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鶴鳴山上
清晨的鶴鳴山上,云霧繚繞,鳥語花香,恍若人間仙境。
呂文杰頭戴斗笠,身披蓑衣,在蜿蜒曲折的山間小路中奔跑著。
霧氣與汗水混在一起,分辨不清楚了。他抬起衣袖,抹了一下額角的濕潤。
“呼,真是的。那家伙,也太高估自己的體力了!”
鶴鳴山的道路之艱險,遠(yuǎn)超正常人的想象。倘若不是身手敏捷、常年行走于深山空谷之間的人,很容易失足跌落。
所以,在走了最初的五里山路之后,溫爾鈺終于受不了那又泥濘、又濕潤,且怪石嶙峋的山道了。她不得不提出折返,于是呂文杰只好又把她送下山去,在山腳下找了一間民宿安排她暫時住下。
一來一回耽誤了大概兩個小時的時間,以至于呂文杰不得不把原本一日能完成的行程斷成了兩半——在霧氣這么重的山里走夜路是非常危險的行為,稍有不慎就會踩空。
昨夜,他在半山腰的廢棄道觀里歇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又再度出發(fā)。
眼見太陽光逐漸地越來越強(qiáng)烈,呂文杰稍微舒了一口氣。
這里的霧氣逐漸地散了一些,他也逐漸地來到了鶴鳴山的高處。
又走了一段路以后,濃霧已經(jīng)完全到了腳下。
冉冉升起的朝陽,照耀著附近的三座山頭,山頂上是漆墻翠瓦的宮闕道觀。
腳下繚繞的云霧,和茂密的綠樹,將山頂?shù)氖澜缗c下方的世界完美的分隔開了,讓這山上的世界宛如云宮中的仙境!
三座山頭之間,以藤蔓與索道相勾連,時不時地有人拉著纜索從索道上蕩過去,在三座宮殿之間往來。宮闕道觀周圍,是田地與菜地,有穿著白色袍服的人在其中耕作。
清風(fēng)徐來,鶴鳴悠悠。
山道上,有挑著籮筐的青年道士迎面走下來,見了呂文杰,便將挑子卸在一旁,拱手微笑,說道:“無量天尊,道友遠(yuǎn)道而來,甚是辛苦?!?p> “害,不辛苦,不辛苦!”呂文杰雙手環(huán)作兩儀狀,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行了一拱手禮。他說道:“我遠(yuǎn)道而來,是要拜見赤將子虛師父。不知您可知他老人家居于何處?”
“哎,他老人家居于成翠殿。諾,就是那里。”他伸手一指不遠(yuǎn)處的第三座山頭?!拔仪『靡惨コ纱涞畎葜]師父他老人家。道友便與我同行,如何?”
“求之不得?!?p> 于是那道士便又挑上擔(dān)子,一路唱著歌,向坡上走去。
呂文杰深吸了一口氣??諝庵袀鱽砹耸澄锏南阄叮慌ゎ^,發(fā)現(xiàn)成翠殿上方正徐徐冒著炊煙。
“是胡蘿卜肉湯的味道?!?p> 呂文杰情不自禁地說道。
“不錯,正是胡蘿卜肉湯的味道。道友你來的正是時候,剛好快到了吃中午飯的時間了。”
“你們的食物,都是在山頂上自己種的嗎?”
“不錯。北邊白鶴殿附近的山頭上種了大片的胡蘿卜和土豆,都是好吃的蔬菜。南邊浮陽殿附近養(yǎng)殖有畜獸家禽,成翠殿種有胡椒花椒、香菜芫荽。除了油鹽等生活物資需要下山去買以外,其他的我們基本上都能自給自足?!?p> “挺好?!眳挝慕茳c點頭,“居住在這里,清凈?!?p> “哎呀!別提清凈了!”那青年道士愁眉苦臉的說?!鞍硞円膊幌朐谶@兒的。修道之人講求入世,誰愿意在這枯漆漆的山尖尖兒上住著呀?可要是住到山下,一間道院早就被那香客們擠爆了,哪里還能安心悟大道?”
