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寺里左不過是些清茶素齋,你還想吃什么!”雅俗笑道。
芍貞忙道:“我娘親方才讓人買來一個西瓜,還有幾斤點(diǎn)心,找你們,就是想今晚大家一起吃個晚飯,把永昀她們也叫上。”
雅俗:“我倒有意,只是擅自離開長輩,我們還是要回去說一聲。”
芍貞:“想征求你們的意見,如果覺得和家長在一起約束的話,咱們不妨找個地方單開一桌,這兩日茶飯都是寺里齋堂做的,拿到一起就行?!?p> 雅量:“這樣更好了!”
幾人說完立刻行動,這邊告知了長輩,就把桌椅移到院子里,拿來各種吃食安排上,另派人去請一道來的幾家姑娘。
找沉宓的時候,也沒忘良振。良振得知消息,第一時間趕來幫忙,看只有他和長遠(yuǎn)兩個男子,又問能不能讓新杰新銳也來吃些,得到永昀同意后,又讓小廝把新杰新銳一起叫來。
那邊凌國公夫婦從兩個兒子嘴里得知藟縈跟鳳薇斗嘴的事,心中認(rèn)定藟縈這個兒媳婦要對了,因前有鄧伯閨女的事,國公夫婦覺得此事萬不宜遲,待回到京中定要盡快下聘,早日完婚,徹底斷了昌邑侯府的算計(jì)。
新杰這會兒好事連連,看見良振的人來請他吃西瓜點(diǎn)心,也沒多想,忙不迭要找藟縈一起。
兩邊找藟縈的人同時趕到,現(xiàn)場才打完架。
鳳薇一受氣就神沖鬼撞,整個人跟邪火一樣,她方才感受到眾人對她那股沉重的鄙視,滿心恨到極點(diǎn),掉頭第一時間就跑去找上二哥,憑著頭腦不當(dāng)家的措辭,一通胡謅亂咬,說的跟受了絕世深仇一樣。
不談韓二公子對妹妹有多少感情,是否能夠共情,單他平時也不是個有義氣擔(dān)當(dāng)?shù)模皇锹犝f對方是個女孩子,便來了一頭狠勁,立刻就要找去為妹妹報仇算賬。
只是寺里守衛(wèi)嚴(yán)格,每個門墻外都有護(hù)寺武僧輪值堅(jiān)守,那些和尚一身腱子肉,個個武藝高強(qiáng),倘若看見有人在寺里斗毆,肯定不會袖手旁觀,再則萬一驚動官府也不妙。兄妹倆經(jīng)過商量,感覺之前藟縈那一下力氣巨大,肯定要多帶人才好,但是為防顯眼,就挑了四個力氣最壯的小廝,悄悄藏著器械,準(zhǔn)備躲過巡視去找藟縈。
鳳薇猜到藟縈離開眾人那會兒肯定落單,收拾她正是時候,最好趕在她回到住處之前,把人堵在半路,一頓拳腳棍棒,打個毀容殘廢,才能出了這口氣,所以一心只想怎么把人抓住。
藟縈落單后,順便去買了一盒寺里特產(chǎn)的藥茶,正往回去的路上,迎面就被六個頭攔住。
此時周圍沒其他人,藟縈一眼就看到鳳薇站在這幾人后面,表情兇煞一般。
鳳薇自知絕不是藟縈的對手,為防沖在前面吃虧,所以只等眾人先把藟縈控制住,她再上去有氣出氣,有仇報仇。那韓二公子仗著體型彪悍,抽出木棒在手上一下一下敲著,齜出一臉饞笑,對著藟縈活像餓狼似的逼近。后面幾個小廝表情猥瑣,也狗仗人勢,手持家伙對著藟縈圍上來。
許是出身將門流在血脈里的野性,面對這種場景,藟縈連廢話都懶得問一句,只把脖子一昂,東西往地上一丟,拳腳蓄力,準(zhǔn)備隨時迎戰(zhàn)。
韓二公子見藟縈竟還有幾分個性,越發(fā)挑起興趣,笑著笑著,伸手就要上來握藟縈的臉。
說是遲,那時快,不等對方湊近,藟縈一個大巴掌劈過去,先發(fā)制人,抽的韓二眼都睜不開,不等對方反應(yīng)過來,又見一招空手奪白刃,藟縈搶過韓二的棍子,呼呼就打。
其實(shí)打斗很大程度靠氣勢,藟縈打心里嫌棄韓二這幫人長得丑還爛德行,越發(fā)氣恨十倍,心想:就憑你們這群蠢貨也想靠近我,所以用盡全力下手,一套組合棍,打的在場男的一個不落,劈開中間場段,奪路就跑。
