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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誕奇談

第四章 Fire

荒誕奇談 荒誕魚 12503 2025-01-25 08: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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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薄霧彌漫在山丘上空,微風(fēng)拂過,攜帶著森林的清冷氣息。在小山丘上,阿滿垂著頭,站在眾人的注視下。他的雙手空空如也,弓箭早已在那場搏斗中徹底粉碎。周圍的學(xué)員低聲竊語,竊竊私語的聲音如潮水般此起彼伏,夾雜著嘲笑和憐憫。

  “阿滿,你已經(jīng)被剝奪了獵手的資格?!迸灼牌诺穆曇魪纳角痦斏蟼鱽?,清晰而冷漠,“回去吧?!?p>  在這個以狩獵為主的部落,弓箭象征著獵手的資格,而獲取弓箭有兩種方式:

  第一種方式,是在每個孩子十歲那年,成為見習(xí)獵手時,部落分發(fā)的第一把弓箭。這是他們走向成年、成為獵手的重要儀式。若因長期狩獵導(dǎo)致弓箭自然損壞,他們有資格申請一把新的弓箭,繼續(xù)獵手的使命。若因與部落成員的爭斗或不正當(dāng)行為損壞弓箭,則喪失獵手資格,無法申請?zhí)鎿Q。

  第二種方式,是通過傳承。部落中德高望重的獵手,或是逝去的獵手的后人,可以將弓箭傳給年輕一代。這種傳承不僅象征信任與榮耀,更是一種延續(xù)獵手精神的方式。

  然而,無論何種方式,弓箭的損毀若不符合部落規(guī)定,獵手便失去了繼續(xù)狩獵的資格。這是部落確保獵手忠誠與秩序的核心法則。

  阿滿抬起頭,看著站在山丘上的女巫婆婆,嘴唇微微顫抖。他知道,獵手資格的剝奪不僅僅意味著失去狩獵的權(quán)利,更是身份和尊嚴的喪失。然而,他并未離開,而是緩緩地從背后拿出一件物品——一把弓箭。

  所有人愣住了。那是一把散發(fā)著歲月氣息的弓箭,滿是修補的痕跡,箭身上布滿了裂紋,看上去似乎隨時會斷裂。但阿滿卻鄭重地將它捧在雙手之間,像是握著一件無比珍貴的寶物,緩緩走向女巫婆婆。

  “這是一位長者傳給我的弓箭?!卑M的聲音不大,卻帶著無比的堅定。他將弓箭遞了上去。

  圍觀的同學(xué)一片嘩然,有人低聲嘲笑:“就這破弓也敢拿出來?”有人則面露復(fù)雜的表情,似乎被阿滿的舉動震撼到。女巫婆婆微微皺眉,上前幾步接過弓箭,仔細端詳了一番。

  她用手指輕輕拂過弓身,撫摸著那道道裂痕。片刻后,她抬起頭,目光嚴肅而冷靜,“的確,這是一把通過傳承留下的弓箭。雖然它破舊不堪,但符合部落的法則?!?p>  周圍的人瞬間安靜下來,只有風(fēng)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好吧,”女巫婆婆緩緩地說道,“就破例讓你繼續(xù)參加訓(xùn)練。但記住,阿滿,這把弓箭是你的最后機會。若它再被損壞,你將徹底失去獵手的資格?!?p>  阿滿深吸一口氣,鄭重地點了點頭。他接過弓箭,目光堅定。那是一把殘破的弓箭,但此刻卻像是一道微弱的火光,在他的內(nèi)心燃燒。

  周圍的學(xué)員仍舊竊竊私語,但阿滿的心已不在乎那些目光。他抬起頭,看向遠處的訓(xùn)練場,背影在清晨的陽光中顯得無比堅定。

  這一刻,他知道,他的旅程重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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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飛逝,三年的時間悄然流逝。曾經(jīng)稚嫩的少年們,逐漸成長為肩負責(zé)任的青年,成年的儀式近在眼前。阿滿,這個曾被剝奪獵手資格的少年,靠著那把散發(fā)著惡臭的破弓,繼續(xù)艱難地在獵手的道路上摸索前行。

  這三年來,阿滿的破弓多次面臨斷裂與修補,箭矢因無法匹配弓的強度而失去了準頭。在狩獵和訓(xùn)練中,他總是落后于其他獵手。他努力想要彌補弓箭帶來的劣勢,卻屢屢碰壁,甚至成為了同伴的笑柄。

  “阿滿,你還不如回家種田去吧,用這破弓,能獵到什么?”這樣的嘲諷,他已經(jīng)聽得太多。他的弓箭不僅限制了他能力,也讓他在部落中越來越顯得孤獨

  “阿滿”,火堆旁老者開口了,聲音低沉,卻透著無可置疑的力量,這幾年來,阿滿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和老者在火堆旁聊天的習(xí)慣,“你要記住,一把弓箭的好壞,只能決定你水平的上限,但它永遠不會決定你的下限?!?p>  阿滿抬起頭,愣愣地看著老者,顯然一時無法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老者注視著火光,接著說道:“你現(xiàn)在需要做的,就是努力去達到這把弓箭的上限?!?p>  他停頓了一下,將目光投向阿滿手中的破弓,輕輕拍了拍它?!捌乒皇菃栴},問題是你有沒有膽量去面對它,駕馭它,讓它成為你手中的利器。”