“了解?!?p> 閑談之時,二人已然走到纜索附近。只見青年道士將兩只籃子都掛在索道上,那兩只籃子便哧溜溜地滑向?qū)γ娴纳筋^。他將扁擔(dān)橫在索上,喝聲:“疾!”
呂文杰看見他的手掌上,格拉維瑞斯能力光芒閃現(xiàn),扁擔(dān)突然變短了一截,剛好供他兩手抓握。
他抬起頭,對呂文杰說:“你若是手不夠穩(wěn),便別蕩這索道。待我去對面取一只大籮筐,再回來接你?!?p> “不必?!?p> 呂文杰手指在面前一劃,從次元樹洞中取出了一根水管。他將水管橫在索上,也學(xué)道士的樣子抓住兩端。
青年道士見他胳膊上有肌肉,便說聲:“那你可抓牢了,掉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p> 說完,便蕩向?qū)γ妗?p> 呂文杰待他往前滑了一陣,本欲往前滑,心中卻怦然一動,改用臂彎勾住鋼管的兩側(cè),緊接著便也跳出了懸崖。
迎面吹來的罡風(fēng)刮的他睜不開眼睛,他只得雙手死死抓住水管不放。
兩個山頭之間看著近,實際上遠(yuǎn)。足足蕩了有兩分多鐘,他才到對岸。
當(dāng)雙腳再度踏上實地,呂文杰手都有點麻了了。也幸虧他有先見之明,采用的是臂彎勾著鋼管的方式,要不然中途可能就力竭摔下去了。
見他一副后怕的樣子,那青年道士笑了,說:“你看,我就說了讓你在這里等一下吧?我們這‘天索’,距離底下的山谷有數(shù)百米,迎面罡風(fēng)追過,若不是時常在這山谷之間行走之人,很少有能受得了的。”
“你們真是太猛了!”呂文杰豎起大拇指贊嘆道?!斑@難道就是‘輕功’嗎?”
“害,哪有什么輕功。都是平日里挑柴做飯,一趟趟地走這條道路,練出來的。”
呂文杰佩服不已。這時候,年青道士說:“道友在此稍等,我先把這蔬菜送去給廚房。待會兒您若是與大師傅聊完了,就來我們這山上的食堂用膳?!?p> “好嘞!”呂文杰答應(yīng)一聲。于是青年道士便挑著蔬菜走了。
他身后,陸陸續(xù)續(xù)有不少小道士搬著各式各樣的東西從那條索道上蕩過來,有的年紀(jì)比呂文杰還要小。最離譜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道士,個子矮矮的,竟也坐著一只簸箕蕩過來了。
小道童落地之后,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呂文杰一個生人在看著自己,頓時害羞地用袖子遮了臉,拿起簸箕,匆匆地離開了。
呂文杰暗自嘖嘖稱奇。就在這時候,那位年青道士回來了。
“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啊,姓呂,名文杰?!?p> “呂文杰。好名字!這若是放到古代,那可是要考中進(jìn)士當(dāng)大官的料?。」?!”
年青道士卸了擔(dān)子,似乎話也多了起來。他一面領(lǐng)著呂文杰往成翠殿里面走,一面說道:“我的道號叫做卿青子。你若是有什么困難,打我手機(jī)“367”就可以了。啊,對了,我手機(jī)號只有三位數(shù),這是因為山上沒有修通訊塔,手機(jī)只能接入我們一個學(xué)通訊工程的師兄自己做的基站,供我們內(nèi)部使用。所以大家的電話號碼就只有三位了,啊哈哈?!?p> “神奇。”呂文杰稱贊道。話音落下,兩人已然走進(jìn)了成翠殿。
殿門看起來富麗堂皇,內(nèi)里卻是極為簡潔,像極了NP市歷史上曾有過的古建筑,四合院。整個成翠殿被紅墻翠瓦劃分成了許多個院子,院子之間則以廊道相互勾連。卿青子帶著呂文杰在四合院里轉(zhuǎn)了兩三圈,終于來到了靠中心的一個院落。
“這個院子,是我們兩位最博學(xué)多識的師父住的,其中一位就是您要找的赤將子虛師父。兩間房子是他們的臥室,另外兩間則是藏書房。里面足足放了十一萬多本書呢,都是兩位師傅年輕時候讀過的!”
