理的狀況也能接受并用邏輯去思考。”
“這很奇怪嗎？”
是因為我的執(zhí)念很深的緣故嗎？我還以為大家都會這樣思考。
“這才不正常啊，我意識到自己回到過去后一直不安著，害怕著自己被發(fā)現(xiàn)是跳躍者，害怕自己是實驗品被人觀察著，害怕著自己會因為曾經(jīng)死過而突然死去。”
“...是嗎?！?p> 假如我先是被人殺死，然后又跳回過去，我也會無法理解現(xiàn)狀。這就是芳雨漣此刻的心態(tài)吧。
“不要緊，我也是跳躍回來的。如果要承受代價時我也會一起承受的?！?p> “...好帥氣的臺詞呢?！狈加隄i嘴角微微上翹取笑道。
“兩個人和一個人感覺不一樣的?！蔽矣行╇y為情地說著。
“嗯，兩個人和一個人不一樣的?！?p> 她重復了一遍。我知道，她并不是在取笑我。
芳雨漣的悲觀是深入骨髓的，我當然不覺得自己這么幾句話就能打消她的悲觀想法。但至少能緩解她的一些壓力，告訴她并不是一個人在承受。
我和她站在一側。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我的決心，芳雨漣變得比以前更加親近我。
我們在屋內(nèi)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跳躍的體驗和感受，只是為了回避沉重的現(xiàn)實。
時間漸漸流逝，在接近黃昏的時候，芳雨漣朝我告別。我送她至樓下，才讓她獨自回家。
這幾天空虛的心情此刻就好像拼圖填滿似的充實。
然而，我的心中卻還有著一塊陰影。
犯人真的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