  這幾年的成長中,阿滿和他的伙伴們并沒有放棄對部落真相的探索。他們通過一次次偷偷的觀察、收集線索,以及對長輩們隱晦言語的揣摩,逐漸拼湊出了一幅令人膽寒的圖景——他們所崇拜的神明,并不是傳說中的神靈,而是一個比他們的文明高出數(shù)倍的高等存在。這些“神明”所擁有的技術(shù),如同天塹一般橫亙在他們與自由之間。那是一道根本無法逾越的技術(shù)鴻溝。

  “反抗是不可能的……蘭溪沒能逃過這樣的命運,我們又還能做什么呢?”,石頭靠在椅背上,疲憊地嘆了口氣。夜晚的秘密小屋內(nèi),微弱的燭光跳動著,將幾位少年的面孔映得忽明忽暗。桌上的羊皮地圖上布滿了他們手工繪制的標(biāo)記,有著他們對部落內(nèi)種種異常現(xiàn)象的推測與分析。但這張地圖卻顯得無比渺小,與他們正在面對的那種壓倒性的力量相比,幾乎毫無意義。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他的眼神游移著,不敢正視阿滿,因為他知道,阿滿從來不愿接受這樣的結(jié)論。

  這句話像一把無形的匕首刺進了每個人的心中。蘭溪的犧牲仍是他們無法抹去的痛,而石頭的話,無疑在這傷口上撒了鹽。房間內(nèi)一時陷入了死寂,只有風(fēng)吹過木板縫隙發(fā)出的嗚咽聲。

  阿滿的拳頭緊緊地攥著,青筋暴露,手背上的舊傷隨著用力滲出了絲絲血跡。他死死盯著桌上的地圖,嘴唇緊抿,似乎在壓抑著即將爆發(fā)的情緒。

  石頭微微低頭,補充道:“阿滿,我不是想說我們不該努力……只是,我們面對的是……是一個我們根本無法理解的東西?!?p>  阿滿終于抬起了頭,目光中燃燒著痛苦和不甘。他直視石頭,聲音低沉卻帶著顫抖:“正因為蘭溪……正因為她的犧牲,我們更不能這樣放棄。難道我們就這么躺平,等著被他們一點點抹殺?如果我們什么都不做,蘭溪的死,就真的毫無意義了!”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悲痛,像是要將壓抑在胸中的怒火釋放出來。

  石頭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被阿滿的目光逼得無話可說。他垂下眼,喃喃道:“那……那我們還能做什么?”

  阿滿緊握著拳頭,掃視著房間里的每一個人。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堅定:“我們這些年在收集這些信息的時候,不是經(jīng)常聽到‘前置文明’這個說法嗎?那么,我們是否也是來自一個曾經(jīng)的高等文明?我們的祖先,是否也曾掌握過強大的技術(shù)?如果是這樣,我們能不能找到他們留下的技術(shù)遺產(chǎn),從而改變我們的命運?”

  他的聲音充滿了渴望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絕望,那是一種被壓迫至極卻又不愿屈服的掙扎。

  整個房間陷入短暫的沉默。馮起若有所思地低頭盯著地板,石頭微微張了張嘴,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所有人都像是在思索著這個可能性。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在旁的牧原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低沉冷靜,仿佛一盆冷水潑在了所有人的希望上:“前置文明,不一定就是你們自己的文明?!?p>  阿滿怔了一下,轉(zhuǎn)過頭盯著牧原:“什么意思?”

  牧原沒有避開阿滿的目光,而是緩緩說道:“你們和他們之間的技術(shù)差距實在是太大了。這不是簡單的斷代能夠解釋的。這些‘前置文明’大概率是曾經(jīng)存在于這個星球上的另一物種。而你們……你們只是恰巧和他們同時代,或者差了幾個時代出現(xiàn)的下一物種罷了。”

  牧原的聲音冷冷的,語氣中沒有一絲憐憫。他繼續(xù)說道:“你們想要找到他們的技術(shù)遺產(chǎn),去彌補你們與高等文明之間的鴻溝,這種想法并不是完全錯誤。但你們有沒有想過,就算你們找到了一些碎片化的技術(shù),你們真的能夠運用它們嗎?”

  阿滿的呼吸變得急促,似乎想要反駁,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感覺胸中燃燒的那團火,被牧原的每一句話壓制得越發(fā)暗淡。

  房間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因為牧原的話而陷入了沉思。就在這時,馮起抬起頭,語氣低沉卻帶著一絲不解地開口說道:“如果真是這樣,那為什么那些所謂的‘神明’,還要想方設(shè)法地限制我們,甚至想讓我們直接滅絕?如果我們真的只是原始人,是一群毫無威脅的存在,他們又有什么好害怕的?為什么非要花這么多力氣監(jiān)視和控制我們?”

