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山

　　還俗，必須還俗！

　　現(xiàn)在，立刻，馬上！

　　再次堅定方遠還俗信念的是中午的伙食。

　　水煮青菜，水煮蘿卜，一碗白米飯。

　　還有一碗清水。

　　光可鑒人。

　　方遠絕望的低頭看著碗中倒映的自己。

　　除了一個三十瓦的锃光瓦亮的腦袋以外。

　　五官輪廓棱角分明，劍眉星目，鼻如懸膽。

　　皮膚帶著健康的小麥色。

　　再配上將近一米八的挺拔身材。

　　比前世的自己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走到大街上，那是多少少女少婦的夢中情人。

　　晚上路邊喝醉第二天一準在床上睜眼的類型。

　　這樣的自己怎么能在這個破廟里面吃糠咽菜，終此一生？

　　況且現(xiàn)在這幅身體正是十七八歲長身體的時候。

　　若不沾一點葷腥，不吃肉類補充蛋白質(zhì)。

　　只能像師傅那樣，

　　每天坐在蒲團上不知是睡覺還是打坐參禪。

　　餓的。

　　沒有一個好身體，怎么弘揚佛法，談什么將“清涼寺”發(fā)揚光大？

　　下山以后憑借自己的前世知識，

　　胡亂背幾首前人的詩詞做個青年才俊，

　　亦或者發(fā)明點這個世界沒有的物件，做個富足的大商人。

　　至不濟，憑著目前的這幅容貌，做個有錢人家的贅婿。

　　那也是吃香喝辣，萬事無憂的好差事。

　　。。。。。

　　悟能左眼盯著自己的米飯，右眼看著方遠，心里好奇。

　　“難道方丈師兄生病了？”

　　一邊往嘴里扒拉米飯，一邊張嘴問道。

　　“方丈師兄為何不用膳呢？可是身體不適？”

　　米飯帶著湯湯水水噴了方遠一身。

　　方遠無語的看著眼前的八戒——悟能師弟，倍感無力。

　　這飯菜就是路邊的乞丐都不見得能有多待見，

　　他卻每次都能哼哧哼哧吃的特別帶勁，仿佛是多么難得的美味。

　　小廟里的燒水砍柴，種地摘菜，打掃衛(wèi)生這些事也都是他忙前忙后收拾的井井有條。

　　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精力。

　　除了像牛一樣犟的脾氣和稍微低一點的智商以外，確實是一個稱職的好師弟。

　　方遠曾經(jīng)餓極去旁邊的樹林里逮過一只野兔。

　　本想著給自己順便給比自己還小一歲的悟能補充營養(yǎng)，打打牙祭。

　　好說歹說還是被他搶走丟下了大殿后面的懸崖。

　　說是放生。。。

　　方遠實在沒有胃口吃這些清湯寡水。

　　便借故起身走出了廚房。

　　心中想著事，步履不停，不知不覺便到了離小廟不遠的“靜衣庵”。

　　他打眼往里面看去，卻見靜衣師太目光平靜的看著自己，身后的小蘿莉正探頭探腦的給自己扮鬼臉。

　　看來自己進入忘我境界，并沒有意識到已經(jīng)被她們打量多時。

　　當下只好故作鎮(zhèn)定，唱起佛號。

　　“阿彌陀佛，師太，老衲這廂。。?！?p>　　又覺自己年紀太輕，自稱“老衲”仿佛不太合適，便改口道，

　　“小僧這廂有禮了?！?p>　　但怎么聽都覺得這話有點不倫不類。

　　說完狀似面色平靜，實則內(nèi)心猥瑣的看著眼前的靜衣師太。

　　靜衣師太一身青色素衣，頭戴青色布帽，不著粉黛，眉眼間波瀾不驚。

　　無論是誰都能看出她年輕時的驚艷美貌。方遠暗想可惜了這樣一位美人，卻委屈自己在此落發(fā)為尼。

　　實在是大大的暴殄天物。

　　靜衣師太嘴角勾起一個弧度，貌似微笑卻眼神平淡，充滿智慧的雙眼仿佛看穿了方遠的內(nèi)心想法。

　　淡淡的說道，

　　“你年紀尚輕，不必強迫自己頌佛唱經(jīng)，佛門講究佛緣，你只管按你自己的本心說話行事便可?！?p>　　方遠略顯尷尬，仿佛自己在靜衣師太平靜的目光下空門大開，無處躲藏。

　　內(nèi)心緊張萬分，想說點什么緩和一下自己的處境，也給自己壯壯膽。

　　卻不知怎么的，竟然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

　　“吃了嗎？”

　　“吃了嗎？。。?！?p>　　靜衣師太好像也被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問蒙圈了，楞了一下。