“還挺多!”呂文杰吸了一口氣。作為一個圖書管理員,他深知十一萬本書是什么概念。普通的書香家庭,家中藏六千本書已然是不得了,這還要把各類雜志、小說、口水書全部算上,才大概夠這個數(shù)目。他們的高中校圖書館里雖然有二十萬本藏書,但實際上每一本書都會有五至十本重復(fù)的,以防遺失或者有同學(xué)同時想要借閱。正因此,校圖書館藏書不重復(fù)的實際上只有那么兩萬多冊。
而私人藏書室,一般是不會有大量的重復(fù)的書,所以有多套本書就是有多少種書。十一萬冊,這個數(shù)量,著實有些夸張。
“是吧?兩位師傅讀的書可多了?!鼻淝嘧有Φ馈!吧缴系闹T多師兄師弟們,要借書的時候都是來這里。”
這時候,屋里傳來了兩聲輕咳,緊接著,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問道:“卿青子,你在和誰說話?那人的聲音我沒聽過,怕不是上山來求道的香客吧?你告訴他們,咱們這山頂上是人住的地方,不燒香客的香!”
呂文杰一聽聲音,立馬沖過去,就掀開了那個屋子的簾子。卿青子吃了一驚,心想:“他怎么這么魯莽?”
但是呂文杰速度極快,要攔截時已經(jīng)來不及。此時他在屋外面,呂文杰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屋里。他貿(mào)然跟進(jìn)去,是冒犯長者??刹桓M(jìn)去,又如何把呂文杰帶出來?
想了想以后,卿青子一咬牙,還是走進(jìn)了屋里。
屋內(nèi),呂文杰沖著一位白眉白發(fā),身披寬敞袍服的老人叩首便拜。
那老人已經(jīng)看起來六七十歲了,一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
這位老道人,正是呂文杰的師父,赤將子虛。
十三年前下山游歷山河之時,他偶然遇見了年僅6歲的呂文杰,發(fā)現(xiàn)了后者擁有格拉維瑞斯能力。
在那個時期,能力者的數(shù)量還是鳳毛麟角,尤其是年幼的能力者,更是少之甚少。赤將子虛對呂文杰考察了一番,發(fā)覺他的智慧與悟性皆是不錯,便心生愛才的念頭,收他做了關(guān)門弟子。
授業(yè)的過程也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在這一個月的時間里,老道士未教他任何東西,只完完整整地把《道德經(jīng)》、《清凈經(jīng)》、《太平經(jīng)》三部經(jīng)書講授于他,令他熟記于心。
其中《道德經(jīng)》講述世間萬物之公理,《清凈經(jīng)》講述修身養(yǎng)性之法,《太平經(jīng)》則述說了道家天人合一的終極理想。
而《道德經(jīng)》中那“長短相較、高下相傾”的對立思想,成為了呂文杰之后那千變?nèi)f化的能力用法的源頭活水。
可惜的是,縱然以呂文杰之聰慧,卻也只能吃透這么多了。但僅僅是吃透了一篇經(jīng)文哲學(xué)之中的一點點,也足以讓呂文杰成為極強(qiáng)的能力者了。
闊別十余年,再度見到當(dāng)初的這位便宜師父,呂文杰竟然感覺雙眼有點濕潤了。
他記得,赤將子虛的格拉維瑞斯能力,是“固定”。
即擁有將他接觸到的物體固定在空間中的某一個位置。這時候,除非物體本身遭到破壞,否則無論受到怎樣的外力,都會停留在原地。
他還記得小時候師父用能力給他表演過的那些“絕活兒”。
比如輕功水上漂,實際上是固定了腳所踩的那一片水面。
再比如,空杯取水。通過固定手周圍的空氣,形成一只杯子的形狀,用于盛水。
踏空而行。他在袖子里提前藏了許多塑料保鮮膜,一片一片地固定在空中,腳踩著它們往上走。
也正是赤將子虛的那些鬼點子,才啟發(fā)了呂文杰,讓他把一個平平無奇的“次元樹洞”玩出了花兒來。
彼時的兒童,如今已經(jīng)成年。赤將子虛看著呂文杰,眼睛里充滿了慈祥。
“你也長大了啊,小呂。啊哈哈哈,當(dāng)初傳你的經(jīng)文,你可有好好學(xué)習(xí)?”