  他的聲音在小屋中回蕩,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刺進了每個人的心里。

  牧原聽到這句話,眉頭微微一挑,先是愣了片刻,隨即,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無人難以察覺的微笑。那笑容中夾雜著冷漠和一種無法捉摸的意味。

  他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冰冷,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篤定:“這非常的正常啊。任何一個文明,都會追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這是文明演化的基本法則。”

  牧原頓了頓,站起身,目光緩緩掃過每個人:“雖然你們現(xiàn)在并不是直接或者重要的威脅,但……誰又能完全保證呢?誰能保證,在漫長的演化過程中,你們不會偶然接觸到某些屬于‘前置文明’的技術(shù)?誰能保證,你們不會因此成長為對他們的威脅?從風(fēng)險控制的角度來看,把你們這種潛在的隱患徹底消除,才是最穩(wěn)妥、最保險的方法?!?p>  就在這時,石頭忍不住開口反駁:“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他們想要占領(lǐng)這顆星球、驅(qū)逐我們,那為什么從古至今,他們從未降臨過這顆星球?也從未在這里安營扎寨?他們到底在害怕什么?”

  牧原聞言,冷笑了一聲,聲音中帶著幾分譏諷:“害怕?他們不會害怕你們,他們只是在處理一件低優(yōu)先級的事務(wù)罷了。至于為什么不降臨……”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更加冷冽,“這當(dāng)然是因為你們還沒有完全被消滅干凈,或者說,在你們所能探知的世界以外,他們已經(jīng)建立了自己的城市,只是你們不知道而已。”

  ”什么?”馮起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他們可能已經(jīng)在我們的星球上某些我們無法觸及的地方建立了自己的基地?”

  “沒錯?!蹦猎V定地點了點頭,“他們有的是技術(shù),有的是時間。以他們的能力,完全可以在你們感知范圍之外安然生活,而你們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只不過,他們還在耐心等待,等到這個星球上最后一個部落消失,等到你們這些無足輕重的‘變數(shù)’被徹底清理干凈?!?p>  這番話讓房間內(nèi)的人們心中一陣發(fā)涼,石頭咬著牙反駁道:“可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他們?yōu)槭裁床恢苯觿邮??以他們的能力,消滅我們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p>  “輕而易舉?”牧原冷哼了一聲,“的確,但為什么要浪費資源和時間?你們這些部落在他們眼里,不過是等著被時間磨滅的微塵而已。他們選擇不插手,是因為你們自己就會慢慢消亡。戰(zhàn)爭?沖突?不需要。他們只需要坐等,或者偶爾推動你們自我滅絕的進程,這樣既節(jié)約資源,又能避免無謂的消耗?!?p>  馮起沉思著,低聲說道:“所以,這一切都是早就被計算好的。我們所謂的‘神明’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連我們消亡的方式都是他們設(shè)計的?”

  “是的?!蹦猎淅涞卣f道,“這就是高等文明對低等文明最有效的處理方式。他們不會讓你們有任何翻盤的機會,但也不會浪費力氣對你們趕盡殺絕。他們只需要看著你們慢慢被時間侵蝕,直到徹底消失?!?p>  石頭咬著牙,拳頭緊握:“可這樣的話,我們豈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希望?”牧原低聲笑了笑,目光冰冷,“希望并不是不存在,但它的代價,可能比絕望更沉重?!?p>  小屋內(nèi)的空氣像被凍結(jié)了一般,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他們既為這番話感到震撼,又深深意識到自己所面對的,是一個無比巨大的敵人,一個連影子都摸不著的高墻。他們能做的,似乎只有仰望,卻連觸碰的可能都不存在。

  阿滿的聲音打破了小屋內(nèi)凝重的氣氛。他低著頭,雙手緊緊握住膝蓋,似乎是在鼓起勇氣。然后,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掃過,眼神中多了一絲決然。

  “但我還是想去試一試?!彼p聲說道,語氣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趁著我們成年之際,來一次深入西北角的探索,去看看那些我們從未真正了解的東西?!?p>  他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所有人都沉默了。他們中沒有人輕易開口,也沒有人輕視阿滿的提議??諝庵蟹路饝覓熘桓鶡o形的線,牽動著每個人的內(nèi)心。

  石頭坐在角落,抿了抿嘴,似乎想說些什么,但又忍住了。他低頭看著手里的小刀,用力地在木頭上劃了幾下,發(fā)出細微的刮擦聲。馮起則皺起了眉頭,目光閃爍著復(fù)雜的情緒。牧原依舊冷冷地坐在那里,眼神毫無波瀾,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你們有誰想一起嗎?”阿滿試探性地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小心翼翼,但更多的是期待。他的手指在膝蓋上輕輕地敲打著,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回答做心理準備。

  馮起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語氣中帶著一絲猶豫和擔(dān)憂:“阿滿……女巫婆婆會這么輕易讓我們離開嗎?”

