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里,其中一簇石堆上沾滿了紅艷的血漬。地上鮮血直流,善哥兒趴倒在血泊中,腦袋汩汩冒著鮮血。
余雅芳早被這一幕刺激得暈倒在地。好在段泊堂第一時間趕到,及時叫人扶她回屋里休息。
傭人們圍滿一堆。他們不敢隨便觸碰善哥兒的身體,怕自己動作不當,所幸段家有自己的私人醫(yī)生,替善哥兒做了簡單處理。
善哥兒迅速被送去醫(yī)院。
醫(yī)院緊急病房外面,葉筱蓉邊哭邊猛力敲打自己的頭,哭聲撕裂,走廊上一同等待的人都面目戚戚。
氣氛哀怨沉重,有些不能喘氣兒。
段聲往病房看了一眼,回身走到秋郁寧身邊,讓秋郁寧先回別墅。
“你呢?”秋郁寧問。
“我還有事?!倍温曅π?,雖然笑容極淺。
目送秋郁寧離開,段聲走向手術(shù)室門外緊張來回踱步的段泊堂,叫了聲二伯,表示想和他聊聊。
段泊堂沒什么心情的答應(yīng)了。
兩人去的地方是世錦閣。世錦閣包廂私密性強,不易被人旁聽偷窺。
段聲淡淡的從一個文件袋里拿出一份白色報告單,段泊堂接過來一看,臉色大變。
“你,你……”段泊堂嚯的起身,不可置信的看著段聲,雙手不可控制地發(fā)抖。
段聲示意段泊堂坐下,親手遞了杯茶給段泊堂:“大伯母的驗孕報告,想必二伯清楚。”
段泊堂頓時敗下陣來,好似一瞬間所有生氣被抽盡,雙肩頹然的往下縮:“你,你不要對付她?!倍尾刺谜Z氣充滿了哀求:“是我對不住你,你要打要殺對我來好了,只管對我來。”
段聲沒接段泊堂話茬,只接著問:“三伯是不是也知這件事?”
段泊堂捂住臉:“是,他拿這事要挾我,要我配合他打壓你。我不想的?!倍尾刺媒^望的說。
這次的項目就是為段聲設(shè)的勾,段泊文要求他出動公司內(nèi)部管貨道的人,好助他成事。
段聲不置可否,起身道:“既如此,那我便無話可說了?!?p> “什么?”段泊堂不理解。
段聲從余海手中拿回大衣外套,聲音不疾不徐:“二伯既無心,那我便不追究。只是作為堂侄,我也勸二伯幾句,趁現(xiàn)在事情尚早,早日離開才是正道。爺爺雖然是老了,但要弄死一個女人的能力還是有的?!?p> 段泊堂驚震:“你……”
“二伯好好想想吧?!?p> 段聲很快離去,包廂里只剩下段泊堂呆坐著一人。
段泊堂仍處在震驚中不能回神。他細細咀嚼段聲的話……須臾,段泊堂猛地起身,快速抄起沙發(fā)上的衣服大步離開。
段聲說得對,段長霖雖老,可對付一個女人還是綽綽有余的。段聲既叫他走,且是帶著余雅芳走,那便表明他不會再揪著此事。
段泊堂心里對段聲充滿了感激。
他匆匆回到老宅,顧不得其他直接走進余雅芳的院子。此時下人不多,大家都忙著自己的事,沒人看見段泊堂直接進了余雅芳的房間。
房內(nèi)光線昏暗,窗簾緊閉。段泊堂打開燈。屋里靜悄悄的,一個人影平躺在床上。
段泊堂大步邁過去。余雅芳流著淚,雙目空睜,呆滯無神,表情平靜得像個無生命的只會流淚的瓷人。
見了段泊堂也不說話,半天也沒聲音。
“阿芳!”段泊堂加重了語氣喊。余雅芳此時才微眨眼,余光看向段泊堂。
段泊堂扶她坐起身,“不要責備自己,不是你的錯,是善哥兒淘氣爬到了假山?!?p> 這話似乎刺激到了余雅芳,她目光嗖的攫住段泊堂,嘴唇開合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話。
段泊堂又把重話說了一遍。余雅芳此次聽完,“哇呀”一聲哭了出來。
余雅芳崩潰痛哭:“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是她沒看好善哥兒,如果她當時多抬頭幾次,多搜尋幾次,善哥兒就不會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那么小的人兒啊,他會不會覺得很痛……
余雅芳哭得喘不過氣,差點暈厥過去。
段泊堂趕忙止住她。“阿芳,不要多想,我們離開這兒,事情已到這個地步了,你……”段泊堂把手摸向她小腹:“你為他多想想,他還在……”段泊堂哽咽著。
段泊堂勸著余雅芳和他一起離開,余雅芳只不理,全身呆愣著,半天再沒說一句。
段泊堂無法,只好先走了。他匆匆又再回到醫(yī)院,此時已近下午,醫(yī)生還沒有出來。段長霖等人也守在醫(yī)院了。
晚上的時候,一個高大魁梧的人影從走廊盡頭走來。男人三十歲出頭,身材硬朗,筆挺截然,穿著一身板正軍裝,氣息渾厚剛正。只面色略有疲憊,給人風塵仆仆感。
葉筱蓉見了人一把撲過去,段念鈞接住她,任她在懷里哭。邊拍她的肩安慰她,邊跟眾人打招呼,段念鈞問:“善哥兒怎樣了?”