“師父教的,我必然是倒背如流,怎敢忘記。”呂文杰拍著胸口打包票道。
卿青子在一旁看著,頓覺著自己走進(jìn)來是自討沒趣。這時候,赤將子虛指指一旁茶柜對他說:“卿青子。你若是閑來無事,便替我泡一壺茶吧?!?p> 卿青子提過一只開水壺,將茶泡上,又將茶桌清干凈,對呂文杰說道:“您請稍等,茶馬上好?!?p> “坐吧?!崩系廊诵Σ[瞇地指了指茶桌,于是呂文杰與他面對面坐下了,卿青子則侍立一旁,
只見呂文杰露出了賊兮兮的笑容,說道:
“師父,此次俺上山來找你,是有事要請你幫忙了?!?p> “哦?幫什么忙?”說來聽聽?”
“嘿嘿!我有個發(fā)小,他的女友出事了?!?p> 他把靈者之刺和江流月的事情,完完整整地給赤將子虛講述了一遍,緊接著說道:“師父,您的格拉維瑞斯能力是‘固定’。倘若您對那少女釋放“固定”的能力,再以我的“次元樹洞”將其吞噬。如此一來,您的能力對少女生效,則她將會被留在原地。而靈者之刺,由于它是格拉維瑞斯能力現(xiàn)象,故不會受您的能力影響,勢必會被我拖入次元樹洞中去。如此一來,豈不是就能強(qiáng)行將二人分開了?
卿青子一聽,頓時急了,剛想說話,可是赤將子虛揮手制止了他。
“嗯,如果那樣,或許確實能將二者分離開。”老道人緩緩的說。“但不知,分離開之后呢?你打算怎么處理靈者之刺?”
“怎么處理?當(dāng)然是送她歸西。師父,你可不知道,她殺了NP市幾百名能力者,死有余辜!”
“那么,你何不直接將她連同宿主一同除掉?”
“師父,宿主是宿主,靈者之刺是靈者之刺。況且,那位宿主少女,是我發(fā)小的女友。正是因為他舍不得將她們一同殺死,才求我想辦法的。我能想到的辦法,就只有和您配合,一舉將她們分離。”
赤將子虛閉上眼睛,似乎是在沉思,也似乎是在猶豫。見狀,呂文杰用懇求的語氣說:“師父。實在是勞煩您了,但還是請您和徒弟走一趟吧。求求您了,真的很重要?!?p> 赤將子虛沉默不語,一旁的卿青子卻終于忍不住了,說道:“道長已經(jīng)沒有格拉維瑞斯能力了。他老人家的能力消失了!”
呂文杰大吃一驚,他連忙仔細(xì)地打量赤將子虛,然而從外表卻是看不出他有任何異常。
這時候,赤將子虛似乎是思考出了結(jié)果,他緩慢地?fù)u了搖頭。
“文杰。你的方法,大概并不能讓兩者分離。”他說?!办`者之刺,本質(zhì)上是江流月的格拉維瑞斯能力罷了。試想一下,倘若我對你使用了‘固定’,然后你用次元樹洞把自己放進(jìn)去,會發(fā)生什么?”