  這句話讓小屋內(nèi)的氣氛瞬間更凝重了幾分。石頭皺起了眉頭,抬起頭看向阿滿:“是啊,如果她發(fā)現(xiàn)了,我們會不會被抓回來,甚至……被當(dāng)成叛徒?”

  阿滿沒有回答,他低著頭陷入了沉思。他知道馮起的問題并不是無的放矢,女巫婆婆的威嚴和掌控力在部落里無處不在。如果他們的行動被發(fā)現(xiàn),后果難以想象。

  就在這時,牧原突然開口了。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冷靜:“到那天,我們就知道答案了。”

  他的目光掃過每個人,語氣中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堅決:“你們只需要做好準備,無論發(fā)生什么,都別回頭。”

  馮起怔了一下,隨即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卻又咽了下去。石頭則沉默地坐回了角落,像是在思考牧原的話。

  阿滿的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掃動,最終緩緩地說道:“馮起,石頭,我知道你們擔(dān)心什么。但如果我們連試一試的勇氣都沒有,那一切都只是徒勞?!?p>  馮起咬了咬牙,嘆了口氣:“好吧,就像牧原說的,到了那天,我們就知道了。但……如果真出了問題,我們怎么辦?”

  “隨機應(yīng)變。”牧原冷冷地說道,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但記住,無論如何,不要慌亂?!?p>  小屋內(nèi)再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只有火堆的火光在每個人的臉上跳動著,映照出復(fù)雜的情緒。他們心里都清楚,這次行動將是他們?nèi)松械囊淮钨€注,而賭注的代價,可能是他們的未來。

  次日,漆黑的夜幕籠罩著整個部落,只有微弱的月光透過云層,灑下零星的光點。阿滿和他的伙伴們悄悄地收拾好所有物品,站在秘密小屋外,互相交換了最后一眼眼神。

  “走吧?!卑M輕聲說道,盡量壓低自己的聲音。

  他們小心翼翼地沿著小道前行,周圍只有風(fēng)吹過樹林的聲音。阿滿走在最前面,馮起緊隨其后,石頭背著裝滿食物的袋子,步履輕快,而牧原則始終走在最后,像是在刻意觀察周圍的動靜。

  一切果然如牧原所說,沒有任何阻攔,沒有任何的障礙。部落里負責(zé)巡邏的守衛(wèi)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他們的行動。每個人都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發(fā)出的聲響會打破這詭異的平靜。

  他們繼續(xù)前行,腳步輕快卻謹慎,像一群在黑暗中尋找出口的旅人。他們沒有回頭,身后的部落漸漸消失在夜色中。那是他們曾經(jīng)熟悉的一切——家園、親人,以及那些復(fù)雜的規(guī)則和禁錮。

 ?。?2)

  穿過那如同屏障一般的森林,眼前的景象陡然一變——一片廣闊無垠的冰原展現(xiàn)在眾人眼前。冰雪鋪天蓋地,地平線仿佛延伸到了世界的盡頭。那種無聲的廣闊讓每個人的內(nèi)心都不禁一陣顫抖。

  “怕是一切的真相,再也沒有隱秘的空間了。”阿滿低聲說道,目光凝視著遠方。

  冰原的寂靜被偶爾的呼嘯風(fēng)聲打破,而遠處隱約的黑影在移動。那是一群狼,它們警惕地打量著這支突兀的四人小隊,明亮的眼睛在雪地的反光中顯得尤為刺眼。

  “狼群?!瘪T起小聲提醒道,手已經(jīng)握住了箭筒。

  “別慌。”牧原冷靜地說道,“它們不會輕易攻擊我們。用手中的弓箭威懾住它們,不要讓它們以為我們是獵物?!?p>  四人小心翼翼地擺出防御的姿態(tài),阿滿率先拉開了弓,箭頭指向狼群。石頭也緊跟著舉起了他的武器。狼群在不遠處徘徊,時而向前逼近,時而停住腳步觀察,似乎在權(quán)衡著是否值得冒險發(fā)起攻擊。

  寒風(fēng)呼嘯著撲打在他們的臉上,仿佛刀割一般。冰冷的空氣讓他們的呼吸變得沉重,而腳下厚厚的積雪使每一步都變得艱難。盡管如此,寒冷、曠野和迷茫并沒有阻礙他們前進的腳步。

  “繼續(xù)走?!卑M沉聲說道,他的目光始終盯著遠方。

  他們時走時停,每一步都像是在踏上未知的旅程。風(fēng)雪不時遮擋住他們的視線,但那西北角的方向——他們曾無數(shù)次聽聞的“未知之地”,在心中像一盞微弱的燈,指引著他們前行。

  冰原的夜晚,寒冷刺骨,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遠處時不時傳來的風(fēng)聲與雪粒擊打在帳篷外的聲音。四人圍坐在一小團火爐旁,火苗微弱地跳動著,映襯出他們疲憊而堅定的面容。帳篷內(nèi)的空間雖狹小,卻是他們這片冰原中唯一的避風(fēng)之地。

  石頭一邊揉著凍得通紅的手,一邊小聲嘟囔道:“我們已經(jīng)走了這么久了……要不回去吧?我甚至開始懷疑,西北角是不是只是我們的一個幻想?根本不存在什么地方,也沒有什么真相?!?p>  “回去?”馮起抬起頭,語氣中透著一絲憤怒,“我們付出了那么多,難道要在這個時候放棄嗎?如果沒有找到答案,我們這一切還有什么意義?”

