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馬來海域被我們的人發(fā)現(xiàn)的。可真厲害,一夜連著輾轉(zhuǎn)多地?!睏羁∨宸骸案鼌柡Φ?,他回南城了?!?p> 楊俊笑了。高和原武莫不還以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現(xiàn)在在哪?”
“躲在小鶴園?!毙→Q園是南城一家較受歡迎的日本湯泉屋。
“秦恪說他們監(jiān)控高和原武賬號的流水賬單時,有一個賬號被匯入了近一億金額,匯款人是個陌生人。我讓余海去找了,那人說是一個日本人托他做的?!蹦莻€人就是小鶴園的老板松下石田。
“辛苦了?!倍温暯o楊俊遞了杯茶,楊俊笑笑:“這么客氣?”
“對你們不一樣?!?p> 楊俊心一暖,笑著接受了。他輕抿一口茶,解了嘴里干燥:“接下來要怎么做?你也應(yīng)該不會對段泊文發(fā)慈悲了,高和原武呢,逮了還是做了?”
“不急,”段聲端了一盤栗子過來,修長干凈的手開始一顆顆剝栗子,看得楊俊有點出戲:“你再去查查松下石田的人際關(guān)系,人員往來,要詳細(xì)的?!?p> “行吧?!睏羁∵诌肿旖??!澳氵@剝了自己吃?”楊俊捏了一顆放嘴里。
“讓小寶拿去燉粥的。”秋郁寧喜歡喝燉得軟爛的栗子粥?!爸劣诟吆驮?,先留著,以后還有用?!倍温曌寳羁∠榷⒆∷?。
楊俊應(yīng)下,轉(zhuǎn)身離開。等晚上的時候楊俊再來,儼然已獲得了新的消息。
楊俊有些泛累的斜躺于沙發(fā)上:“你知道松下石田和誰聯(lián)系過?不是段泊文,是段泊堂?!?p> “這不奇怪,我二伯管著段氏貨物運輸這塊兒,當(dāng)初那些船上運貨的,聽他的或歸從他的都不稀奇?!彼远温暷懿孪氲蕉尾刺脜⑴c進去。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楊俊一本正經(jīng)說下去:“我要說的是他們會面的咖啡館,叫冰色?!?p> 冰色段聲知道,是段泊堂幾年前置辦的名下私產(chǎn)。
“你也以為是他私產(chǎn)對吧,可是據(jù)我剛剛所查到的,這座產(chǎn)業(yè)后面的真正名字,是你的大嫂。”楊俊輕笑。他倒不覺奇怪,畢竟這種事他們這樣的人也看多了。
段聲洗手的動作一頓,側(cè)首問他:“確定了?”
楊俊點頭,表示百分百的肯定。這么一來,段色倒能相通段泊堂為何與他干戈相向了,他這二伯心性寬和,若非把柄落入別人手中,恐怕也不會被人所掣肘。
小寶此時端來晚飯,八菜一湯,有一道栗子燒雞,還有一鍋栗子粥。
“一起吃吧?!倍温曆麠羁∪胱?,楊俊不客氣的接過段聲遞來的一雙碗筷。
幾人連同小寶、楊則坐于桌前。他們沒有太多上司下屬之分,彼此之間常在一塊兒吃飯。卻是慶嫂怎么也不敢上桌,硬往后退了下去。
吃完了飯,楊軍起身離開。段聲告訴小寶,讓他們明天收拾東西回別墅,小寶聽了大聲歡呼。
看小寶一張孩子氣的臉,段聲淡淡笑了。他也是瞧小寶在老宅住的不習(xí)慣,就想早點回去,隨他盡興玩。
“小寶是怎么跟著你的?”秋郁寧沒問過其他人這點,她現(xiàn)在有點好奇。