呂文杰微微一楞,立刻想到,倘若按照自己設(shè)想的,那么格拉維瑞斯能力便會與自己分離。但是,倘若能力與他分離了,那么次元樹洞也會不復(fù)存在,那么自然也就沒有分離這一說了。
悖論的出現(xiàn)說明了他的設(shè)想是錯誤的。
但比起這個結(jié)論,呂文杰更關(guān)心的是卿青子所說的“能力消失”的事情。
卿青子看了赤將子虛一眼,見后者并沒有阻止,顯然是默許他繼續(xù)說下去。于是卿青子便說道:“六年以前,赤將子虛師父便失去了他的格拉維瑞斯能力?!?p> 呂文杰咬著嘴唇。
對于能力者而言,能力就像身體的延伸。對能力者而言,能力丟了,形同于殘疾。
對此,赤將子虛倒是釋然。他微微一笑,說道:“生死有命。丟掉能力是我自己的選擇,怨不得別人?!?p> 他緩緩地站起身,笑道:“你遠(yuǎn)道而來,想必還沒有吃午飯吧。恰好今日成翠殿宰了三頭肥牛,掌勺的師弟要做紅燒牛肉。就讓卿青子帶你去食堂用膳吧。用過了膳,我們再來詳細(xì)聊聊。”
呂文杰本待再問,卻不料卿青子沖他使了個眼色,于是他便說道:“如此,我便聽您的安排吧?!?p> 他跟著卿青子走了。赤將子虛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入了藏書屋之中。
他在書架之間摸索,抽出了一本線裝的書,書頁已經(jīng)泛黃。他從扉頁之中,抽出了一張草紙,輕輕捧在手中,端詳著上面的字跡。
“或許,兩件事情,可以合成一件事情?!背鄬⒆犹撟匝宰哉Z道。半晌,他嘆了口氣,“沒想到,文杰竟剛好遇到了這個麻煩。如此一來,我把這些事情交給他,就是順?biāo)浦鄣牧??!?p> ——
路上,卿青子低聲說道:“文杰師兄,你既也是師父的弟子,那我便應(yīng)當(dāng)叫你一聲師兄。師父他老人十年前發(fā)現(xiàn)了一個驚人的秘密,由此才失去了他的能力?!?p> “什么秘密?”呂文杰一頭霧水地問道。
“這個世界上的文明,其實是起源于1200萬年前的一支共同祖先。”
“他干了什么?怎么得出的這個結(jié)論?”
“他考察了一個超古代的墓穴。從那里出來以后,他就沒了格拉維瑞斯能力?!?p> “發(fā)生了什么?”
“不知道,師父從不告訴我們?!鼻淝嘧佑行┞淠卣f道。“我只知道從那以后,師父就再也沒有下過山,而是坐在山上,潛心鉆研著《太平經(jīng)》中天人合一的法門?!?p> ——
就在卿青子和呂文杰走后,赤將子虛盯著手中的草紙,陷入了回憶。
十年以前,他在去尼斯南圖帝國參加全球宗教會議的時候,途經(jīng)勃力非大陸的雷德海峽,不慎落入水中。
而在那之后的經(jīng)歷,讓他難于向別人講述。
即便是以他的身份,一本正經(jīng)地向弟子講述,也會被當(dāng)做是半開玩笑的調(diào)侃。
因為,他遇見了仙人。
那是一棟坐落在海底的仙宮,如同神話傳說當(dāng)中的龍宮一樣,散發(fā)著晶瑩的微光。
當(dāng)他墜落到海底的時候,他看到了這一座遺跡城鎮(zhèn):海底失落都市,特蘭亞蒂斯。
這座城市,是帕多行星的中樞,也銘記著整個行星的歷史。
城市中心的廣場上有一座巨大的鐘擺,一刻也不停地運動著。
赤將子虛懷著敬畏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這座城市。
當(dāng)他進(jìn)入城市的范圍,一層薄薄的光幕將外面的海水隔絕在外。
好奇心驅(qū)使下,他沒有返回海面,而是花費了足足兩天的時間,穿過了那無人的城區(qū),走到了鐘擺的底下。
那里,坐落著一具尸體。
著長袍,腰碧玉之劍,長發(fā)披散,面目姣美,卻是一男子。
他的手指深陷在鐘塔上。
赤將子虛心中一緊,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只見鐘塔的下層被密密麻麻的篆刻著各種壁畫。
壁畫的內(nèi)容,是從帕多行星誕生以來的諸多生命。浮游生物,圓口綱,兩棲、節(jié)肢、爬行。
最后終止于他的指尖。未完成的勾畫,是一只巨大的翼龍。
那是活脫脫的一副帕多行星的超古代生命進(jìn)化史!