  石頭撓了撓頭,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意義?說到底,誰能保證那答案值得我們冒著性命危險去尋找?再說了,這么冷的天,你就不怕凍死在這冰原上?”

  阿滿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盯著爐火,火光在他眼中跳躍著。他緩緩開口道:“我也不知道答案到底是什么,但我覺得……如果我們連試一試的勇氣都沒有,那才是真的失敗?!?p>  牧原坐在火堆的另一側(cè),他的神色平靜,目光投向帳篷的頂端,似乎沒有參與爭論的興趣。但在所有人安靜下來的片刻,他開口了:“答案存在與否,從來都不是重點。關(guān)鍵是,面對未知,我們敢不敢踏出這一步。前置文明是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西北角到底有沒有秘密?這些問題,就算我們找不到答案,也總比永遠什么都不知道強。”

  馮起點了點頭,看向石頭:“牧原說得對。我們從離開部落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與其回去被那些人嘲笑我們,還不如拼到底?!?p>  石頭撇了撇嘴,但終究沒有再說話。他低頭看著火光,沉默了下來。

  “我相信,西北角就在前方。”阿滿抬起頭,眼神堅定地掃過每個人,“再堅持幾天。如果真的沒有,我們再做決定?,F(xiàn)在,我們只能繼續(xù)走下去。”

  帳篷內(nèi)的氣氛漸漸平靜下來。幾人一邊啃著干糧,一邊默默注視著爐火?;鸸鈱⑺麄兊挠白油渡湓趲づ竦姆忌?,像是一群執(zhí)著的旅人,無論前方是什么,都不愿輕易停下腳步。

  外面的風(fēng)雪仍在肆虐,夜晚的寒冷無情地籠罩著冰原。然而,在這小小的帳篷中,那跳動的火焰和幾人的決心,卻讓人感到一絲溫暖和希望。

  沒有人記得究竟走了多少天,時間的概念早已在冰原的無盡白色中消失殆盡。只記得吃完了所有攜帶的事物,每個人都靠著微薄的希望支撐著,艱難地在冰雪覆蓋的世界中尋找能夠果腹的東西。

  馮起總是跪在冰面上,用凍僵的手指刨開一層又一層厚厚的積雪,試圖找到埋藏在冰層下的凍果。他偶爾會找到一些腐敗但還勉強能入口的漿果,臉上泛起一絲欣喜。他把這些果實小心翼翼地放入一個布袋中,與同伴分享。

  “這片雪地底下可能還有些吃的東西,或者凍僵的根莖?!笔^用樹枝敲擊著一塊冰,試圖找到藏在冰雪下的某些獵物的痕跡。每當(dāng)他們找到一點食物,即便是些許根莖或野果,每個人都像得到寶藏一樣興奮。

  一路上,他們走走停停。牧原時常走在最前方,用手中的弓箭和匕首驅(qū)趕那些試圖接近的狼群。風(fēng)雪肆虐,但他始終面無表情,步伐堅定。他們的腳步變得愈加沉重,但沒人停下,也沒人抱怨。

  終于,一座巨大的黑色“山脈”出現(xiàn)在了視線盡頭,所有人幾乎是同時愣住了,眼前的一切讓他們屏住了呼吸。那是與他們一路所見的自然景色截然不同的東西。它靜靜地矗立在冰原之上,仿佛一位沉睡的巨人。巨大的金屬結(jié)構(gòu)上布滿了銹跡和裂縫,陽光在其表面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那是什么……”阿滿喃喃道,聲音幾乎被風(fēng)雪掩蓋。

  “是一艘船,”牧原低聲說。他的目光凝聚在那巨大的鋼鐵遺骸上,“一艘巨大的鋼鐵船。”

  馮起吞了口唾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是怎么……怎么會在這里?”

  “也許……是前置文明留下來的東西?!卑M輕輕地說,目光閃爍著復(fù)雜的情感,既有興奮,也有一種深深的恐懼。

  石頭環(huán)顧四周,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們要……過去看看嗎?”

  “當(dāng)然?!蹦猎淅涞卣f道。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隨即邁出第一步,帶頭向那艘巨船的方向走去。

  其他人面面相覷,最終也咬牙跟了上去。寒風(fēng)依舊在呼嘯,但他們的腳步從未如此堅定。眼前這座鋼鐵山脈,仿佛是通往真相的最后一道大門。

  馮起激動地喊道:“看這里!”他的聲音因為寒冷和激動而微微顫抖。他用顫抖的手指向船艙角落的一處,一個幾乎被冰雪覆蓋的骨骸。

  眾人聞聲簇擁上前,弓箭緊握,警惕著周圍可能的危險。但當(dāng)他們看清馮起所指的方向時,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具完整的、千針百穴般精致的骨骸。從骨骼的結(jié)構(gòu)和體型來看,無疑屬于他們的族人。對于常年面對死亡和狩獵的他們而言,這樣的骨骼是再熟悉不過的。他們幾乎不用多加辨認,就能夠確定這是一名與他們同族的人的遺骸。

  一瞬間,希望如同一道烈火,點燃了他們冰冷的內(nèi)心。馮起忍不住歡呼了一聲,而阿滿和石頭也激動地站在原地,眼睛緊緊盯著那具骨骸。終于,他們找到了證據(jù)!證明他們的身份的證據(jù)!