“不太好?!?p> 段念鈞抿唇,盯著病房不說話了。
醫(yī)院難熬,段長霖最先回去,其他的也陸陸續(xù)續(xù)走了。留下的三五個,段聲、秋郁寧、小寶等也在。
時間幾近下半夜,手術(shù)室門才被推開。醫(yī)生魚貫而出,主治醫(yī)生為醫(yī)院的羅院長。他摘下口罩,難掩一身疲憊:“情況已穩(wěn)定,暫脫生命危險,其他的只能留后再做觀察。”
段念鈞感激的微頷首。
等善哥兒轉(zhuǎn)至重癥病房,段聲朝段念鈞點頭示意,“先走。”段念鈞微微一笑,目送他們。
回到別墅,秋郁寧想起件事:“那個孩子我見到過他爬假山,是某天早上,當時我叫了人去抱他……”沒想到幾天后還是這樣難逃厄運。
“放心,他不會有事的,小孩子都福氣大。”時間不早,段聲催促秋郁寧早點睡。
第二天天亮,段聲陪同秋郁寧去醫(yī)院。善哥兒還是沒醒。
葉筱蓉一天一夜沒合眼,靠在段念鈞肩膀,表情木然。旁邊余雅芳也在。余雅芳臉色慘白,顯然也沒能好好休息。
段念鈞安慰她,不斷告訴余雅芳善哥兒不會有事,讓她別亂想。
余雅芳同樣木然不理。
一天過去,醫(yī)生再次進病房查看善哥兒情況,依舊不容樂觀。
入夜,羅院長全面檢查完,鄭重的說道:“六爺,段大少爺,各位夫人少奶奶,您們也看到了,我們醫(yī)院已經(jīng)盡力。如果想讓小少爺繼續(xù)得到更好治療,我建議您們轉(zhuǎn)院。”
“醫(yī)生,是不能治了嗎?!”葉筱蓉尖叫著急跑上前。
羅院長嚇得往后退步,慌忙擺手道:“不不,大少奶奶別急,我就是說我們醫(yī)院盡力了,能力有限,小少爺病情急需要一個更好的治療環(huán)境,國內(nèi)外有很多先進機構(gòu),興許能幫助到小少爺。”
葉筱蓉哭著還想上前,段念鈞一把拉住她,朝羅院長道歉。羅院長笑笑表示不在意。
眾人都在一品羅院長的話,也就是說,不是沒救,只是如果幸運的話,在先進技術(shù)治療下,或許人能醒,也或許這輩子只能如此,醒不過來了。
余雅芳想通這點,眼一陣陣發(fā)黑。突然小腹傳來強烈撕扯的疼痛感,余雅芳意識發(fā)昏,頭一栽倒了下去。
周遭腳步頓時亂了起來。
急救室。
一個女醫(yī)生探余雅芳癥狀,“哎呀”一聲:“羅院長,這是懷孕了?!?p> 羅院長嚇了一跳,“沒診錯?”
女醫(yī)生不樂意:“哪能,是一時大起大悲動了胎氣。”
羅院長整張臉都白了:“快,別想太多,先把人護住?!?p> 救治完,羅院長不斷揩擦額上冷汗,女醫(yī)生不解:“院長,您這是怎么了,不過是簡單的治療施救?!?p> 羅院長怒瞪眼:“少說話,多做事?!彼浑p利眼一一掃過在場一干醫(yī)生護士,冷冷地道:“今天的事把我擱死在肚子里,知道嗎,否則,別怪別人不提醒?!?p> 一干醫(yī)護人員不大了解詳情,但俱都領(lǐng)悟到什么,怯怯地點頭。
羅院長心情不平靜,他覺得自己陷入了某種豪門糾紛,運氣很衰。孩子是保住了,畢竟他不能打也不敢打,也不敢對外吱聲。
羅院長強作鎮(zhèn)定的肅著臉,對著外面一張張來頭極大的臉,不敢實說,只說是病人勞累過度所致。
羅院長匆匆離了眾人回自己辦公室,來回踱步,反復(fù)思考該怎么做。
忽然,他眼睛一亮,想到了一個人。是了,六爺仁慈寬厚,從不牽涉無辜,他可以求六爺幫忙。
羅院長又腳步匆匆出門,此刻帶了幾分焦慮急切。
他出到醫(yī)院病房,被告知人不在,羅院長又大踏步往外沖,終于在醫(yī)院花園的走廊拐角見到段聲。
羅院長差點沒熱淚盈眶。
他快步跑過去,段聲正和秋郁寧、小寶散步。
見到羅院長,段聲微微一笑:“羅院長?”
羅院長一張老臉激動得感激涕零,他暗搓搓吁口氣,鼓足了勇氣把自己來意道明。
二人去了一處好聊天說話的僻靜角落。
羅院長使勁壓低了聲把自己不意窺見的秘密和苦惱說出來,并請求段聲能夠相助。段聲會心一笑,安撫他:“不礙事兒,羅院長,你日后切不可提及便是?!?p> 有他這話,羅院長的心定了幾分。也是,能得別人稱一聲“爺”的,又豈會是兩耳無知的,怕對此事早就知情。既如此,羅院長徹底放心,也算是給自己尋了庇護,日后有任何陰私計較也不能再尋他。
和羅院長分別,段聲幾人先行回別墅。下午,段聲來醫(yī)院看望善哥兒。
人未進去,段聲就在走廊上聽到有兩人爭吵,吵聲激烈,其中一人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