赤將子虛十分震驚。他非一般的道士,而是身兼三個博士學(xué)位,以及弗多宗教協(xié)會常任顧問的知識分子。一直以來,他都堅信著生物演化的理論。
但是當(dāng)他找到這座城市的時候,他似乎發(fā)現(xiàn),這顆星球的進(jìn)化,似乎竟是有人在干涉……
一時之間,他對那具無名的尸體心生恐懼,因為那個人……
很可能就是所謂的“造物主”。
然而,當(dāng)他逐漸地冷靜下來,去查看鐘塔上的其他內(nèi)容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了一行字。
吾身雖朽,吾愛永恒。
八個大字,鐫刻在鐘塔的背面,與指針相連。
指針每轉(zhuǎn)過一圈,塔身上就會多出一道痕跡。而經(jīng)歷了如此之久的歲月,這座塔的上半部已經(jīng)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線條。赤將子虛花費了三天,才數(shù)清楚,那是將盡1200萬道刻痕。
也就是說,這座超古代的遺跡,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1200萬年之久。
上半部篆刻著遺跡主人的妻子之名。赤將子虛廢了好大勁兒才從那些刻痕中辨認(rèn)出,那個女人的名字,叫做“風(fēng)清蓮”。
塔尖上有一顆巨大的水晶石,提供著整個城市的光源。在它的照耀下,赤將子虛覺得渾身力氣充沛??v然兩天未曾進(jìn)食,但他卻感受不到饑餓。
那時候他并不明白這光的意義,只是稀里糊涂的在這座城市里探索了兩年的時間,終于弄清楚了這里發(fā)生的一切。
原來,在極其久遠(yuǎn)的古代,這里還并非是一顆行星,而是超古代人類以難以想象的手段人工建造出的一塊大陸。
就在某一天,遺跡的主人帶著妻子來到這里。然而他們卻遭遇了敵人的伏擊。在那一場大戰(zhàn)當(dāng)中,那塊人工聚合的大陸被擊碎,變成了細(xì)密的塵埃。
其中較大的那些碎塊,在一顆恒星的引力作用下,形成了帕多星系的九大行星。
而那片塵埃,則形成了帕多星系側(cè)翼的特爾奧星云。
遺跡的主人與妻子失散,同殘余部下一起落在帕多行星上。能量耗盡,他們已經(jīng)無力再向星海彼岸出發(fā),而是被困死在了這顆星球上。
但是,遺跡的主人卻堅信,他和妻子定然能夠再度重逢!
他們建造了這座城市,堅強(qiáng)的活下去。超古代人類的壽命極其之長,百年,千年,萬年,十萬年,百萬年……
到最后,他的部下全部傷發(fā)身死,只留下了他孤身一人。
他開始記錄著這顆星球上的生物演化史,并用他的手段干涉著這顆星球上的生命的進(jìn)化方向。
而就在40萬年前,他終于撐不住了。
在他的培養(yǎng)下,帕多行星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與他極像的生命,遠(yuǎn)古人猿。他在生命最后的時光里,悉心教導(dǎo)著人猿,使他們學(xué)會使用工具、掌握文字、擁有文化。
而后,他回到了這座城市,開始記錄自己生前的一切。
他終究是沒能與妻子再見面,懷著遺憾仙逝了。
這就是這座城市里曾經(jīng)發(fā)生的一切。
弄明白前因后果的赤將子虛,這才知道這位前輩,竟是帕多行星人類的祖先。
而他的名字,竟然存在于神話傳說的頂端,赤將子虛從小就耳熟能詳。
人祖風(fēng)纖。
而就在他念出這位人祖之名的時候,他意外的發(fā)現(xiàn),鐘塔上有三處文字亮了起來。
那文字,是他在熟悉不過的了,花功夫研究了半輩子的道家三經(jīng):《太平經(jīng)》、《清靜經(jīng)》、《道德經(jīng)》。