幾個男的吃了打,無不露出兇殘本性,尤其韓二會些拳腳,見藟縈跑了,豈肯放過,一個“追”字,便帶頭瘋狂追趕起來。
藟縈腿步輕快,本想把人引到住持那兒去,可一轉(zhuǎn)念,又換了方向,直接跑去西邊一條客人安置的住所,近期寺里貴客往返不斷,所以安全這塊做的比以往任何時期都好。
果然這么多人亂追亂趕,瞬間引起注意,不少護(hù)寺武僧急速趕來阻止。到了有人的地方,藟縈更不擔(dān)心了,趁著身上熱血鼎沸,一個迅猛回身,再次武力爆沖。
韓二氣勢洶洶,看見對方回來,稍稍遲疑,隨即拼著一身剛猛撲了上去,被藟縈一棍掄翻在地,一行五個男的,沒一個逃掉,除被打的抱頭鼠竄,就是被護(hù)寺僧人當(dāng)場控制。
住持那邊聽聞風(fēng)聲,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為防此事傳出去有傷寺里名聲,連忙吩咐帶走打斗施暴之人,快速清空現(xiàn)場。
新杰等人趕到時,藟縈正和沒事人一樣,接受住持的安撫,她隨長輩常來寺廟,和住持早就混了臉熟。新杰問什么事,藟縈道無甚,就是叮囑幾句,又見住持笑容滿面,便沒再追問。
得知姊妹那兒請吃西瓜,藟縈連忙隨之而去。
頂著漫天星光吃晚餐,果然有別樣野趣。藟縈和新杰一邊吃素齋,一邊笑道:“今晚的菜好香啊!”
沉宓也道:“第一次在這么好的星空下吃晚飯,而且今晚寺里的齋飯格外可口,現(xiàn)在倘若有酒,我定不醉不歸。”
新杰笑道:“畢竟在寺里,不提酒肉,咱們?nèi)Τ燥?,不飽不歸吧!”
長遠(yuǎn)取來水壺道:“酒沒有,茶管夠?!?p> 良振道:“那咱們就以茶代酒,據(jù)傳佛祖與茶緣分匪淺,茶中有禪,禪中有茶。”
“今晚要多喝點(diǎn)兒茶,學(xué)習(xí)佛祖好好參悟參悟禪道?!遍L遠(yuǎn)一邊說一邊給姐姐妹妹都倒了一碗香片茶,其余離遠(yuǎn)的接過去各自倒一碗。
芍貞吃完點(diǎn)心,一邊喝茶一邊道:“現(xiàn)在的夜景真好,如此美景佳肴,換作古人,該來幾句詩了?!?p> 沉宓忙道:“這個讓雅俗先來吧!”
雅俗也不推辭,略微思索,用洋洋盈耳的聲音道:“我就借豳風(fēng)七月里的幾句,五月斯螽動股,六月莎雞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幾句詩被雅俗誦的字正腔圓,感心動耳,伴著四野的林籟泉韻,眾人默默一陣心曠神怡。
沉宓笑道:“這個我也會幾句,七月流火,八月萑葦。蠶月條桑,取彼斧斨,以伐遠(yuǎn)揚(yáng),猗彼女桑。”
藟縈順勢接上:“七月鳴鵙,八月載績。載玄載黃,我朱孔陽,為公子裳?!?p> 滿座頓時一道鼓掌稱妙,大夸三位才女有才,接著又都端起茶碗敬才女們。
雅量放下茶碗,接著道:“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寂。八月剝棗,十月獲稻。為此春酒,以介眉壽?!?p> 芍貞緊跟續(xù)道:“七月食瓜,八月斷壺。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農(nóng)夫?!?p> 永昀最后笑道:“九月肅霜,十月滌場。朋酒斯饗,曰殺羔羊。躋彼公堂,稱彼兕觥,萬壽無疆?!币痪浔凰畛鋈ィ瑤缀趼暡ㄟh(yuǎn)揚(yáng),浸骨透涼。