  他們從來都不是低等的文明,他們從來都不是注定被奴役的仆從,他們從來都不是注定只能被和平滅絕的卑微物種!這一刻,所有的猜疑、迷茫和痛苦,都化作了無盡的欣喜。

  他們抱頭痛哭,彼此擁抱,甚至高聲歡笑。他們慶祝著這個足以被載入他們歷史的重要時刻。

  “等等!”突然,一直沉默的牧原開口了。

  他的聲音冷冷的,仿佛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眾人心頭的火焰。他低頭仔細打量著骨骸,眉頭越皺越緊。

  “有什么問題嗎?”阿滿急忙問道。

  牧原指了指骨骸的關(guān)節(jié)處,聲音低沉:“你們看,這具骨骸的年代痕跡,和這艘飛船的存在時間相差太久了。這個骨骸……并不是當(dāng)初飛船上留下的遺骸?!?p>  眾人瞬間愣住,剛剛的喜悅和激動仿佛被一層陰影籠罩。

  “什么意思?”馮起小聲問道。

  “很簡單?!蹦猎ь^看了看四周的船艙,接著說道,“這具骨骸是后來進入這里的,并不是飛船原本的乘員?!?p>  就在這時,石頭恰巧打開了骨骸旁邊的一個艙門。伴隨著“咔噠”一聲低響,一個寬敞的倉庫展現(xiàn)在他們面前。

  倉庫里躺滿了各種各樣的骨骸。他們穿著和阿滿他們相似的服裝,有的好像在爭奪什么,有的好像在享受什么。

  但無一例外,這些骨骸踏都入了這充滿希望的墳場。

  都結(jié)束了,孩子們。

  一個熟悉而低沉的聲音在冰冷的倉庫中響起,回蕩在這片死寂的空間里。阿滿猛然回頭,只見女巫婆婆從廊道的陰影中緩緩走出,她那籠罩在厚重長袍中的身影如幽靈般不可忽視,身后的護衛(wèi)們靜靜地跟隨著,仿佛與這片荒涼的飛船融為一體。

  “你們找到這里了,”女巫婆婆輕嘆了一聲,聲音中透著些許惋惜與無奈,“可惜,你們并不是第一個?!?p>  阿滿瞪大了眼睛,馮起、石頭也愣住了,他們無法理解女巫婆婆的意思。

  “你們以為自己發(fā)現(xiàn)了什么真相?”女巫婆婆緩緩走近,目光掃過那些散落一地的骨骸?!斑@片地方早已被你們的先輩踏遍。你們所謂的‘前置文明’,這里的飛船,這些殘骸,早就在你們之前,被無數(shù)人發(fā)現(xiàn)過。而他們的結(jié)局呢?”她指了指那些骨骸,“就在這里。沒有一個人活著離開。”

  阿滿皺起眉頭,攥緊了手中的弓箭?!安豢赡堋绻麄兌妓涝谶@里,為什么沒人告訴我們?”

  “因為他們根本沒機會回去告訴你們?!迸灼牌爬淅涞卣f道,“你們以為自己有多特別?你們以為自己能從這些‘前置文明’的遺骸中找到什么拯救的希望?那些所謂的船員,早在數(shù)萬年前就化作塵埃。飛船的主人是誰,他們來自哪里,這些早已無人知曉。而你們的族人……那些跟你們一樣充滿希望的人,全都留在了這里,變成了這些枯骨?!?p>  “如果是這樣,那為什么從來沒有人告訴我們這些?”馮起顫抖著問道,聲音中滿是不可置信。

  “告訴你們又有什么意義?”女巫婆婆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冷酷,“希望是最大的騙局。那些和你們一樣的年輕人,也曾帶著和你們一樣的希望來到這里,結(jié)果呢?這些骨骸就是答案。你們需要接受現(xiàn)實——沒有什么前置文明能拯救你們,你們的命運早已注定?!?p>  馮起臉色煞白,他喃喃道:“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所謂的希望,真的不存在嗎?”