只不過,在鐘塔之上,它們分別叫做《山岳令》、《林隱決》、《火行歌》。
到這里的時候,回憶戛然而止,呂文杰同卿青子吃飽飯歸來,他們的嬉鬧聲吵到了赤將子虛。
他的思緒重新回到了現(xiàn)實中來。
他拿起了手中的抄本。
上面是三篇經(jīng)文,以及之中由他補(bǔ)全的殘缺部分。
超古代的人類,能夠通過一定的方法,直接地從外界吸收能量,并將它們轉(zhuǎn)化為一種叫做“靈力”的特殊物質(zhì),固定在身體內(nèi)開辟的某一處名為“氣?!钡目臻g之中。
籍由此種方法,他們可以人類之身,于星海之中遨游。
而帕多行星的人類,則以新進(jìn)獲得的格拉維瑞斯能力而沾沾自喜,卻殊不知那樣的程度在超古代人類的眼里,只是很不值一提的微弱能量罷了。
它們是固化的、是死氣沉沉的。從出生到入死,始終如一,只會隨著年齡衰弱,卻無更進(jìn)一步的可能。
但是,它們卻可以成為,開辟“氣?!钡脑牧稀?p> 十年前,在那遺跡之中,赤將子虛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格拉維瑞斯能力燃燒,開辟了一尊小小的‘氣?!?。
但是,帕多行星上,空氣中的能量卻少得可憐。他經(jīng)過了十年的積累,直到現(xiàn)在,也只是能夠略微隔空移動一下杯子的程度。同原來的格拉維瑞斯能力相比,真的是十分雞肋了。
不過,眼下,這開辟“氣?!钡姆椒ǎ瑓s似乎剛好能夠用在江流月的身上。
只要用這種方法,將靈者之刺這個格拉維瑞斯能力作為原料消耗掉,從而開辟“氣海”。似乎就能解決少女身上的問題。
不過,赤將子虛卻并不只甘心于此。
他發(fā)現(xiàn),能量的積累是與日俱增的。五年以前,他甚至無法撼動一?;覊m。而又過了五年,他已經(jīng)能夠稍微撼動一下杯子了。
如果再給他十年時間積累,恐怕他就有能力隔空直接托起一只杯子。二十年的時間,他就能擁有同原本的格拉維瑞斯能力一樣強(qiáng)度的靈力了。
可惜,他年事已高,恐怕已經(jīng)活不到那個時間了。
但是,如果一位幼童從五歲開始練起,那么到30歲時他就可以媲美能力者了。倘若練到50歲,80歲,又會怎樣?!
光是想想,就讓人心潮澎湃。
可惜山上的年青弟子們,都已經(jīng)二十出頭了,過了最佳的年齡。
他抓住呂文杰的手,說道:“此番下山,你將這紙上的方法交于那位少女,讓她按照上面的做,半小時內(nèi),可根除格拉維瑞斯能力?!?p> “但是,你也得答應(yīng)我一件事。”
“什么事?”呂文杰臉色一肅,說道:“師父但講無妨,我定然全力以赴?!?p> “不需要你全力以赴。你只需要幫我找一位5歲以內(nèi)的幼童,讓他按著紙上的方法每日修行,直到50歲,切不可有一天荒廢即可?!?p> “懂了,您是叫我?guī)湍覀€徒孫,傳您的衣缽,對吧?”
“不錯?!背鄬⒆犹擖c了點頭。“我知道你從來言出必信。此法事關(guān)重大,你必須得盡心盡力地去做!一定不要辜負(fù)了我對你的期望!”
“弟子謹(jǐn)記!”呂文杰雙膝跪下,沖赤將子虛一拜。
“如此甚好。你就下山吧。讓卿青子隨你同去。”
“???”一旁的卿青子吃了一驚,“師父,我也要下山?”
“你已經(jīng)20了,自七歲上山以來,還從未到世俗中歷練過。該出去見見世面了?!?p> “是……”
卿青子答應(yīng)一聲,他的眼神中流露著不舍,但是很快卻又被新奇所占據(jù)。
這些年來,他最遠(yuǎn)也就到過山腳的小鎮(zhèn)去買些油鹽醬醋,還真的是從未出過鶴鳴山。
他沖赤將子虛一叩首,說道:“師父保重身體。那弟子便隨呂師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