滿場一齊鼓掌,四個公子都驚異于這幾位姑娘好有才華,對于這首詩基本聽過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兩句,可實(shí)在說不出來這些。
韓二等人被護(hù)寺帶走時,全都掛著彩,隨后追來的鳳薇,發(fā)現(xiàn)情況不妙,也不敢露面,連忙躲了起來,眼看哥哥被狼狽帶走。
住持得知施暴幾人是侯府的,不敢為難,本想口頭教導(dǎo),可是韓二仗著一幫和尚奈何不了,瘋狂威脅,幾個僧人無計(jì)可施,就商量要不要報官。
韓二擔(dān)心驚動官府,影響前途,也放軟了態(tài)度。住持見韓公子悔悟,本想息事寧人,可又擔(dān)心他這是緩兵之計(jì),萬一放了人,再去鬧事,到時候寺里難辭其咎,若被告到朝廷,影響這次修繕撥款,太得不償失,于是便命武僧看押一晚,明日一早送出寺去。
時候晚了,賈夫人穿齊衣服出來找丫頭回去,半道上遇見其他幾家也過來找兒女。凌國公看到賈夫人晚上這一襲紅衣鮮艷嫵媚,戴著金絲?髻,金鑲寶王母壽字挑心,釵一對云形鏨花鑲珠金掩鬢,到如今這個年歲依舊如此驚為天人,不覺失神說不出話,只可惜他無緣。
沈夫人看見凌國公不很痛快,當(dāng)年跟凌家婚事都說定了,二人見面彼此滿意,不料凌家老夫人一走,凌潮旭他娘突然死活不同意這門婚事,竟然用上吊逼著凌潮旭改娶那崔氏。凌潮旭的態(tài)度不是男人,沈夫人拿得起放得下,轉(zhuǎn)頭嫁給了衛(wèi)侯爺,婚后兒子一個接一個生,好不幸福。而凌家娶了敗家精進(jìn)門,把家底都給敗光了,事情傳出來的時候,把沈夫人高興地滿院子跳了三圈,心想這姓凌的一家總算得了報應(yīng)。
今晚意外見面,二人也都釋懷了往事,彼此一笑泯恩仇。
回去后,凌國公讓高夫人趁此機(jī)會去找賈夫人,希望托求賈夫人說幾句好話,勸浩然為新杰捐官的事兒幫把手。
賈夫人知道這是凌潮旭的意思,他一生不求人,今日話帶到這份上,賈夫人也不會拒絕。
回城不久,勛國公府要與葛將軍家結(jié)親的消息便暗暗傳出來,凌國公有意大張旗鼓,過了中元,父子二人挑個好日子,帶上重禮前去將軍府拜訪葛家親眷,商議媒妁諸事。
此番凌家父子出手豪闊,給葛家?guī)追慷紟Я撕穸Y,單給藟縈的就有山玄玉、水蒼玉、瑜玉環(huán)佩一套共十二件,金簪十支,蜀錦十匹,皆是名貴花色。這些東西一送來,把滿屋子人都看得嘖嘖驚嘆。
葛晟葛峻兄弟二人一起接待的國公爺,彼此說話敞快,毫無猜度,意見一交換,國公府想趕在年前盡早迎媳婦過門,葛家也愿意,結(jié)親大事明白落定。
很快國公府便遣媒人往將軍府送來聘雁、首飾以及酒米黍稷等物,換取庚帖。
高夫人怕凌氏母女又在新杰的婚事上壞事,早早派人放風(fēng)出去,說會請城西鼎鼎有名的關(guān)卜師為兒子測八字。凌氏果然上當(dāng),花重金收買了關(guān)卜師,指使其要把藟縈和新杰算成八字不合,一旦結(jié)親,必有血光之災(zāi),凌潮旭雖不信算命,但是事關(guān)兒子終身,再不信也信五分。
不料國公府拿到藟縈的庚帖,另找了別的卜師測算,得出上上大吉之兆,很快便給將軍府送去卜婚吉兆,另有大雁和吉禮,定下納征之期,越發(fā)要趁早完婚。
大戶人家三書六禮正常耗時有個一年半載,常規(guī)都在五六個月,如果雙方合意,也能加快進(jìn)展。
藟縈好事將近,也學(xué)著打扮起來,胭脂涂得粉光紅潤,那些遠(yuǎn)親近鄰都趁機(jī)趕來夸她好福氣。
