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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簫記

第七章 與虎謀皮

紫簫記 鉛未落 3049 2021-04-29 08:00:00

  面對蕊初目光中洋溢的那種難以名狀的情誼,曹琚只覺得心咚咚跳得厲害,時間在這一刻似乎又靜止了,就像剛剛,只有琴聲和歌聲的陪伴。

  “曹琚哥哥,”蕊初驀然雙眼一紅,帶著低低的哭腔說,“去年冬至,我去看望你的時候,真的很擔心你會死掉。”

  “我還記得,你哭得很傷心。只是我當時什么也說不出來……三個多月了,我本來也以為自己會死掉,但想到你的樣子,我就不敢去死了。”曹琚想起當初病榻相逢時的情景,也感懷不已。

  “我們不說這個字了,”蕊初擦去淚痕,“今天你父親來我家,會提親么?”

  “父親說最近要來提親……”說到這里,曹琚突然想到父親那天問自己的問題,“蕊初,我父親說不想做官了,想帶著祖母、母親和我一同回典州家鄉(xiāng)。”

  “好呀!”蕊初目光中流溢出難以名狀的欣喜,“我也要跟你們回去!這京城,不知為何,我總是覺得待得不舒服?!?p>  “如果……如果是我們在一起呢?”

  “那我也不想待在京城,如果是和你在一起,我反而更想去一個寧靜的地方,有山有水的那種,就像桑沃那樣?!彼D過身子,正對曹琚,說:“曹琚哥哥,有一次我做了個夢,夢見和你在一起,我們在一個遙遠而寒冷的地方,那里經(jīng)年飄雪,山頂永遠是白色的,水流是深藍色,遠遠望去,就像墨汁一樣濃黑呢?!?p>  “那你有沒有夢見我們在做什么?”

  “夢見了啊,夢見你穿著一件短褐,站在船頭捕魚。我呢,就像你祖母那樣,搖著一架紡車……”

  曹琚不禁要笑出聲來,他把洞簫裝進錦囊,含笑望著蕊初。他問:

  “那等我們回典州了,我就去打魚,你就和祖母學紡線,怎么樣?”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愿意!”蕊初毫不猶豫地回答。

  耳畔傳來一聲清嗓子的聲音,兩人回過頭來,看到蕊初的母親徐夫人站在面前,慌忙將手縮回。

  徐夫人自然并不在意蕊初和曹琚執(zhí)手暢談,這或許是丈夫讓她來叫兩個孩子的原因?!白吡?,琚兒,蕊初,去庭院?!?p>  蕊初和曹琚站起來,跟在徐氏身后,走向庭院。兩人沒有交談,只是悄悄地互相看著對方,兩張白臉此時都如同炭火灼燒一般通紅。

  庭院里,已經(jīng)鋪設了一圈桌椅,曹太夫人、曹慎修夫婦、姜紹康、曹珌夫婦、姜堯佐兄弟俱個落座,桌子上陳列著各色時興果品、酒饌。曹琚在兄長下首落座,蕊初則直接坐在他身旁。

  等到他們坐下,姜紹康起身道:

  “今天是上巳節(jié),正是陽春麗景,姜、曹兩家,在這清園之中再度相會,實在是幸事。東軒兄,”他對曹慎修舉起酒杯:“你我先滿飲一杯,共祝兩家如兄如弟!”

  曹慎修微笑著端起一杯酒,站起來,與姜紹康一飲而盡。

  姜紹康在清園內(nèi)有一個小小的樂班,此時已經(jīng)奏起了音樂。絲竹交響,八音克諧,一曲《子夜歌》在庭院里響起。

  曹琚與蕊初在樂聲中對視,彼此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滿滿的情意。

  天色晴明,樂聲直達天聞。在碧藍如水的天空下,此時飛過一只雄鷹。它鳴叫著,極力伸展雙翼,向著那杳渺的北方,展翅飛去。

  —————————

  柔遠府,地處國境正北端,是帝國與北方曼桓的邊境地帶。一道彎彎曲曲的柔遠河,從點兵山深處流出,蜿蜿蜒蜒地繞了幾道,將帝國與曼桓隔開,沿著怪石嶙峋的陡峪口,流入帝國境內(nèi),大概一百二十里后,流入陽羅縣。陽羅侯朱錦的大營,就沿著柔遠河兩岸屯駐。

  這支軍隊,據(jù)兵部去年呈報,大概有九十五萬。他們有一個統(tǒng)一的名字:陽羅軍。

  這是一個令曼桓聞風喪膽的名字,在柔遠河以南的帝國百姓心目中,則是守護神一般的存在。從太祖時代起,這支軍隊就建立起來,起初不過十幾萬人。隨著太宗、英宗對陽羅軍的編制擴容、軍械配備比日增多,現(xiàn)而今,從柔遠府城向北,連片軍營占據(jù)著點兵山下、柔遠河灘廣袤的水草地。站在陡峪口高處,目之所及,隨處皆是青色的旗幟和戰(zhàn)袍。