　　“嘻嘻，我們當然是吃了?！?p>　　“你這小和尚，剛才我就發(fā)現(xiàn)你了，鬼鬼祟祟的想什么壞心眼呢？”

　　靜衣身后的小蘿莉突然探出頭來，嗲聲嗲氣的插嘴道。

　　“路瑤，不得無禮?！?p>　　靜衣師太說完略帶歉意的看向方遠，不管身后挨訓以后沖方遠齜牙咧嘴的小姑娘，緩緩說道。

　　“你歲數(shù)還小，自然是不適合在這里修行的，方才我看你雙目無神，仿佛在想心事?！?p>　　說著伸出一根白皙纖細的手指指了指方遠的肩膀。

　　“連這毛蟲在你身上都沒發(fā)現(xiàn)?！?p>　　方遠轉(zhuǎn)頭一看，果然發(fā)現(xiàn)一條碧綠的毛毛蟲正在肩膀上蠕動。

　　趕忙伸出中指。。。

　　屈指一彈，將那毛蟲彈飛了出去。

　　靜衣師太將這一幕看在眼里，目露心疼，繼續(xù)說道。

　　“你可是想下山？”

　　方遠大感這個充滿智慧又美貌無比的女人簡直能夠看穿自己的內(nèi)心。

　　當下也不必隱瞞，便老實交代道：

　　“師太說的沒錯，我確實想還俗下山，在這里悟道終老，并不是我的人生?！?p>　　“那你師父的遺愿又該如何？”

　　靜衣師太問道，語氣平靜，古井不波。

　　“只有走出去，看看這個世界，才能學到更多的東西，才能振興我“清涼寺”，毛。。有一位偉人說過，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嘛?！?p>　　“我會把方丈的位置交給我?guī)煹芪蚰埽蚶硭聫R井井有條，在我走后定能將這里安置妥當?！?p>　　方遠索性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呼”的一聲吐出一口濁氣。

　　“好一個廣闊天地，大有作為。你年紀輕輕竟能說出此話，確實不簡單?！?p>　　靜衣師太聽他說完，略有所思的說道。

　　過了一會兒，她將身后的小蘿莉拉出來，

　　“路瑤雖然刁蠻，但心思善良，留在我這里青燈古佛我實在于心不忍，你雖心思活泛，卻不失正直?！?p>　　原來這小蘿莉叫路瑤，方遠打量了一眼小姑娘，卻換來一陣鬼臉。

　　“貧尼兩袖清風，沒有什么貴重東西送你，只能厚著臉皮請你將她帶上，略加照顧。至于盤纏銀兩。。?！?p>　　方遠兩眼放光。

　　“錢財乃身外之物，我這里是沒有的，我相信憑你的能力，這些都不是問題?！?p>　　。。。。

　　方遠無奈的點點頭。

　　無論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都無法拒絕這個相貌美麗充滿智慧，且唯一同鄰的師太的請求。

　　小蘿莉一直安靜的在旁邊聽著，知道自己將要下山，興奮之余又覺得自己要好久好久才能再見到師傅。

　　神情悲傷，大眼睛眨巴的看著靜衣師太，一個“皇”字剛出口。就被靜衣師太打斷。

　　“黃鼠狼這些小動物你不必害怕，下山的路上有你方遠師兄呢?！?p>　　方遠不明白靜衣師太突然提及“黃鼠狼”的用意，腦補這小蘿莉可能是怕極了黃鼠狼，也沒多想。

　　抱了抱拳告辭了一大一小兩個美女尼姑，徑直往自己的禪房走去。

　　他前世就是個非常果斷的人。

　　飯店吃飯能夠在一分鐘內(nèi)點完餐的那種。

　　自己的行李不多，除了一身短袖T恤和一條寬大的夏天的跑步短褲外，他基本上算是光溜溜的來到這個世界。

　　將衣服打包好，又把師傅傳給自己的半塊玉佩小心的放在貼身內(nèi)褲的小口袋里。

　　這條隨他一起穿越過來的內(nèi)褲已經(jīng)洗的泛白，他又在里面縫了一個小小的口袋，放下這塊玉佩剛剛好。

　　收拾完一切，方遠叫來正在給菜園澆水的悟能師弟。

　　語重心長的交待了自己的打算并將那件破舊的袈裟小心的交給他。

　　又拿了幾炷香，在師傅的墳前點好，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趁著天色尚早，才在悟能師弟的淚眼注視下心情復(fù)雜的下了山。

　　方遠回頭，將小廟四周的情景默默的看了一遍，填入記憶中。

　　他很清楚，不出意外的話，自己這輩子是不會再回到此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