  女巫婆婆輕輕點了點頭,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難以捉摸的笑容:“希望?希望從一開始就是一種幻覺。部落的和平,才能是唯一的出路。我可以向你們保證,回去以后,我會親自主持心靈凈化儀式,抹去你們這些不必要的記憶。之后,你們依然可以作為部落的最后一代幸福地生活下去,平靜地走完你們的余生?!?p>  石頭低下頭,拳頭緊握,最終還是松開了。他咬著牙,眼里流露出不甘,卻不再說話。馮起嘆了口氣,低聲說道:“我們走吧,至少還能回去過正常的生活?!彼脑挼玫搅似渌说哪S。

  但是阿滿沒有動。

  一段回憶如洪水般涌上阿滿的心頭,將他徹底擊潰。那一刻,他想起了蘭溪,想起了那個冰湖,想起了她指尖輕輕捻起的一朵雪花,落在他的額頭上時,帶著冰涼的觸感。想起了她的面容,清純而明亮;想起了她眼中的光芒,曾經(jīng)是他生活中最溫暖的存在。

  他又想起了那個下午,蘭溪步履蹣跚、披頭散發(fā),被帶回部落的那一刻。那時候的她已不再是他記憶中的蘭溪,目光空洞,神情癲狂。她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咬牙切齒地掙扎著,而他卻咬緊了牙,用盡全力抱住她,任憑她瘋狂地撕扯、咬傷他。他的手臂和臉上被她抓得鮮血淋漓,可他沒有放手,因為那是他拼盡一切想要保護的人。

  他想起了那些堅持的日子,幾個人為了蘭溪共同努力,為她搭建了那間小屋。那小屋,藏在森林深處,承載著他們所有的希望。他想起了那個煙花之夜,他們圍坐在小屋旁的爐火邊,蘭溪曾經(jīng)露出淺淺的微笑。他們暢想著未來,原本以為這一切終于快要結(jié)束了,原本以為幸福的生活就在眼前。

  但是,他的思緒猛然一轉(zhuǎn)。那些暴徒的面孔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清晰得讓他忍不住顫抖。他想起了蘭溪被強行帶走的那一刻,她絕望地呼喊著他的名字,而他無能為力;想起了那些暴徒嘲笑著撕碎他的弓箭的模樣,那一刻,他們不僅摧毀了他的武器,也踐踏了他的尊嚴。他想起了那三年來,用那把破舊弓箭所承受的無數(shù)辛酸。他的努力,他的堅持,全都被無情的嘲弄和屈辱包裹著。

  這一切記憶,如同洪水猛獸一般,沖擊著他的腦海,擊打著他的理智。他的雙拳緊緊握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的呼吸逐漸加重,雙眼通紅,內(nèi)心的憤怒和痛苦達到了頂點。

  “不!”阿滿猛地抬起頭,聲音撕裂了倉庫的寂靜,“這不可能!”他大聲吼道,嘶啞的嗓音帶著無盡的絕望和不甘。他猛地撲向那堆森森的白骨,雙手瘋狂地翻找著,試圖從中尋找什么?;蛟S是答案,或許是希望,或許只是一個能夠證明一切的證據(jù)。

  “一定有證據(jù)的!”他喃喃道,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在向整個世界吶喊,“一定有……一定有!”他的動作愈發(fā)狂亂,手指在骨骸間劃破,鮮血滲出,可他毫不在意。他的聲音漸漸沙啞,淚水模糊了雙眼,卻仍不肯停下。

  身后的同伴們試圖上前阻攔他,可他猛地掙脫開所有人,推開石頭,甩開馮起,繼續(xù)瘋狂地翻找著。骨骸堆被他翻得凌亂不堪,他的動作毫無章法,卻帶著無可抑制的絕望。

  女巫婆婆站在一旁,面色平靜,輕輕揮了揮手,示意其他人停下?!白屗粋€人靜一靜吧。”她語氣平淡,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他需要時間?!?p>  一行人沉默不語,逐漸散去,只留下阿滿孤身一人在這堆白骨之間。他的身影在冰冷的倉庫中顯得無比孤獨,哭喊聲在空曠的空間里回蕩,凄涼而絕望。

  飛船殘骸冰冷的金屬反射著微弱的光芒,白骨堆如同一座無聲的墳場,而阿滿跪在其上,淚流滿面,嚎啕大哭。他的哭聲如同嘶吼,撕裂著這片冰冷的世界,最終被蒼茫的夜色吞沒。

  (03)

  夜晚,冰原上的風(fēng)雪從遺骸的縫隙中無情地灌入,沖刷著少年的皮膚,如同刀刃一寸寸劃過,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阿滿蜷縮在一堆白骨之間,渾身發(fā)抖,凍得嘴唇青紫。他低聲呢喃:“好冷……好冷……我要火……我要火……”

  他艱難地伸出雙手,抓起身旁散落的一些東西,試圖生火取暖。他吃力地瞇著眼,看著手中的兩塊東西,突然意識到那不過是兩塊干枯的骨頭。他下意識地將骨頭互相碰撞,試圖點燃一點火星,但枯骨相擊,除了發(fā)出空洞的咯咯聲,再沒有絲毫希望的光亮。

  寒冷和絕望像潮水般吞噬了他的意識,冰雪的寒風(fēng)仿佛在耳邊低語,催促著他放棄掙扎。他的頭越來越沉重,眼前的世界逐漸模糊,他的動作也越來越遲緩。他閉上雙眼,仿佛已經(jīng)準備好接受黑暗的降臨。