  曼桓王吐也勒騎在一匹青鬃馬背上,矗立在陡峪口,望著那支裝備精良、士氣高漲的軍隊,心里說不出來是什么滋味。過去這些年,曼桓在朱錦率領的這支軍隊手上,吃了太多的虧。他也無日不思一舉殲滅這支常勝軍,卻也總是敬佩朱錦那卓絕的謀略。現(xiàn)而今,一個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卻讓勇猛剽悍的曼桓王搖擺不定了。

  “大王……”身后傳來怯懦的聲音。

  吐也勒調(diào)轉馬頭,身后的扈從圍成一圈。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是朝散大夫武璋,秦士遜的親信。他眼巴巴地望著吐也勒,指指放在眼前的那口打開的箱子。

  “就這些東西,”吐也勒的弟弟圖和托什嗤笑著,抓起一把珍珠、金錠,“還不夠打發(fā)我大曼桓王的那些女人,為什么要我們固守不出?”

  “二大王容稟,”武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不是秦公不想多給曼桓一些禮物,只是想要進入曼桓國,除了柔遠一帶是一馬平川,其他哪里都是崎嶇的山地。那朱錦把陡峪口鎖得像鐵桶一般,小人只好抄小路來到王庭,隨身只帶得了這么多東西……”

  “不是我不愿幫忙,”吐也勒發(fā)話了,“你設身處地地為我想想,武璋大夫,我這次調(diào)集的十五萬大軍,都是來自草原各部的,最遠的一支,行軍一萬五千里。一萬五千里??!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他嘆了口氣,又說:

  “我湊夠這么多人馬,就是為了給我父親和兄長報仇,我要率領他們,向朱錦發(fā)起挑戰(zhàn)。”

  “可是,”武璋怯懦地說,“我們把朱錦干掉,不也順道為大王報了家仇嗎?”

  “不,不不不不不,”吐也勒連連擺手,轉身對武璋說,“朱錦是個真英雄,英雄就要用英雄的方式來解決?!?p>  “大大王的意思是,看不上你們這些奸邪的陰謀!對付這么一個勇士,你們的所作所為簡直就是懦夫!”圖和托什冷笑著補充道。

  武璋被哽得說不出話來,喉結在細瘦的脖子上,上上下下滑動了很久,最后才說:

  “大大王,二大王,真的,你們只要按兵不動,一旦朱錦又立下戰(zhàn)功,則我們就沒法清算了。大大王二大王,求求你們開恩哪!”他的聲音已經(jīng)充滿乞求了。

  “話說得輕巧,武璋大夫,”吐也勒有些怒了,“我這十五萬人屯聚在小小的陡峪口,這是十五萬張需要吃飯的嘴??!你一句話就讓我們按兵不動,我很難辦??!你們有一句俗話,叫做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對我來說,未嘗不是如此啊!”

  “難道,你真的覺得,我們這次干不掉朱錦?”圖和托什手持刀柄,怒視武璋,喝問道。

  看到武璋不知所措的樣子,吐也勒又指著那一盒金銀珠寶,補充道:“還有,你們給的價碼,剛剛二大王也說了,實在是太低了!”

  “秦公讓小人轉告大王,”武璋湊到吐也勒身旁,“等到朱錦押送京城以后,陡峪口大開三日,任憑曼桓王部下去……去……”他不知怎么說下去。

  “去劫掠嘛!”圖和托什哈哈大笑,連帶身后掀起一片笑聲。

  吐也勒也笑了:“武璋大夫啊,這么算下來,你們秦公可真不劃算。朱錦剛剛被抓走,柔遠府就被我曼桓騎兵洗劫三日,你們秦公就不怕在大皇帝那里不好交代?”

  “秦公自有說辭,”武璋洋洋自得地說,“何況,扳倒朱錦,這也是大皇帝所希望的。曼桓鐵騎南下之日,大皇帝自然不會說什么……”

  “大皇帝?”吐也勒臉上頓時露出古怪的神色,“你們的皇帝?這是他說的?他還配做皇帝?這柔遠府的百姓,就不是他的子民?”

  “你們的大皇帝是豬嗎,???哈哈哈哈……”圖和托什笑了起來,“我們與天同壽的大曼桓王,從來都是把曼桓子民當成自己的親兒子,一舉一動都是為了曼桓的子民。你們的皇帝,卻為了自己的欲求,不惜犧牲自己的子民!”

  “小人說的句句屬實……”武璋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好,汗水從他鐵青的額頭上汩汩落下,聲音里都帶著哭腔了。

  “罷了,圖和托什,”吐也勒揚了揚馬鞭,“不要再為難這個小人了。既然大皇帝和秦士遜開出這樣的價碼,那我們也不能不給他們個面子。本大王準了!”

  武璋如釋重負:“多謝大王美意!這書信……”他從袖子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份帛書。

  吐也勒看都沒看那帛書:“圖和托什,替我簽個名字,蓋上我的大印,去吧?!?p>  “跟我來吧!”圖和托什騰出一只手,像抓住一只小雞那樣提起武璋。在眾人的哄笑聲中,半提半拖地將武璋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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