這段日子外頭都在傳勛國公府的富貴風(fēng)光,畢竟往日只聽到高夫人哭窮,對人情費(fèi)用摳摳搜搜,把國公爺都折騰的寒酸,可一旦辦起大事,居然頗有厚底,想來竟是早早準(zhǔn)備著,頓時有不少人覺得這高夫人分明是個大財(cái)主,就知道一天到晚一毛不拔,所以一時間外頭把勛國公府傳的不知有多富。
得知新杰婚期將近,外頭又四處傳言勛國公大富,那一趟接一趟送去將軍府的禮也容易看見,鳳薇后悔莫及,整日在家歇斯底里的摔東西或打罰下人,甚至鬧著讓爹娘派人出去散播消息說藟縈已經(jīng)失身,或買通殺手結(jié)果了她。
至于韓二公子因上次幫妹妹出頭吃了虧,又被寺里看押一夜,自回來后始終處于隱忍爆發(fā)狀態(tài),對鳳薇的態(tài)度也發(fā)生了前所未有的改變,見她如今諸般不順,更是找機(jī)會堵著她冷嘲熱諷,若非母親阻攔,他甚至想把鳳薇毒打一頓發(fā)泄。
凌氏如今一心想把女兒嫁回娘家,用以把持勛國公府的力量,以便借此壓住韓氏一族,可又無甚智謀,只會些自小常用的哭鬧招數(shù),以及經(jīng)常目睹公婆算計(jì)人手段而學(xué)會的挑唆暗害,之前籍此處心積慮的算計(jì)婆家妯娌娘家嫂嫂,可真牽扯到外人,又怕犯國法,何況殺人污蔑等事,以京城嚴(yán)格的戶籍管控制度,只需順藤摸瓜,挨個查問,輕易便能找出幕后主使,根本不保險,凌氏也怕再被言官揪住把柄,到時候給自己惹下大禍,所以暫無計(jì)可施。
先前因?yàn)楸漂偲牌诺氖虏恍⌒脑谕饴┝丝陲L(fēng),韓侯爺被言官以大不孝之過參奏一通,隨即受了申飭,好在韓家在言官中也有關(guān)系,錢氏逼死老侯爺一事又被牽出來救急,不料偷雞不成反蝕把米,險些把鳳薇騎馬踩凌世子的事扯到御前吵,惹得龍顏大怒,劍指侯府爵位。幸虧韓侯爺兩位在職的老叔伯拼命上奏力澄,皇上最終念及韓家祖上忠勇,未因內(nèi)宅之事動降罪之心,只罰了三年爵俸,又令將此事記錄在檔,待丁憂結(jié)束,不準(zhǔn)韓侯復(fù)職。
雖說守孝重大,到底不能跟爵位官職相比,韓侯爺幾兄弟連忙趕回府,韓家另幾房健在的叔父堂伯一等到消息,隨即都回侯府大吵一場,把凌氏窩里斗的手段以及鳳薇的人品未來貶的一文不值,更把韓侯爺罵的唾沫星子滿臉,狗血一頭,就差沒干照臉吐痰這般有失斯文之舉,最后總算是把這丟丑的一房罵安分了些,暫時壓住侯府,叫人都不敢提分家。此時老侯爺為官的幾子都去職丁憂,只有兩個老叔伯還在任上,所以一幫老東西的話還是管用的。不過再怎么翻了天的吵,始終無人過問錢氏一句死活。
八月秋闈,京中但凡有資格的生員都及時應(yīng)考,九成以上貴族子弟為祖蔭生員,成批量參加考試,待發(fā)榜時,只有嶸耀名題桂榜,弘毅本無意,見嶸耀題名,不免失落,經(jīng)緯年少,只為試手,倒也無礙,其余幾乎都是走過場。
九月中旬,勛國公府往葛將軍府下聘禮前后幾日尤其熱鬧,凌國公與高夫人為新杰娶親之事,提前幾年就備辦了大量細(xì)軟,禮部按爵制和宮中旨意,送來兩撥豐厚的賞賜,另外國公府上百名仆從四處采辦布帛山珍,喧囂一時。就連新杰也想把手中的五千銀子放進(jìn)聘禮中去,卻被高氏阻止,讓新杰留著與藟縈過日子用,成家后有許多花銷,留一大筆銀子在手,往后手頭就不急了。
九月下旬,浩然經(jīng)賈夫人勸說,費(fèi)心幫新杰補(bǔ)上了正七品五城兵馬司副指揮的名額,算是給世子成婚的賀禮。凌國公說要為兒子捐官,卻不是為了花一大筆銀子買個好聽的虛品,而是想得個實(shí)職歷練,原想弄個從七品京衛(wèi)經(jīng)歷的差使就能滿足,新杰年紀(jì)輕,慢慢熬著品級往上升,也不會差,不想居然得了這么個實(shí)差加肥差,等填好履歷,兌銀子批了執(zhí)照,取到腰牌,大喜過望的凌國公硬拉李尚書去喝酒,二人親近更勝從前。