段聲對秋郁寧笑笑,笑容柔和:“小寶四歲跟著我。他爸爸是我手下人,為救我才去的。”說到這,段聲笑意斂盡,大概是手底下人生命逝去,他沒能護住,總覺得自己當(dāng)時無能。
“你那時應(yīng)該剛二十吧?!毙毥衲晔q,八年前段聲將近二十,他的事業(yè)應(yīng)正處上升階段,地盤擴充,利益爭奪,被人記恨、暗殺打壓等事應(yīng)有不少。
“小寶不去上學(xué)嗎?”秋郁寧沒見到過小寶上學(xué)。
段聲罕見的對這事感到難辦,他搖頭:“他不喜歡。小時候是我來教,再大一點是菌子、阿成、余海等,后來送他去學(xué)校,他天天跟人打架,家長、老師鬧到家里,一屋子人被他弄得雞飛狗跳。最后我問了他,他才挑明說是因為自己不喜歡才這么做的?!彼院髞硭簿筒辉俦扑?,任他天性發(fā)展,有想學(xué)的就請了家教上門教授。
小寶倒什么都學(xué),語言、算數(shù)、樂器等等,只是他沒想到,小寶最愛的還是侍花弄草,外帶做飯。
秋郁寧聽得有趣。她偏頭看向段聲,一雙眸子盛滿好奇:“那你呢,你是怎么上學(xué)的?”段聲十二歲離家,后來東奔西跑,又是怎么讀的書?
段聲露了個近似神秘的笑容:“沒上過學(xué)?!?p> 秋郁寧沒緩過勁兒來。段聲這次徹底的展顏笑了,湊過身貼近秋郁寧耳畔,小聲道了一句。秋郁寧“啊”一聲驚呼:“你的學(xué)歷都是假的?”
大概是秋郁寧極少的有這種大為吃驚意外的時候,瞧著格外跳動真實,十分符合她二十來歲天真活潑的年紀(jì)。
段聲心情很好,極為爽快的應(yīng)了。他離開段家后開始四處奔命,每天為生存日夜疲忙,哪里還有條件讀書。后來去了新馬,遇到了個好心人,給他辦了高中入學(xué)申請。他當(dāng)時在國內(nèi)就跳讀到了高三,算有了高中學(xué)歷,又仗著自己先天聰明,刻苦起來學(xué)什么都很快。
再后來在道上混出了點起色,想著有張文憑好辦事,便找了關(guān)系掛名于某學(xué)校,拿了些證書。
“這么說,你那些名校畢業(yè)的各個學(xué)位證、畢業(yè)證也是假的?”秋郁寧撲閃著一雙眼睛,她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堂堂的段家六少道上“六爺”,也做學(xué)歷造假的事嗎?
段聲再次湊到秋郁寧耳邊小小聲叮囑:“所以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否則我就晚節(jié)不保了。”
秋郁寧低著頭,似在思索。
段聲見她頗為當(dāng)真的模樣,輕聲笑了:“其實也不算假,我只是托關(guān)系掛名,相當(dāng)于半路插生,提前考試,他們那些畢業(yè)試題我都做過,的確是通過了考核,學(xué)校承認(rèn)授予的?!敝皇菦]有正經(jīng)去上過課,全靠的自學(xué)。
夜間絮語,悠悠間一夜過去。
次日,秋郁寧慣常起得晚,段聲沒叫她,只讓小寶和楊則收拾東西。
作為晚輩,段聲象征性的去和段長霖辭行。從他房里出來,途徑一片假山,恰好看見段念鈞兒子善哥兒抓著一只紙飛機跑來跑去。
段聲微微一笑,走過去抱住他:“善哥兒,和誰玩呢?”
五歲大的孩子看見是自己六叔,嘟嘟小嘴,“我自己玩兒,我不和他們玩?!?p> 段聲笑笑:“身邊的傭人呢,你媽媽呢?”