  就在此時,遠處突然傳來“噼啪”的聲音,清脆的柴火燃燒聲穿透風(fēng)雪的嘈雜,鉆進了他的耳朵。他的身體猛然一震,微微抬起頭,眼神中寫滿了不可置信。他順著聲音望去,隱約間,他看到了一團升起的火堆?;鸲雅裕粋€熟悉的身影坐下,他披著破舊的斗篷,滿頭白發(fā),鬢邊掛著霜雪,臉上卻依舊帶著那慣常的微笑。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到這里來……”阿滿聲音微弱地說道,嘴唇顫抖著。

  過來取取暖吧?!鄙n老的聲音在風(fēng)雪中回蕩,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

  阿滿一臉不可置信,眼神中帶著復(fù)雜的情緒,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像是無法確認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他遲疑了一瞬,最終咬緊牙關(guān),扶著身旁的白骨堆,勉強支撐起自己疲憊的身體。

  一步、兩步,他緩慢而堅定地朝著那個地方走去?;鸸庠陲L(fēng)中微微搖曳,映照出老者的身影,那熟悉的微笑和安詳?shù)纳駪B(tài),仿佛穿越了風(fēng)雪的阻隔,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心感。阿滿的腳步越來越穩(wěn),他的目光鎖定在那跳躍的火焰上,仿佛那里承載了他最后的希望。

  當(dāng)他終于靠近火堆時,火光的溫暖撲面而來,瞬間驅(qū)散了他渾身的寒冷。他停下腳步,低頭看著火焰,眼中涌動著復(fù)雜的情緒。他輕輕地坐了下來,抬頭看向老者,嘴唇顫抖著,想要開口,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老者只是微笑著,用木棍撥了撥火堆,讓火焰燒得更旺了一些。他沒有催促,也沒有再多說一句,只是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阿滿整理好自己的思緒,重新找回屬于他的力量。

  “我竭盡全力去尋找希望,但我尋找到的希望的碎片越多,換取的卻只是更深的絕望……”阿滿低聲說道,語氣中透著無盡的疲憊和沮喪。他低垂著頭,目光凝視著火焰,聲音輕得仿佛要被風(fēng)雪吞噬。

  老者靜靜地看著他,臉上的笑意似乎多了一分意味深長的趣味。他愣了一下,像是被這句話觸動了什么,隨后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老者抱著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甚至差點從火堆旁摔倒。他用手拍著膝蓋,眼角笑出了淚花,好像阿滿剛才的話是他聽過的天大的笑話。

  阿滿愣住了,他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笑得幾乎喘不過氣的老者,眼中閃過一絲憤怒和羞愧。他咬緊牙關(guān),低聲問道:“有什么好笑的?我在說我的真心話,你卻——”

  老者揮了揮手,努力平復(fù)著笑意,擺出一副勉強鎮(zhèn)定的樣子。他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依舊帶著笑意:“小子,你知道嗎?你剛才的樣子,就像個在沙漠里摔倒的人,卻抱怨天上沒有下雨,埋怨所有的一切都跟你作對?!?p>  “你什么意思?”阿滿皺起眉頭,目光中透出一絲不滿。

  老者的表情變得嚴肅了一些,他指了指跳躍的火焰,緩緩說道:“希望和絕望,就像這火焰一樣,它能燃燒,也能熄滅。關(guān)鍵不在于火本身,而在于點燃火的人。如果你把希望當(dāng)作一種外在的施舍,那你找到的永遠都會是破碎的絕望。”

  阿滿盯著老者的臉,眼神復(fù)雜,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低下了頭?;鸸庥吃谒哪樕?,搖曳不定。老者看了看他,嘴角再次揚起一絲淡淡的笑容。

  “別讓這火熄滅了,小子。不管是眼前的火,還是你心里的火?!崩险哒f道,聲音低沉而堅定。

  話音剛落,他伸出那干枯的手指,緩緩地向少年額頭輕輕一點。傾刻之間,火堆里的火焰仿佛受到了某種不可抗拒的力量的吸引,瞬間沿著老者的臂膀,蜿蜒匯聚到他的指尖。

  少年只覺一股滾燙的激流,從額頭猛然涌入,快速流遍全身,好似將他的每一個細胞都點燃了般。他痛苦地嚎叫著,雙手捂著頭,顫抖著后退一步,聲音沙啞而憤怒:“你干了什么?!”

  老者笑著站直了身子,仿佛完全無視少年的痛苦。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輕輕搖了搖頭,說道:“看在你如此用心的份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天,老夫就贈你一把不滅之火”

  老者微微一笑,隨即目光變得深邃而神秘,繼續(xù)說道:“不過,你要注意,這火可是不長眼睛的哦,你得學(xué)會控制它”他說完,轉(zhuǎn)身緩緩離開,他再次仰天大笑起來。那笑聲在冰原上空回蕩,綿延不絕,仿佛要震碎這片寂靜的世界,伴隨著笑聲漸行漸遠,他逐漸消失在茫茫的冰原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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