新杰如今長了不少眼色,得知李尚書幫這么大的忙,自己一入職便是兵馬指揮官,頓時比父親還會客氣,嘴上不自覺喊二叔喊的特親。
如此風(fēng)光聘娶景象,徹底顛覆了往日勛國公府在凌氏和鳳薇眼中的寒酸做派,加之聽聞新杰得了不錯的官職,這下不說鳳薇了,凌氏也在家日日咒罵高氏哭窮惡毒,叫自家上了當(dāng),白丟了新杰這塊大肥肉。剛奪過侯府財(cái)權(quán)時,凌氏奢侈了好些日子,隨后昌邑侯府被罰了三年爵俸,只有爵產(chǎn)收益還能挪動,頓時進(jìn)項(xiàng)大打折扣,凌氏自然不愿意動私房貼補(bǔ)公中,為此只得縮減侯府上下用度,落得滿府怨聲載道,幾房妯娌更是暗地咬牙切齒的咒凌氏。
現(xiàn)在韓家底下四房見大房失了這么大一場曾經(jīng)唾手可得的富貴姻緣,都在看熱鬧,女眷們整日隔著院墻扯嗓子胡夸,她們看到凌府送往葛家那禮物如何如何,怎樣氣派,或私底下造謠中傷,胡扯凌氏母女怎么眼高,把鳳薇許了幾家,反正就是怎么難聽怎么傳。
時光轉(zhuǎn)眼已到蟋蟀入床下。十月初八,藟縈大婚出嫁,俗量典嬌宓坻昀芍冉這些好友一起來給藟縈賀喜送嫁。
姊妹們大多是第一次到葛府,原以為是個中等人家,比不得上面的公侯權(quán)貴,現(xiàn)場一看,竟十分豐裕,敕造大宅,御書匾額,高房跨院,珍寶琳瑯。葛家三代悍將,為國屢立戰(zhàn)功,無數(shù)榮耀積累,成就了一個將門如今的輝煌。
吉日喜事隆重,闔府鋪紅掛彩,眾人跟隨葛大夫人一路進(jìn)來看藟縈,她原來住在西后頭小院,這次特意被安排在主屋上房出嫁,眾人進(jìn)屋看見穿著正紅滿繡喜服的藟縈坐在炕上,由母親給梳新娘頭,一旁炕桌上立個銅架,架著一頂點(diǎn)翠嵌寶石的鳳凰垂珠大冠,再有一堆五光十色的頭油脂粉盒以及梳篦筆刷等物,藟縈難得化了濃妝。
一群小姑娘圍著有些羞澀的藟縈看,見藟縈母親將她的頭發(fā)分成一小簇一小簇編成辮盤好,每根小辮都染上桂花油,梳的一絲不茍,等頭發(fā)全部盤起來后,戴上精美的珠翠鳳冠,配上繡滿成雙成對花鳥的霞帔,一身打扮的漂亮至極。又有丫鬟拿來新做的鴛鴦履幫藟縈穿上,鞋襪具是紅的。
大明開國賢后馬皇后在封后那日穿的鳳冠霞帔很漂亮,因此馬皇后特許民間女子在出嫁這日皆可穿戴鳳冠霞帔。
小姑娘們都在屋里夸著笑著,外頭接親大隊(duì)也已兵臨城下。新郎官為接新娘下足血本,一路帶人拼文采,塞紅包,層層闖關(guān),好不容易抵達(dá)最后一關(guān)。
一群小丫頭從里面把門死死抵住,向外叫囂要紅包。門外男子一起把門推開一個縫,然后互相抵住,里外吵得熱熱鬧鬧,新郎從門縫往里看清情況,見沉宓堵在前頭擠著,直接往她手上塞了兩大把紅包,足有十幾個,沉甸甸,響花花,一邊塞一邊叫她開門。沉宓拿到好處費(fèi),倒是想放,無奈后面人太多了讓不開。門外的人只得從門縫上面往里丟,雅俗站屋內(nèi)不動,就在自己腳下陸續(xù)撿到五六個紅包,加起來十幾兩銀子。其余人幾乎都拾到紅包三兩個,或銀子幾兩,或銅錢幾百。
眼看鬧差不多了,大夫人提醒到了吉時,眾人紛紛往旁邊讓,外面人收到提示,轟然一把將門推開到底,頓時涌進(jìn)來。
在眾人的見證下,新人拜別岳父岳母,大舅哥背妹妹上花轎,新郎官騎高頭大馬,領(lǐng)八抬大轎,接媳婦兒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