“媽媽去找好朋友玩了,是奶奶陪我?!?p> 段聲問人在哪兒,善哥兒拿他的小手指指著轉(zhuǎn)了一圈,才停在一個邊邊角落里。
段聲不放心,準(zhǔn)備帶他去找余雅芳。正好余雅芳此時找了過來,見到段聲抱著善哥兒,臉上的急切方褪去。
段聲喊了聲大伯母,把善哥兒放到地面,叮囑一遍善哥兒不準(zhǔn)再調(diào)皮,才折身返回。
余雅芳拉住善哥兒的手,又愛又氣,告誡他不能再胡亂跑。善哥兒響亮的應(yīng)了,他不跑,他要在假山玩。
“呼——”善哥兒在地上吹他的紙飛機,高興得滿地撒跑。余雅芳緊盯著善哥兒,確認(rèn)他暫時不會跑遠(yuǎn)了,便尋了張石凳坐下。
她身上穿得暖,且隨身在貼身的小包帶了坐墊,因而不擔(dān)心石凳涼。
今日天氣不錯,太陽漸漸高升,陽光和暖,曬著人非常舒服。余雅芳多日不曾出來散心走動,自那日和段泊堂說開后,她也心寬了,一心等著段泊堂安排,因而今天趁著陽光晴好,才想放松放松心情。
余雅芳摸摸小腹,心里仍感五味雜陳,只是臉上已多了一抹柔和的淺笑。
她再撇頭去瞧善哥兒,那小小的人兒,白嘟嘟的臉蛋兒,兩只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像極了小時候的鈞哥兒。
善哥兒都能這么像他爸爸,那這孩子會不會也像段泊堂呢?余雅芳暗含著一種不可言說的隱秘期待揣想。
余雅芳身上母性的慈愛柔和地輻散,此刻盡數(shù)包攏于善哥兒。善哥兒猶自玩著,感受不到旁邊人的變化。
他追著飛機跑上跑下,一點都不帶累,只是紙做的飛機飛不太遠(yuǎn),善哥兒覺得就這點不好。
可惜他那些飛得遠(yuǎn)的飛機模型都被媽媽嫌他貪玩收走了,不然他也不會只玩一只紙飛機。
善哥兒兩眼望望,忽然福至心靈,咦,有了,他可以爬到高點的地方再放,肯定飛得遠(yuǎn)遠(yuǎn)的。
善哥兒當(dāng)即行動,熟門熟路的兩腳打開兩手攀著石頭往假山上爬。
這座假山他前幾天就爬過,小意思了,善哥兒不當(dāng)它一回事兒。
善哥兒腳踩在一塊石頭上,尖尖的棱角如刺一般頂住善哥兒嫩小的腳掌,腳尖石頭滾動,馬上要歪掉地上,善哥兒眼疾手快的又攀上另一塊兒。另一塊兒橫面細(xì)薄窄小,似被大刀斧削鑿了半邊身子,正顫顫巍巍的倒掛仰靠一塊凸起的石頭上。善哥兒一只手掛過去,石塊兒承重,冷不噔的欲往一邊傾倒。
善哥兒動作又極迅速的借助它躍了過去。一如此般反復(fù),兇險又平穩(wěn),幾十來個瞬息,善哥兒已然登了上去。
天上的太陽越升越高,陽光愈來愈刺眼。光束萬千,多得直數(shù)不過來。
善哥兒呵呵的仰頭,高高的放飛他的紙飛機,光束里瞬間分出了多道光線,紅、橙、黃、綠…一道一道混雜,最后匯成了七彩泛黑的星點。
一艘紙做的飛機輕飄飄的躍了出去,旋旋落落,最后沉沉的再也升不起來了的落到地上。
另一頭段聲跟余雅芳分別回到院子時,小寶正忙上忙下的收裝拿來的行李。
小寶心情好,哼著小曲兒,楊則沒什么變化,臉上淡淡的,倒是慶嫂不太舍得,面有傷容。
幾人才行了一半路,就見段家的下人慌慌張張往某個方向跑,還不斷叫喊“快,快點”。段聲叫住其中一人,問他原因。
那人見了段聲不得不停下來,焦急喊:“六少爺,您快去,善哥兒小少爺從假山摔下來了,血流不住……”